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朝阿伽雷斯望去,就看见三五个人拿着那条极粗的锁链将他的身体从各个方向拴住,绑得他全身上下只有尾部还能活动,双爪用力抓着锁链与他们相持着,嘴里不住的发出压抑的低嘶。
他明显已经被子弹打中了,蓝色的血液顺着鱼尾在甲板上汇成了一滩,可却只是与海盗们僵持着,一点发动攻击的意思也没有。连本来无风起浪的海面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笼罩着船身的迷雾顷刻散了开来。
我一下子看到,不远处那艘被我们误以为是遇难船只的大船,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它的船身上挂着许多破破烂烂的帆布条和横七竖八的废旧船壳,看起来就像被风暴损毁了一样,可它的三层船舱上却赫然有一个火箭炮筒,甲板上则站着数十来个拿着机枪的海盗,他们的火力足足是我们的两倍有余。
刹那间我有如被一道霹雳击中,差点儿昏厥过去,做梦也没想到我们会遭遇这种厄运。可恶……
“莱茵,放下枪,乖乖束手就擒吧!做人质总好过被扔到海里去!看看,德萨罗他就快要不行了!”亨利用匕首抵了抵我的脖子,疼痛使我的视线模糊不清,我无法辨认出莱茵是否放下了武器,但我知道,他必然不会继续射击。在这种敌我悬殊的情况下,抵抗也只是徒然带来伤亡而已,被海盗们绑架已经成了不可避免的定局。
况且,他们需要我和阿伽雷斯活着。而这群海盗似乎目的也并不是打劫这么简单,否则怎会有亨利这种长期潜伏在我们船上的内奸存在。
所以我们至少会被留着活口,能活着,就有反击的机会。
剧痛与失血正逐步夺去我的思考能力,而我的身体被亨利一步步往甲板边缘靠近,那艘大船已然近得只有咫尺之隔,一块钢制的搭桥被那边的海盗放了下来,砰地砸在我们的甲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撞击声,溅起一片水花。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身后传来锁链拖过地面的哐啷响声。我下意识的扭头望去,疼痛使我的双眼充血,视网膜上仿佛蒙着一层红雾。我只能隐约看见阿伽雷斯的身影被几道锁链拴着缓慢的蜿蜒前行,近十个海盗吆喝着,合力才将他沉重硕长的鱼尾一并拖上了搭桥,就像对待一只被即将被关押在马戏团里的兽类那样。
这种本性高傲而凶猛的生物,此刻却任由铁链将他如奴隶一样束缚着,他也许原本有能力轻易挣脱,可现在也落得了一个困兽之斗的境地。
我感到一种沉重的难受感向心头压来——我本就不应该冲动的向阿伽雷斯求助,他无论跟人类某些习性有多相似,可他毕竟是只野兽,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种群,我怎么能把他卷到人类的争端里来!我真是昏头了!这么一来阿伽雷斯会更认定我是他的配偶,而我的行为相当于间接承认了这一点。我干了什么?这哪里是一个合格的生物学家会做的事!
可也许即使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依然会选择这么干,因为人在危难关头总是本能的依靠强大的存在,即使是男人。
我自嘲的心想,心情矛盾的攥紧了拳头,大脑里如遭到暴风雨一样混乱不堪,身体的痛楚却使我无暇他顾,连顺畅呼吸都成了一种困难的奢望。我开始无意识的眼球上翻,意识变得支离破碎,整个人像踩在一层虚浮的云雾之上,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失真了,听觉仿佛离体而去,而我则成了一部长长的黑白默片的观众。
我知道自己已经处在濒死的状态。忽然间船身剧烈的动荡起来,我的身体似乎被亨利放开了,整个人失却重心的倒在甲板上,头部撞击的剧痛使我勉强睁开双眼,模模糊糊的看见几个人拔河似的往一个方向拖拽着阿伽雷斯,他长长的鱼尾却穿梭过无数双脚抵达了我的面前。
也许是受着本能的驱使,我凭着最后一丝残余的力气伸出手去,攥紧了他的尾鳍。
“把这怪物扔进底舱里,快!”我突然又能听到声音了,那些海盗们大声吆喝着,我看见阿伽雷斯的身影突然间消失在了甲板之上,下一秒我的身体突然被猛地拖动起来,猝不及防的就栽进了一个黑黑的洞口里,重重的摔在了一片齐腰深的水中。身体撞击的剧痛使我霎时间头晕目眩,激荡出的水浪则将我的身体一下子推到了墙角。
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引起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可这种刺激却使我一下子从濒死的混沌中脱离出来。我摸索着扶住墙壁,勉强靠住身体,朝上望去。已经涣散的目光里隐约映着几个人居高临下的影子。
“喂,将他们关在一起,没问题吧!”
