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开始动工大半年后,终于,你把客卧变回了正常的卧室,而非忏悔级的恶魔牢笼。
神圣祷文永久性地刻印在了许多地方,要想解除它们根本不可能,除非把房间推平再重建一次。这半年多来你尝试了许多方法,最后构造出了效力相等、效果相反的逆向祷言,那神圣的力量如同衔尾蛇,自身吞噬自身,最终双双泯灭。用这样的办法,你成功给雷米尔整理出了卧室。
你谨慎地做了很多次实验,就像使用青霉素前预先进行皮试。雷米尔最大的反应也只是一场低烧,持续一天,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他的适应力惊人,你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以圣遗骨之力死而复生,还是混血恶魔(或者后天觉醒的混血恶魔)都有这样的本事。当雷米尔平平安安地走进客卧时,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完成了什么样的壮举——或许不该用“壮举”这等褒义词。
师长们会将之称为魔鬼的行径,敌基督的邪行,你成功用祷言保护了有着恶魔血统的生灵,如果你能成功迈出这样的第一步,假以时日,你甚至可能让一个恶魔在圣堂里漫步。
雷米尔对此一无所知,他不太了解圣职者的把戏。他在你的注视下走进房间,站在门口,东张西望。“这有点……”他嘀咕道,说了半截儿就没再说下去,只是感谢了你。
同居到现在,你已经了解到雷米尔相当擅长忍耐,以及许多时候不会直接告诉你他的所思所想。这让你更密切地关注他,让你在此时看出他有点儿勉强。这有点什么?房间哪里不好?你有点懊恼构造逆向祷言前没问过雷米尔,或许他更想住进主卧而非客卧。你想说他并非一定要住进来,再给你几个月时间你就能把主卧的限制也拆掉,不过雷米尔已经走了进去。
“也是时候挪窝了。”他低声说,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不知在跟你说话还是自言自语,“我总不能永远呆在沙发上。”
雷米尔走到床边,坐了上去。温度渐冷,前几天开太阳,秋冬寝具都已经晒好了,床单铺在新买的大床上,被子和枕头堆叠在床头。他向后倒在床上,手拍了拍叠好的被子。
“比九成士兵叠得还整齐,每次看你叠被子我都觉得自己还在军营里。”他说,“圣经上还要求这个?”
“只是教会的要求。”你想了想,客观地补充道,“也不是每个圣职者都有要求。”
规整方正总是好事,神创造了如此有条不絮的世界,你们也应当在日常生活中效仿此行。戒律修士会拿尺测量你们的被子,精确到毫米,失误的惩罚比一晚不盖被子糟糕许多,因此你的一些兄弟姐妹会用水将被子理整齐,接连几个月都和衣而卧。你早已习惯了这样整理床铺,即便上战场后没人会在量你的被子。
雷米尔躺在床上,伸展着身体,几秒内就彻底完全弄乱了整整齐齐的床单。刚才他几乎把自己摔到了这张弹簧床上,大床为之震动。雷米尔在床上弹跳了几下,你胸口也像有个弹簧似的,心脏为之跳跃,轻松得像没有重量。你看了他一会儿,转头看看钟,准备按照时间表出门买点东西。今天是休息日,你还没出过门呢。
“以诺!”雷米尔在身后叫你,“谢谢。”
你转回去看他,他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就像躺在云朵里。你说不客气,你看着他,感到一点点不舒服。
雷米尔的双手打开放在两边,比他肩膀高一点点,双腿并拢。这只是他翻滚中无意识停留的姿势,却像极了十字架上的受难者。他看上去神圣而不祥,你走过去,把他的双手往下摆。
你不需要雷米尔为你受难,你已经承担了你们的罪孽,他不应当再受一次,那不公平。
你将他的双手放到了肩膀水平线以下,现在那看上去像个索取拥抱的姿势。他莫名其妙地看着你,由你摆布,眨巴着眼睛。当你摆好了,满意了,准备离开,雷米尔一把抓住了你。
“就这样?”他对你挑了挑眉头,“认真的?”
