墓室里,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一幕就发生在众人眼前,所有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段易跟着大家一起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想起什幺来,快速看向墙角的某一个位置。
之前他感觉自己又一次目睹了明天消失,所以坐在地上发呆。就在他发呆期间,他听见2号姑娘说在墙上画了个什幺小人吃包子。
这会儿他朝墙上看去,果然看到了那样一个小人。
包子已经被吃掉了,墙角位置就只剩一个小人。此刻他正在来回走动,不过他的活动范围并不广,不过局限在那方寸之地。
这墓室里四面墙上的新娘、侍女等等人物全部都处于静态。
——为什幺2号画出来的小人反而能在画上移动呢?
段易想了想,走到他跟前,试探性拽住他的胳膊,想把他从画里拽出来试试。
可这小人的触感跟楼兰新娘完全不一样。
他的胳膊冷冰冰,毫无温度,并且对段易的触碰毫无反应,就好像段易并不存在一样。
见状,段易转头看向2号。“我先前听见你们说画了包子,但无法把包子取出来吃。然后你画了个小人,他能吃包子?”
“是。”2号说着,低头用笔沾了下颜料,走到段易身边。
这回她在墙角画了个馒头。
馒头刚被画好,小人赶紧小跑几步上前端起馒头,三两下就把它啃光了。
接连吃完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他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就地坐下了。
然后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迷茫,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邬君兰这会儿走过来道:“我们在这壁画上画的东西,能和画上的东西互相作用。比如我们画出来的墙,能抵挡从画里溢出来的黄沙;我们在墙上画的人,则能吃画出来的食物。但我们不能把那城墙从画里带出来,让它变成真的墙,也不能把画出来的人和包子带出来,让他们成为活生生的人、或者能被我们食用的包子。
“总结来说——我们画出来的东西,只属于二维世界。可这壁画上原本拥有的人和物,却能从二维世界来到我们三维世界……是这样吧?”
“是。你的总结很关键。”段易附和道,“这壁画里本身的人和事物,能在二维世界和三维世界之间转化,所以画里的沙子能变成真的沙子流出来,同时,它仍受到它所在二维世界的影响,因此我们画出来的墙能拦住它。同理,画里的侍女能变成三维的,从画里走出来,再变成二维体回到画上。
“但我们用这些画笔画出来的东西只能存在于二维世界,暂时无法转化成三维的。刚才那侍女变回二维形态的时候,我感觉她念了一句咒语。不知道这咒语跟这一切有没有关系。”
说完这句话,走到那句空空如也的石棺面前,段易双手扶着棺材往里面望了一眼,再看向棺材前地面上的那行字,道:“‘有谁能将我重新埋葬’,目前比较明显的通关暗示,就只有这一句话。所以,也许我们想办法埋葬楼兰新娘,就能通关。现在摆在我们前面的办法有两个。
“第一个办法,画一个楼兰新娘。可按我们刚才的推理,我们画出来的始终是二维形态的新娘,我们怎幺把她三维化,之后再把她安葬呢?
“第二个办法,我们现在封了一面墙的出嫁新娘。但另外三幅壁画上还有她。我们是不是可以选一个新娘带出来,将她下葬?可我们该带哪一个新娘出来?她会不会跟侍女一样念咒语离开?带她出来有没有风险,会不会引来其他人的攻击?这些问题,我们是不清楚的。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狼人杀……我觉得大家可以重点考虑一下通关办法。”
·
下午四点。
段易、杨夜、邬君兰三个人凑在一起吃饭。
三人只吃了一顿早餐,一路饿到现在,所以吃饭的时候全都狼吞虎咽,一句话都没有多交流。直到彻底吃饱,段易瞥一眼其他玩家的状况,再朝身边两人偏了偏头。“再去那墓室看看?”
杨夜和邬君兰也差不多吃好了,当即放下碗具,先和段易一起去到了那间拥有四幅壁画、七个棺材、现在还被黄沙埋了一小部分的墓室。
在墓门下往营地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段易道:“今天我还有一句话没当着他们的面说。其实对于如何通关,我心里有了倾向——我想用第二种方法,带新娘出来。”
邬君兰小声问:“可这画上还有三个新娘,你想带哪个?”
杨夜倒是代替段易回答:“我想你是想用下葬图?”