“当然。这个小子是那头怪物的驯养员,有他在,这头怪物就不会发疯,反正看这模样,他在水牢里也活不了几个小时,再不济还能给怪物当食物。”
“嘿嘿,走,我们去对付船上其他几头不要命的蠢驴!”
底舱的舱板砰地落了下来,四周霎时间陷入一片昏暗里,只有甲板间的缝隙里透下斑驳的一丝丝光线,我的目光好半天才适应过来,隐约另一团黑乎乎的活动的影子,锁链撞击甲板的声音哐啷啷的激荡在水中。
我意识到那是阿伽雷斯,这群海盗居然把我们关在了一起。
“De…sharow…”
不算陌生的低沉鸣叫幽幽漂了过来,黑暗中长长的尾影在水面翻腾了一道,涟漪随之朝我袭来,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眨眼,就看见身前的水面下泛起一大团海藻般的暗影,阿伽雷斯的头颅从一圈涟漪的暗光里浮出水面,随之整个上半身便幽灵似的从水中升腾起来。他的胸腹上横亘着不少触目惊心的深深勒痕,可束缚着他的几道铁链已经被挣脱了,只有腰间还拴着一道儿臂粗的铁链,上面挂着一个铁锁,却已形同虚设,完全限制不了他的行动。
我虚弱的动了动身体,却连胳膊也无力抬起,只任由他伸出湿淋淋的蹼爪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伏下身子,目光梭巡着我受伤的肋部。我立刻明白他要做什么,在濒死的恐惧与剧痛面前,羞耻似乎变得微不足道,我此时此刻唯一的念头只是,他可以让我活下去,阿伽雷斯有能力救治我的性命。
于是在他的唇齿咬住我的衣服撕扯的同时,我配合的用颤抖的双手扯开了自己的衣襟,将鲜血染红的胸膛曝露出来。那一瞬我甚至萌生了一种将自己献祭给了恶魔,以求获得重生的错觉。
我感到阿伽雷斯的蹼爪揽住了我的脊背,粗长柔韧的尾巴从水中靠近而来,挤开我的双腿,撑着我的胯部,使我的上半身完全脱离了水面。我感到自己就像骑着一条巨蟒般胆战心惊,不得不如交合的姿势一般紧紧夹住阿伽雷斯的鱼尾,被他双爪托着臀部抵在墙上。
然后,阿伽雷斯一语不发的低下头探向我的肋部,我下意识的环住了他的脖颈,以免失去重心。我感到他伸出舌头缓慢的舔着我被刀刃捅破的伤口,舌尖探进了我的皮肉里,细细的掠过每一寸裂缘。
“嗯…”
我不由得闷哼了一声,痛得浑身痉挛,咬住双唇才没惨叫出声。可很快,人鱼唾液里含有的奇妙成分就起了作用,尖锐的刺痛在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麻的痒意,就像伤口结痂时才会有的感觉,不仅不难受,简直可以形容为舒服。
我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眼皮不由自主的变得沉重,意识好像沉浸入一片静谧的海洋里,任由波浪轻轻拍打着身体,慢慢的,我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才从沉眠中苏醒过来。阿伽雷斯竟然还在埋头处理我的伤口。我意识到是自己产生了时间错觉,身体却的确犹如修养了几天一样恢复了气力,连精神也清醒了不少,不由暗自惊叹人鱼的神奇治愈力。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却只能看见阿伽雷斯棱角分明的眉骨与鼻梁,从这样的角度看下去,他长长的睫毛下掩住了那双幽光慑人的眼睛,在眼睑下晕开一片云翳似的阴影,模糊了锋利冷峻的轮廓,那神态竟然是…温柔的。
温柔得如此蛊惑人心。我一时间都有些发怔。
而他却在此时忽然抬起头来,我的目光猝然与他撞在一块,心脏猛地窜上嗓子眼,立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该死的,我怎会觉得这只下流阴险的野兽…迷人?
不,不,这一定是头晕产生的错觉!
我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推开阿伽雷斯,跟做贼一样心慌意乱,因为他眯起眼盯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透了我刚才那莫名冒出来的荒谬想法。
似乎为刚才一时成功迷惑了我而得意,阿伽雷斯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头却并从我肋部挪开,只是咧开了两片薄唇,笑意因唇角染着的鲜血而妖冶非常。那在我肋部游走的猩红的舌头,时不时的伸进伤口,又缩回他的唇中,充满了暧昧的性-暗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