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宁如深本着分化北狄的原则, 在兰达勒身边忽悠了几天。

直把人忽悠得云里雾里,越发玄乎。

等吃完饭,兰达勒又把他叫去了主帐, “你现在有遭天谴的感觉吗?快给本王子卜卜。”

“……”

宁如深看了他一眼,垂睫做了个噤声,“嘘,我感知感知。”

兰达勒便不再说话, 紧张地盯着他。

他酝酿了会儿,起身走到帐边。

这日天接连下了几场雨,此刻的帐外也是细雨连绵。

北狄的帐篷门帘高而宽, 都大敞着。

雨水从边缘断断续续地坠成雨帘。

宁如深伸手接了接,忽然想起李无廷出征前说的:驻扎在邑水,绕开蘅垣坡……

他收回手一揣,“大王子运发于水。”

兰达勒急切地从后面走来, “发于水?要多久能发?”

宁如深含糊, “就快了。”

“快了是多久, 没有准确一点的?”

“快了就是……唔!”他蹙眉按住头, 面色苍白脆弱。

兰达勒瞅着, “怎么, 你又要遭天谴了?”

宁如深,“…嗯嗯。”

从身旁投来的目光顿时不满、焦急, 还有些狐疑。他正硬着头皮任人打量,帐外突然来人打断:

“大王子!贺库王来了!”

兰达勒猛地抬头,“什么!?”

宁如深心头莫名一跳, 也抬头看去。

贺库王很快来到主帐中。

他身量高大,体格强壮。金环箍在他古铜色的臂膀上,胸口前还隐隐露出图腾的纹路, 毫不掩饰的桀骜不驯。

宁如深暗自在一旁缩边边。

他瞅着贺库王大步进来,兰达勒剑拔弩张地同人打了个照面:

“你来这里做什么!?”

“听说王弟劫了大承的粮草,本王特意来看看,王弟如何的威风。”

兰达勒满是戒备地看着他。

贺库王却像是没放心上,轻飘飘地寒暄了两句,目光一转,就落在了一旁的宁如深身上——

宁如深对上他的视线,直觉不妙。

下一刻,果然见贺库王挑了下眉,“喔,这就是大承的‘神官’?”

在他心头突突间,贺库王大步走来。

兰达勒惊道,“你要做什么!”

贺库王一把抓过宁如深的手腕,往帐外带去,转头用大承话道:

“有点意思,本王也去卜一卦试试。”

说完拽着人出了主帐。

宁如深微一睁眼:……!???

·

他被径直带着去了自己的帐篷。

贺库王带来的亲兵呼啦守在了外头。

安静的帐中,帘子一放。

宁如深坐在毯子上,贺库王半跪在他跟前,一手搭在膝头细细打量:

“本王看你眼熟。”

“……”

宁如深心说:废话,你药下在了我身上,派来的探子还被我的防盗墙扎成了窟窿,能不眼熟吗?

他吱了一声,“大众脸。”

贺库王哼笑一声,视线扫过,“本王可没见过这么……过目难忘的大众脸。”

“还以为兰达勒抓了个什么神官?原来是大承皇帝的宝贝重臣,定远军的御史监军。”

宁如深:果然是认出来了。

而且看样子,贺库王对大承的了解比兰达勒要多得多。

他反而定下神,问,“你想怎么样?”

贺库王说,“本王倒想问你想怎么样?潜在兰达勒的营中当‘神官’,挑拨离间?暗中蛊惑?还是说——想和你的皇帝里应外合?”

什么他的皇帝…说话还怪动听的。

宁如深矜持地抿了下唇角。

眼看糊弄不过去,他干脆坦白,“我当然是想保命。”

他思及北狄的局势,又道,“况且不管我做什么,对贺库王你来说,都是有利可图的。”

“有利可图?”贺库王饶有兴趣,撑着头说,“本王倒要听听你怎么说。”

宁如深酝酿了下,一本正经:

“前些日子在你们北狄王室间流传的秘闻,贺库王可听说了?”

