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巧克力蛋糕吃了一半,剩下了半颗爱心的形状,中间的断口平滑规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用刀切的。
实际上是钟晏用勺子吃出来的。
他咬着勺子对着剩下的半颗心纠结了很久,望梅止渴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小心地复原了蛋糕的包装盒,捧着蛋糕盒准备把它放回冰箱。
艾德里安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文件,看见钟晏托着蛋糕盒出来,还以为他是吃完了出来扔掉盒子的,没想到听见他开了冰箱门,轻手轻脚地把蛋糕盒往里放。
“干什么呢?”艾德里安随口问。
“还有一半,放冰箱。”
艾德里安惊奇地从军方文件里抬头看向钟晏,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钟晏把蛋糕剩下来。难道午饭真的吃太撑了?可是量也不算很多啊。
“你现在巴掌大的蛋糕都吃不完?”
“不是……”钟晏说,他顿了顿,没有说完,小声道,“放冰箱里,明天再吃。”
这可是艾德里安特意叫人带回来的蛋糕。以前艾德里安隔三差五就会给他带蛋糕回宿舍,可是现在……这种待遇大概只有现在这样生病的时候才能享受到。如果剩下来一半明天再拿出来吃的话,就可以假装艾德里安给他买了两次。
艾德里安疑惑道:“吃得下就吃啊,等明天干什么?放一夜就不好吃了。”
钟晏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那样的心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平白惹得艾德里安生厌就不好了,只能含糊道:“今天吃了,明天……明天就没有了。”
“我又没有收走你的终端,自己找个附近的甜品店买不就得了。”艾德里安莫名其妙地说,然后想起来,“哦,你不知道这房子的地址?”
网络虚拟社区已经俨然成了现实社会后的第二社会,几乎所有实体店面都可以在虚拟社区上找到,这种食物类的商品下单之后会有无人机派送到房子预留出的取餐平台上,昨天艾德里安就是这样订的晚饭。
可是自己的买的蛋糕和这一块蛋糕是不一样的。
钟晏说:“不了,我就喜欢这块……我是说,这种。”
那块巧克力蛋糕看上去甜腻得要命。艾德里安再一次对钟晏的嗜甜程度有了新认知,并且自认为了解了他舍不得吃的原因——总部的餐厅确实不对外开放。
“吃了吧。”艾德里安重新埋首工作,漫不经心地说,“等我我回去上班给你带新的。”
尉岚留下了详细的恢复指导建议,钟晏出奇乖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到了第三天,他看上去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是艾德里安觉得他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好。
比起之前,这两天的钟晏明显陷入了情绪低谷。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各自用终端办公,偶尔在房子里碰面,艾德里安总觉得那双漂亮的凤眼失去了神采。
艾德里安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告诉了他那件事。钟晏的反应比他预想的严重太多了,就为了看一眼戒指长什么样,他敢在冬天的深夜里跳下露天池塘,艾德里安即便把他的房间换到了相对安全的一楼,心里也总是不安。
于是这天早上,艾德里安出门之前锁好了所有的门窗,又想了想,还是把厨房里的所有刀具也都一起带走了。
之前答应过钟晏,回总部办公的话会给他带蛋糕回去。这天处理完了公事,艾德里安正准备早早地准备去餐厅买蛋糕回家,办公室的门被人堵住了。
“朋友,不要着急走,”费恩推着艾德里安回了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我刚从医务处出来,想要跟你谈谈。”
他说到医务处,艾德里安也立刻道:“正好,我也想跟你谈谈。”
费恩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你都跟尉医生说了什么?”
艾德里安不满道:“你怎么不问问他跟我说了什么?”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当着我的面跟我说钟晏活不长,有这么说话的吗?”艾德里安说,“这也就是尉岚了,他救过你的命,我给你面子,换个医生这么说话我当场就发作他了。”
尉岚还是个底层医务兵的时候,曾经和费恩一组出任务。那一次费恩为了掩护队友伤得极重,所有人都以为救不回来了,条件恶劣,随队的医疗官也不敢冒着风险给他手术。那时艾德里安刚刚上位,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新任副官是新任总指挥官最忠心的心腹,万一手术失败救不回来,势必要承受新指挥官的怒火,只有尉岚看过之后说了一句“能救”。
别的医务兵好心提醒他这位的身份,尉岚不解道:“这和他的身份有什么关系?现在不做手术必死,做手术可能会活,为什么不做?”
