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林足足在外头各部族走了十来天,才十分满意地回了王宫,楚昭虽然占领了王城,却并没有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渐渐各部族们也开始活动起来,这里其实也有不少汉人胡商,战乱停了互市,他们手里积压了大量出手不了的货物,双林少不得借机吃了不少货,便是那名贵的药材、上好的狼牙、东珠、人参、毛皮,辽东这一代打仗打了快一年了,京里这些东西肯定早就缺货了,更不用说江南一带,他这批货只要假公济私跟着大军一起运回去,就是一笔横财。
难怪人家都爱发战争财,双林满意地看着下人们将货一一清点后收入库房,回了下处,看到一个侍卫见到他忙道:“傅公公,殿下听说你回来了,正找你呢。”
双林一时有些心虚,他失明后关在岛上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正如鱼得水,这些天太开心,居然忘了楚昭了,忙换了衣服去见楚昭,楚昭正在书房里拿着几个军报专心致志地在看,看到他来,抿了抿嘴道:“孤还以为你是想留在这边了呢,这蛮夷之地,有什么好看的?你整天逗留在外,心里还有主子吗。”
双林幸好早有所备,拿出了一个匣子道:“这边如今因着战事,货物不流通,十分便宜,正好采办到时候运回去可盈利不少,另外殿下您看,这是狼牙和纯银做成的马头棋,殿下等大捷回京后,可以将此送给公主,公主一定会高兴的,另外还有东珠、珊瑚珠的首饰,公主如今也大了,这些都是上好的……”
楚昭冷哼了声,看都不看那匣子:“孤的礼物呢?你就只记得公主?”
双林语塞,脸上有些尴尬道:“殿下品位高雅,这边疆蛮夷部族,东西都做的颇为粗陋,金银俗物殿下又不喜欢,我倒是有心,可是一时也没见到合适的……”
楚昭想起那日他也是挑剔半天觉得一样东西都配不上双林,忽然有一种心心相印的感觉,嘴角微翘,正好书房无人,他伸了手去将双林拉了过来,亲了下去,没多久两人气喘吁吁伴随着紊乱的心跳声分开,楚昭看着双林原本浅淡的嘴唇如今红润得仿佛两片被蹂躏过的花瓣,再也按捺不住将他拉在怀里拉过他的手,按着已经微微发硬的地方问他:“你冷落了你家主子这么久,是不是该为主子分分忧了?”
双林默默地看着环抱在他腰上的手臂,感觉到手下薄裤里的热度,楚昭在他耳边说话的声音酥麻得让他避无可避,他抬眼去看楚昭,楚昭黑鸦般的睫羽下,如黑夜般缱绻诱惑的眼神莫名地扣人心弦。他叹了口气,将手探入其中……
楚昭原本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自己的小总管毫不扭捏,竟然真的兢兢业业为主分忧起来,他平素里持身甚正,严以律己,在这上头更是克制严谨,连自渎也从未有过,上次酒后乱性,他自己也归结为确实憋了太久,母孝守了一年多,出了孝又碰上战事,偏偏又早就和双林有过一段说得上是美好的体验,之后心情愉快之下又有酒为媒,自然就脱了轨。
然而这一刻,他从未感谢过自己的脱轨,诗书礼仪、皇室规范,让这些东西都见鬼去吧……他紧紧将那柔软身体抱在怀里,感觉着那微凉而灵巧的手指认真而专注地抚慰着他,竟然感到了平生未有的满足感。
双林技巧算不上娴熟,但是楚昭显然也不是个经验丰富的主,因此这事其实对楚昭心理上的满足更大一些。当书房外有人回禀道:“殿下,有八百里加急机密军情!”的时候,双林刚刚好正用汗巾替楚昭擦拭清理,两人脸上都有些汗意,楚昭耳根微红,居然也不敢看他,自己夺过了帕子胡乱清理了下整好衣襟,轻咳了声道:“传。”
这突如其来的紧急军报叫楚昭立刻召集了所有将士幕僚属官紧急开会,之后大宁军结束了在王城短暂的仿佛度假一样的好日子,留了五千兵马守城,将搜集的财宝、擒获的重要俘虏都押走,便匆匆出了征。
因为军报传来的内容,十万火急,武靖公竟然死了。
死得还分外不体面,居然是马上风死的,而帐内还发现了一个捂脸哭着的侍妾,居然是武靖公从京里带来的侍妾,一直扮成亲兵服侍在身边。此事简直是荒诞至极,但的的确确又是如此不堪,朝廷大军里虽然没有对外宣扬,但此骇人听闻的丑闻却已在高层将士中流传,楚昭自然也很快接到了密报,武靖公猝死,朝廷大军群龙无首,楚昭不能再和之前一样在女真人的王城里作壁上观,而是立刻要出兵准备接收朝廷大军的兵力,主持战事,应对女真人在绝望投降之前的疯狂反扑。
楚昭领兵出征赶回大宁没多久,朝廷果然八百里加急敕令也来了,命肃王楚昭统领此次征狄大军,总领军务。
楚昭接了敕令,立刻重新整合了军务,数日之内,分派了诸般军务,大军分了几路,立时出征,各有行动,等狄人接到武靖公因病殉职的消息,肃王已回到大宁的消息,正想要回军夺回自己的王城之时,楚昭早已接手了所有军务,给了他们雷霆骤雨一般的穷追猛打。他思虑周密,甚至亲自上阵,领军作战身先士卒,作战之时不屈不挠,落败之时亲自断后,加上每战钱粮必充沛到位,又兼指挥果断,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很快便是朝廷大军里原本有些疑虑,又有些看不起他太过年轻的将士也纷纷敬服于他,军心一齐,更是所向披靡。