“嗯哼。”

“这些都是大王子传出来的。为了给你扣上‘夺位’的名头,好让北狄王有所忌惮,从而拿到兵权,和你争一争。”

“他传的?”贺库王眯眼,“本王就说,那流言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有一点说得倒是没错——本王是看上了那个位置。”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

宁如深近距离对上他眼底的锐光:

心说莫非自己歪打正着,贺库王出兵真是为了兵权和军功?

什么手足、同胞……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宁如深尽量镇定道,“大王子若是失利,对你来说岂不更好?”

贺库王似笑非笑,“说得不错。”

眼看就要将人说动,却又听他话头一转,“不过……直接抓了你去要挟大承皇帝,似乎是个更好的主意。”

宁如深心头一惊,看向他。

贺库王神色幽幽,不像是说笑。

宁如深对上他的目光,微吸一口气定定看去,“那我就以身殉国,让大承的铁蹄踏平北狄。”

两人目光相对,帐中一时沉凝。

帐外雨水滴答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像是经过了漫长的考量。

贺库王最终笑了笑,“本王只要那个位置,别的不在意。你若是能搞定兰达勒,本王甚至不介意帮你一把。”

宁如深觑着他,“怎么帮?”

“知道兰达勒营中,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是哪里吗?”

“——舞姬帐。”

·

半刻钟后。

宁如深被贺库王抓着胳膊出了帐篷。

一出去,他就看兰达勒被贺库王的亲兵远远拦在外面。见他们出来,兰达勒气得拔刀:

“阿塞罕!你别太过分!”

贺库王无所谓地笑了下,把宁如深往前一推,“还以为有什么不得了的,你不会是贪恋美色,才找个由头把人留在营里?”

“什——”兰达勒刚要一怒,突然又想到什么,稍安心地看了眼宁如深:

“你管本王子留他做什么?”

宁如深瞅着兰达勒满意的神色:

看来兰达勒是信了自己的“忠心”,没有在贺库王面前展示什么。

贺库王又打量了番,“要本王说,王弟还是不懂享乐。以他这副容貌身段,若是换上一身舞姬的红纱金铃,那才别有一番味道。”

兰达勒听得张大了嘴。

估计没想到贺库王口味还挺变态的。

贺库王大声,“还不快让他换一身,来陪本王喝一杯!”

宁如深看兰达勒犹豫,适时出声,“渎神者死。”

兰达勒还没来得及开口。

他身侧副将就听得心痒,附耳道,“大王子,渎神的是贺库王,若遭天谴,正好落在他身上……”

兰达勒心头一动,正在这时贺库王又嚷了一声,他便假意劝道:

“想隐瞒神力,就按照他说的去做。”

宁如深“耻辱”地闭了闭眼,下去了。

舞姬帐位于整个大营的边缘一角。

宁如深被北狄兵推进去,便看十几名身着红纱的舞姬靠坐在帐中——

有北狄人,还有大承的姑娘。

看样子是被掳掠来的,有些身上还有伤。都低垂着头没有出声,眼底没了神。

宁如深指节一紧,抿唇暗道:

再忍忍,等大军来了带你们回家。

身后的北狄军催促了一声,他便暂时绕过众人去了营帐角落。

那些舞姬对他的到来没什么反应,大概习惯了时不时多几个新人。只是看他是男子,又都转头回避一二。

营帐的角落里就放着更换的衣裳。

宁如深拿起衣裳,转头看了眼:

这间帐篷够大,从他这里的角度看出去,已经看不见门外看守的北狄兵了。

只隐隐听见人肆意散漫的聊天声。

估计觉得帐中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以格外松懈——

果然是看守最薄弱的地方。

那接下来他该怎么留在这里,留下来之后又如何打探传递消息?

是趁着拔营的时候留点记号还是……

宁如深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慢吞吞地解着腰带。

正思考着,帐篷底下突然动了动。

他一低头,就看帐篷边缘掀起。

一只白绒绒的脑袋像是待机已久,终于寻到了机会,窸窸窣窣地拱了进来。

“……”

宁如深和白隼对上了视线:嗨?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