没有人敢配合他,他就在战火横飞的飞船上独自用简陋的医疗器械做了手术,而费恩的生命力也很顽强,居然真的挺了过来。
他们返回总部之后,艾德里安震怒,以这件事为由头换掉了整个旧医务处的高层,直接任命了尉岚为首席医疗官,组建了新的年轻医疗班底。
而费恩自打那次恢复后就成了新上任首席医疗官的头号脑残粉,见不得别人说尉岚一句不好,全军区都对首席医疗官敢怒不敢言,一半是确实尊敬首席医疗官高超的医术,一半是……
“你难道没当场发作他吗?你居然跟他说要他以后说话委婉一点!”费恩痛心疾首地指责道,“医生跟我们不一样,是很金贵的!不能随随便便地骂他!万一他心理受到创伤怎么办?这年头像尉岚这样说真话的好医生已经不多了!当年为什么要彻底整顿医务处?不就是他们风气败坏,只知道蝇营狗苟,逃避责任吗?尉岚性情率真,你这是在腐化我们的首席医疗官!”
艾德里安无语地看着费恩一路上纲上线,不一会儿他对尉岚提了个意见的事已经要影响到人类复兴大业了。
怪不得那些士兵跟他抱怨尉岚的时候都会特意嘱咐,千万不要告诉副官。
艾德里安当机立断道:“我错了,我不应该对医疗官不尊敬,我深刻反省,你放过我吧我真的还有事。”
“这还差不多。”费恩这才满意了,揽着艾德里安的肩道,“首都星的情报还没来,这两天难得不忙,你有什么事啊?走,一起吃晚饭去吧。”
“不了,我去餐厅打包点东西就走。”
“哦……”费恩暧昧地脱长了尾音,“急着回家啊?那谁好点没有?”
艾德里安停住脚步,“你怎么知道他不好?”
“整个总部都传遍了啊!”费恩说,“特派专员住到你家的第二天,医疗官就被紧急传唤去了你的私人住宅,回来之后别人问他,他说医生不能透露患者隐私,一个字都不肯说。本来大多数人都觉得是你终于忍不住在自己家揍了那谁一顿,结果你后面连着两天都没来总部,现在传什么的都有。”
“你们怎么这么闲?日常训练剂量不够堵不住你们的嘴是吗?”
两人闲聊着走到电梯门口,正好迎面撞上从电梯里出来的情报处联络官。
“指挥官,我正要去找您!啊,副官也在,正好,首都星有消息传回来。”
艾德里安和费恩都严肃了神色,费恩问:“情报确认了?人工智能……”
“呃,不是人工智能的情报,关于‘蝶’的事,我们在首都星的人已经联系上了那里的一家标本店,他们正在紧急确认中。”联络官道,“是后来您要求追加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他后来要追加调查的事……
艾德里安道:“来我办公室说。”
费恩看着联络官脸色不算轻松,心里一紧,进了办公室就问道:“怎么了?那位难道真的和巴德·培森有什么勾结?”
“就我们眼前的这件事来说,应该是没有。”
费恩道:“那不就行了。”
“可是,”联络官尴尬道,“特派专员他,刚刚毕业之后的两年里,确实是在培森议员的阵营里的。只是到了第三年,他不知道为何忽然抽身而退了。”
“还有这一段?”费恩目瞪口呆道,“他都和培森闹翻了,后来还能在最高议院混得风生水起?”
联络官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就因为这个,后面的两年他在最高议院的政途都不算如意,只能参与些边缘的工作,推动《星际巨兔禁猎法》什么的,没什么实权。一直到他与……嗯,与亚特议员结成一党,才又有了翻身的机会,后来更是在亚特议员的扶持下坐上了列席议员的位置。这桩旧事不算特别隐蔽,最高议院里不少高层都知道,我们稍加打探就听说了,当年特派专员一毕业就被培森议员要去了他的班底里,也给过不少优质的资源,看样子是想要大力扶持的,没人知道他们怎么在两年后闹掰了,也不知道是培森议员将他踢出来了,还是他自己激流勇退。”
艾德里安神色沉沉。他的预想成真了,在巴德·培森和斯达本·亚特这两方巨头里,钟晏当年果然优先选择的是培森。只是,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钟晏居然甘愿顶着被培森一党打压报复的压力,下了这艘驶向权力巅峰的巨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