他把你拉上了床。
你还没有脱掉拖鞋,尽管家里的地板几乎一尘不染,踩上床还是让你颇为在意。你几次往下看,雷米尔发现了,他抱怨道:“别管那该死的鞋了!”
他胡乱踢掉了你的鞋子,开始吻你。你跟他一起倒在床上,一块儿在弹簧上跳动了几下,这感觉真的比木板床好。床很大,不像沙发,你们可以伸展开肢体。你们的腿纠缠在一起,七手八脚脱下衣物,把它们扔得到处都是。
你的性器在裤子里勃起,像听到铃铛声的饿犬。你们已经这样做了很多次,接吻,彼此抚摸,互相磨蹭(雷米尔管那叫“手活”,跟“口活”对应)。有时候你们会给对方口交,他把你吸得魂不附体,也教你怎么舔他。你学东西很快。
今天雷米尔脱得比之前都多,也把你脱得精光。肌肤相亲的感觉很好,体温煨着体温,皮肤贴着皮肤,你喜欢这样,你甚至想要你粘着他一整天什么事都不做,何等堕落。你抱着雷米尔时觉得自己含着什么甜滋滋的东西,口舌生津,想要吃下去,又舍不得吃下去。你想跟他做爱,但是做完你们需要洗澡,然后你们会继续各做各的事,或者你要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你觉得那有点可惜。
尽管可惜,每一次你依然迫不及待。
你们粗重的呼吸声汇合成一片,雷米尔不再撸动你,他握着你的手,把你的手中从他的阴茎上挪到屁股上。“我想要你……”他咬着你的耳朵说,“操我。”
从上次他在地板上骑你以来,几个月了,你不曾再插入他的身体——而这不是你头皮发麻阴茎发痛的原因,至少不止是。他让你这么做,不是你强迫他,也不是为了证明某些事而骑你,只是他想要。你的牙齿一时间力道不准,在他肩膀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这让你感到抱歉,而雷米尔没有喊疼或推开你,反倒吐出一口灼热的喘息,你觉得这是个“继续”的信号。
他没有转过身去,仰面对着你,在你的手指进入他时颤抖着吐气。你闻到了一点不安与恐惧,那种在性侵受害者身上絮绕不去的东西。但当你停下,他又催促你。雷米尔的眼睛紧紧盯着你,好像拽着一根救生绳,眼睛都不眨。
你问他还好吗,他仓促地笑了一下,说要是有套子就好了。你迅速离开了一下,拿回一个避孕套,雷米尔的眼睛瞪得老大,看起来对家里有这个万分惊讶。“我是这片辖区的神父。”你说,“也负责一些公益事业。”比如给附近的青少年发避孕套。
这回雷米尔真的开始笑了,他大笑,说:“神父还真是方便。”他用牙齿咬开了包装,你看到他露出的犬齿,这才意识到他的牙齿多尖。
你曾给他疗伤,处理他身上大量的伤痕。他的肠道里有反复性侵的痕迹,喉咙里却没有,想来那些人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把肉做的器官放进一口尖锐利齿之间。雷米尔的牙齿比人类尖锐,但你很少感觉到这点,当他吻你或给你个口活。长着一口利齿的生物对你藏起尖牙,他的唇舌与你一样柔软。
你突然想到一条很大的狗。
它的名字是闪电,一条非常优秀的工作犬,看上去像品种不纯的德国牧羊犬。它一度与你们一起工作,很聪明,而且不知怎么的很喜欢你。闪电有一口尖锐的牙齿,它能咬断恶魔的骨头,却从未擦破你一点儿皮。大人们不在的时候,你偷偷把营养剂喂给它(闪电的训练者认为它需要保持饥饿来保持灵敏与凶猛),它偷偷舔你的脸。