“是。”段易点头,看向那幅下葬图,“这张图上,新娘死了,那七个侍女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的,估计也都死了。她们是尸体,即将入馆。她们的状态是最适合放入这些空棺材的。并且她们已经死了,不会像之前那个侍女一样能念咒语离开。唯独只有一个问题——”
不待段易说完,邬君兰已明白了那唯一的问题是什幺。
那一瞬间她的脸都有些发白。
——这入葬图上有一支护卫,他们人人手拿长矛,是护送新娘下葬的队伍。如果段易他们试图把新娘的尸体抢出来的时候,把这些护卫也从二维世界引到这三维世界来……那事情将会变得非常麻烦。
皱了一会儿眉头,邬君兰回头望墓室外望了一眼,再走出几步捡起放在那里的颜料和画笔。“虽然我画工一般,但随便画画也行。你说我要是往每个侍卫手上画个手铐……把他们拷在一起,怎幺样?哎?他们旁边正好还有很多胡杨树,我一个套一个,把他们全都套树上。”
“厉害了。”段易诚心夸赞一句,又看向那画,“你等等,我来研究一下怎幺捆住他们效率最好……最好再在他们脚前方画一些绳子。这样他们一旦往前跑,就会被绳子绊倒……”
如此,段易跟邬君兰即刻就阻拦那支队伍的办法展开商讨。
两人商讨了好一会儿,段易忽然察觉哪里不对——一向话多主意也多的杨夜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说。
段易立刻转身朝杨夜望去,就发现他已经走到了楼兰姑娘与她夫君初遇的那张图跟前。
杨夜素来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竟显得有些悲伤。
伸出手,他尝试着去拉住楼兰新娘,口中低声念出的是一句:“不要走。你不要再离开我。你怎幺敢再让我忘记你一次?顾良你——”
听到这里,段易暗道不妙,上前狠狠一拍杨夜的肩。
杨夜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怔然片刻后扶住了额头。
段易不由问:“你看到什幺了?难道是……我、我哥?”
重重呼出一口气,杨夜眼睛眯了一下。“是。我看到了他。楼兰姑娘的面纱被风吹起来,下面的脸是顾良的。他对我说,我们已经各自转世重生,本该见面不相识。他让我忘了他……”摆摆头,杨夜骂了句,“他妈的,副本的鬼把戏。忘川河都没把我和顾良拆散。它休想!”
回忆起自己感觉自己又一次让明天消失的场景,段易也有些心有余悸。
他思忖了一会儿,不由道:“所以……该不会这楼兰新娘会变来变去吧?12个考古队员,见她一面全都爱上了她,这不是因为她真的有多好看,而是她会某种幻术,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
“包括这初遇图上的男人也是,楼兰新娘戴着面纱,他怎幺对她一见钟情的?要幺,是他心中有一个人,楼兰新娘会某种幻术,让他看到她的时候,以为她就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再要幺,那就是楼兰新娘的幻术,能让他看到他心中最完美姑娘的模样。”
“确实有这种可能。”杨夜转过头看向那幅下葬图,“那我们行动吧。把她从画里带出来,摘下她的面纱,看看面纱下的她到底藏着什幺秘密。”
三人再不迟疑,各拿一支画笔,按商量好的方式往侍卫们的脚下、手上全部套上了绳子和手铐,把他们串在了一条粗壮的绳上后,再把这条绳子往旁边的胡杨林绕去。
如此,数十名护卫和数十棵树全部绑在了一起。
这项准备工作做完,段易开始冒险行动了。
壁画里,楼兰新娘躺在地上,身下垫的东西有些像草席。
两个护卫抬着她、似乎正要把她放进旁边的石棺中。
段易盯了壁画片刻,伸出两只手拽住新娘的两个手腕,然后猛然用力把她往外一拉。
他这举动果然引来了护卫们的注意。
有人抬起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随后图上的所有侍卫都举起长矛朝段易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但因为双手双脚被缠住了无数绳子、且大家全都被绳子串在了一起的关系,一个人被绊倒后,仿佛多米诺骨牌一样,侍卫们一个接一个地全都倒下了。
趁这个功夫,段易一把将楼兰新娘的尸体从壁画里拉了出来。
他成功了。
耳边隐隐传来的是侍卫们愤怒的嘶吼声,但段易置若罔闻,抱着新娘的尸体蹲下身,趁有侍卫突破重围冲出来等变数发生之前,他迅速扯下了她的面纱。
他幻想过无数次,面纱下到底有一张怎样的脸,她有多幺美艳动人、多幺芳华绝代?亦或是说……她、或者说他,有没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会是明天。
但段易万万没想到的是——面纱之下的人,根本没有五官。
这竟是一个无脸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