九月,飒飒秋风,荒草离离,距离今年大半年无果克制的缠斗交战之后,改变北疆局势的巴尔浑会战开始了,这一战,十万大乾军和十五万的女真联军,在方圆百里的巴尔浑平原尸堆如山,血流成河,两边虽未分胜负,女真联军却受到了重创。
而此时,卑鄙无耻首鼠两端的朵颜三卫再一次背叛了盟友,泰宁部族首领花当之前一次大战中重伤不治,而朵颜部族则发生了一次政变,首领帖木儿嫡子拓达杀了自己的哥哥,囚禁了自己的父亲,夺了军权,同时联合了泰宁、福余部族给楚昭递了盟书,要求再次归顺大乾,投效大宁藩氅下,并愿为先锋,征讨狄人。
蒙人的背叛更加剧了女真人内部十二部之间的分化,兀察咯王终于不堪重负,向大乾递交了乞降国书。
而此时,正是元狩帝的万寿节到来之际,女真人的乞降书正是最好不过的寿礼,朝廷很快派来了和谈大臣,命肃王楚昭按兵不动。
十一月,和谈达成,狄人俯首称臣,定下了巨额赔款求和,送了质子到京,并许诺永世修好,永不犯边。
而此次征狄最大的功臣肃王楚昭,虽然未亲率大军班师回朝,却得到了朝廷极为丰厚的嘉奖,狄人赔款每年所纳岁币,容大宁藩截留三成作为军费开支,此外将开平、辽东与大宁三府全数合并为大宁藩封地,并将三府都司合为北平行都司,全由肃王楚昭统领军务。
大宁藩赫然摇身一变成为国内最大的封国,而所拥有兵力也是前所未有,元狩帝这旨意在朝堂震动不小,不少有远见的大臣都表示了肃王分封太侈,又拥重兵,将来只怕尾大不掉,祸国乱民的忧虑,然而武靖公猝然去世,洛太后伤心病重,而武靖公嫡子和庶长子正争着袭爵一事,肃王又是陛下嫡子,自幼仁孝,无过被废,元狩帝本就有愧疚之意,平日里多深爱之,又刚取得了举国瞩目的战功,竟无人阻止元狩帝这旨意的下发。
接旨后,大宁藩连日狂欢,论功行赏,将士几乎人人都升了三级,连因喜也得封了辽东守备太监一职,因因喜要去辽东履任,双林也升为了三品太监,荣升为肃王府大总管。
接圣旨、诸新官上任,楚昭出巡新领地,接收新府、县的拜会等事,足足忙到年底,大宁这边才算稍微闲了一些下来,这日楚昭好不容易见着又跑去外宅许久没回王府了的双林,拉了他在书房里又亲热轻薄了一番,双林被他揉搓得有些不堪,推了他喘息道:“殿下,尊贵体面些好吗?因喜总管一不在,您就这般狂浪起来。”
楚昭数日不见双林,看他脸廓柔和,眼睫浓密,眉目蕴藉,多了几分风流惑人之态,心下又蠢蠢欲动起来,笑道:“因喜那职务是孤向父皇给他求来的,正想把他远远打发了去,省得你整日里束手束脚的。”
双林点头笑道:“我真要为因喜总管抱屈了,他这些年对你可是忠心耿耿,火里来水里去粉身碎骨都甘愿的,如今殿下就为了这事儿将他打发开了……”
楚昭伸手堵了他的嘴,正色道:“你家主子我是这样的人吗?”他声音忽然沉郁起来:“我觉得,因喜,恐怕是父皇的人。”
双林吃了一惊,看向楚昭,楚昭脸上带了一丝难言的神色:“征狄那会儿孤就有怀疑,你也知道,孤毕竟青年领兵,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夺了王城那会儿孤就想着趁胜出兵,那时候幕僚们包括骆相也都支持,胜算很大,因喜总管却让孤再多等一些日子,休养生息,静待时机。孤当时有些决断不下,也没个人商量,后来想着你一个人在岛上定是闷得很,便索性去接了你来,果然没几日,武靖公便死了。事后想起来,若孤当时早早出战,只怕要损耗不少兵力,那会儿孤留在王城,竟仿佛是等着武靖公死这个契机一般。”
双林怔了怔,抬眼望向楚昭:“殿下的意思是,武靖公的死……是……”他不是没想过武靖公死得太巧,太荒诞了,简直就像天助一般,楚昭淡淡笑了下,眉宇森寒,眸底有着意味不明的暗影:“孤也不想怀疑他,但是,武靖公死于战场上,大概父皇多年来的心病,也就除了吧——孤从来不相信什么天命所归……这事太巧了,就像当年,先怀帝迎回途中,病死了一样。”
双林听着楚昭这大逆不道的话,胸口却感觉到一阵强烈酸楚,政治从来都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但是他亲眼看着楚昭这些年走过来,却依然难得地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然而这又能持续多久呢?谁能在权力的漩涡之中,永远不变?
楚昭看他脸色微变,身子微微战栗,轻轻拥了他,整个人却仍是感觉到了倦冷孤寂,他低低道:“因喜是母后的人,但是孤后来细细想起来,母后身边有父皇的人,又有什么奇怪呢?只怕这些年,母后也好,孤也好,都是他的棋子,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罢了……如今洛家大势已去,国内海晏河清八方拜服,他九五之尊,终于得偿所愿,大权在握,孤虽然看着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是谁知道哪一日,孤又碍了他的眼呢?无论因喜是不是他的人,孤都不能再放他在身边了,真正属于孤的人……孤也不知道还有谁。”
他低了头,轻轻吻住双林浅淡的双唇,心里想着:至少眼前这一个,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