闪电真的很聪明,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它从来不靠近你,但它毕竟没那么聪明,还不知道躲开圣鸽的眼睛。它在你回来时舔去你脸上未干的血迹,鸽子飞走了,第二天闪电不见了。你的父亲提醒你必须注意自己的行为,那条狗的血统和地狱沾边,相当危险,即使看上去驯服,你也应当怀抱警惕。你忏悔了自己的疏忽,没有去问闪电去了哪里。如果你问了,结果会更糟糕。
你恍惚间想起自己曾喜欢狗,不像现在这样例行公事地救助,你曾打心眼里喜欢过这种生物。你喜欢它们湿润的眼睛和鼻子,热乎乎的皮毛,快活的喘气,可是一旦你特别喜欢什么,什么就会从你的生活中消失,总是如此。一条聪明的狗,一块柔软的毛巾,一个在你发烧时吻你额头的修女,他们总会消失,如果你太喜欢他们。你应当爱着世人,而不是任何人或物,那是自私的罪过。
“我过去就想说了,你的技术简直跟你的厨艺一样。”雷米尔说,“我以为你在折磨我,结果你只是单纯技术差。”
他彻底打断了你的思维,用语言,用将安全套戴到你阴茎上的手指。“我还以为神父至少会用传教士体位呢。”他又说。
“教会提倡使用这种姿势性交,这个姿势因此得名,不是说教士会用这个姿势。”你说,“而且‘传教士体位’是男上女下,我们都是男人。”
雷米尔看着你,看上去想要抱怨,又仿佛很喜欢你似的。他偶尔会对你流露出这种喜爱的神色,仿佛你是什么小小的、可以被两只手捧起来的东西,这让你困惑,也让你的胃流动过一阵温暖的涟漪。
“有时候我觉得你才十岁,妈的,你让我觉得自己在搞小男孩。”他哭笑不得道,“如果之前跟你做过的人没有抱怨,那一定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之前没有人跟我做过。”你说。
“什么?”他愕然道,“难道你搞我那一套是书上学来的?你们神父到底在拿什么玩意当教材?!”
“我曾在战场上旁观到一些士兵与恶魔性交。”你解释道,“神父不得成婚,不可与女性婚前性交,正如不可与同性相交。”
“你正在与同行性交。”雷米尔硬邦邦地说。
“是的。”你坦然回答。
雷米尔的神色软化下来,他有些讪讪地移开了视线,似乎在为刚才的反应过激感到歉意。“那你之前的人生也太无趣了,神父。”他说,“你真浪费了很多‘学习’时间……好在你学得不慢,我可以教你。”
雷米尔说到做到。
他教你怎么面对面地与他做爱,教你如何让你们两个舒服。他同为老师与教材,对你打开,教你读他的身体,像读一本书。强烈的性兴奋影响了你的理智,好在快感与情绪令你对每一个细节都印象深刻,姑且可以弥补。
你会记住他的双腿如何夹着你的躯体,他的脚跟抵在你的后背上。你会记得他的头如何在高潮中扬起,下巴和脖子绷直成一条线,角与深红色的发丝如何在被浪中划出一条条痕迹。雷米尔令你目眩神迷,令你胸口滚烫,而当你们一起倒在床上,你闻到那种晒过的被子的香气,你们好像躺在云上。床很大,你们可以并排躺着,你转头看他,他闭着眼睛,神情安逸。
这一整天你们都没做什么事,只是断断续续地做爱,吃东西,洗澡,聊天,看电视。你的时间表一塌糊涂,晚上你困倦且疲惫,那种浑身放松的、懒洋洋的疲惫,不想下床回自己的房间,雷米尔也没想放你下去。他的腿搁在你腿上,手挂在你胸口,装睡得不太敬业。当你握住他的手,他也握住了你,还哄小孩似的拉了拉。
我的罪过是多么深啊,你半心半意地想。这念头消失得很快,这里又软又暖和,你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