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路遐刚看完最后一个字,就听见孙正冷哼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怎么?”路遐对他这种反应突然很好奇。
孙正移开目光:“没什么。”
路遐看了他几秒,嘴角一扬,拍了拍记录说:“好吧,我们来看看这记录里的吊兰到底有什么问题。”
孙正视线回到记录上,路遐的余光瞥见他的嘴唇仍然抿得紧紧地,越是忍耐着什么,越是像下一秒就会脱口而出的样子。
路遐不疾不徐地继续:“很明显,其实这篇记录的关键不在吊兰上面……”
“所以,你也觉得那个刘大妈有问题是吧?”孙正问道。
路遐被孙正抢话,顿了一顿,勉强地说:“她当然有问题……”
孙正目光闪了闪:“没错。”
“其实,这篇记录和第一篇差不多,”路遐若有所思地说,“你也注意到了吧?”
“嗯。”孙正点点头,伸手想去扶路遐。
路遐摆摆手,表示自己站得很稳:“齐天最后当然不敢说出来,她脖子上的手印是怎么来的……”
他把手里的吊兰放下,把记录向前翻了几页:“我最开始觉得有问题,是因为发现她们两个人的对话很奇怪,你看。”
“早知道,就叫守夜的老王帮你拿得了。”我悄声跟小田说。
结果小田的肩膀突然抖了一下,叫了一声:“好痒!”
“怎么回事?”
“怎么毛绒绒地,还挠我……”
“可能在小张的桌子附近,”我一边说着,一边帮忙在小张的桌子附近找着,“注意不要碰坏了试剂!”
就听见小田那边动静很大,椅子什么在移动,我怕她打碎东西,就站起来看了一眼,却发现她弓着背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田?”
“小猫!”小田欢呼了一声,“哎哟,在那里吗?”
“不要碰猫!”我当时叫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竟然想起了那个老大妈说的什么,“等会帮我把它赶出去!”
小田又不做声了。
“从她们回到医院,上了二楼之后,她们两个的对话就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路遐一行一行地移动着。
孙正的眼神亮了起来:“对,难怪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齐天说的所有话,小田都没有真正回应她。”
“就是这个问题!表面上好像两个人在一起,但是,她们一直都在各说各话,小田根本没有在和齐天对话!”
那么,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
“齐天以为自己在和小田说话,那么,小田在和谁说话?”
路遐和孙正相视一眼,心中了然。
“小田一直都在和那只猫说话,”路遐继续指着记录,“我刚才又仔细看了一下每一个小田提到猫的地方,我发现……”
“其实她提到的猫,是齐天。”
那个黑洞洞的走廊吓得我俩一下抓了下她的手。
“早知道,就叫守夜的老王帮你拿得了。”我悄声跟小田说。
结果小田的肩膀突然抖了一下,叫了一声:“好痒!”
我俩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她手里的手电筒晃了一样。
“怎么回事?”
“怎么毛绒绒地,还挠我……”小田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
“最开始小田碰到这只猫的时候,正好是齐天抓了一下她的手的时候,我一开始还不觉得,但是这个规律越来越明显。你看,齐天走在小田后面的时候,小田转过来以为是那只小猫,但是这只小猫除了小田她自己,根本就没有人看见过。”
“小猫!”小田突然又转身叫了起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和她撞了一下。
“我都抓到它一点了,呵呵。”小田当时还笑嘻嘻地。
“齐天撞到了小田,小田以为抓到了小猫。而且,每次齐天说话的时候,也是小田发现猫的时候,她把齐天说话的声音,当作了猫的声音,你看,还有好几个地方也是这样。尤其是最后一个地方……就是小田抓住小猫的时候……”
快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听见她好像在后面,小声又高兴地叫了一声:“抓住你了,小猫!”
感觉呼吸都吐到我脖子上了一样,冰冰凉凉的。
“她脖子上感觉到的,不是呼吸,是小田抓猫的那只手。小田抓住的不是猫,是齐天。”
孙正赞同地点头:“这就是为什么齐天脖子上会出现那个黑手印。”
“是的,但是这样我们只是还原了那天真正发生的事情而已,齐天和小田那天回到二楼,化验室,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但是到二楼开始,小田一直把齐天当作了突然出现的一只猫,而齐天一直很自然地和小田说话,直到……她发现影子不对劲的时候,这个时候,小田已经消失了,”路遐一边说话,一边在脑子里整理着思路,“可是,为什么是猫呢?这个猫和吊兰到底有什么关系?”
孙正看着路遐冥思苦想的样子,笑了起来:“要知道是什么关系,那个刘大妈不是知道吗?”
路遐做了一个手势让他打住:“不要急,这是第二个问题,这些问题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你想想,刘大妈桌子旁边的吊兰,刘大妈似乎知道些什么的猫,等等!有一个最大的矛盾你没发现吗?!”
孙正不解地看向路遐。
路遐蹲下去一把拿起吊兰:“吊兰啊!吊兰,如果是刘大妈那么喜欢,谁都不敢碰的吊兰,不是应该在她办公桌旁边吗?怎么会在大厅里被我们发现?!”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移向了阴森森的玻璃后的化验室。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后,吊兰已经被移动过了,”路遐皱起了眉头,“奇怪,为什么要移动它?我们一起去看看原来的地方。”
说着,他抱着那盆吊兰就朝那边走去,孙正伸出一只手还想扶他,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放下,他跟着追了上去。
路遐的余光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却没有吭声。
之前他已经因为自己的脚开始担心接触带来的问题,小田和齐天这篇记录更让他确信了自己的怀疑。
不能随意接触了,路遐。他告诉自己,也许有一天你会连他是人还是猫都无法分辨,也许……你还会带来那个血淋淋的东西……
沿着墙走了两三步,就听见脚下咔的一声。
他用手电照了照,原来是踩到一块松动的地板。
“孙正,你小心这块儿,”他转过头去叮嘱孙正,却发现孙正就站在自己旁边,不解地看着他。
路遐好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奇怪,我怎么觉得你在我后面看着我呢?”
“什么?”孙正看了看路遐,“我刚刚就站在你旁边。”
路遐转过身去:“我真的感觉到你就站在我背后看着我啊……”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怏怏闭了嘴。因为他发现,从刚才的他站的方位向后看,他的背后是那面墙。
孙正看着他古里古怪的表情,一阵莫名其妙。
路遐继续朝那边走着,只觉得那背后盯着自己的视线,那种错觉,来得有些真实。
“不行,进不去。”孙正鼓捣着化验室的门锁,“锁上了。”
“让我来。”路遐跃跃欲试。
孙正推开他:“别想了,这个门你撞不开的。”
路遐不甘心地拍了拍那道门,和其他科室的门确实不同,应该是重新装修之后换上的门,要厚实得多。
他又绕到那一排窗口前,对孙正说:“看来有个医生做搭档是必要的。”
孙正斜睨了他一眼,心想:“你还在为你哥哥和严央搭档的事找理由啊!”
路遐没有注意到孙正的表情变化,拿起手电透过玻璃向黑幽幽的化验室里面照去。
隔着一层玻璃的化验室,手电筒的光犹如透过一层过滤,照出的景象影影绰绰的,朦朦胧胧,灯光的边缘薄薄一片。
电筒光就这样在里面缓缓移动着,桌子,台灯,化验单,柜子上的试管……
“这样根本没办法看出来哪个是刘大妈的桌子。”路遐向孙正抱怨。
“当然,刘大妈还在不在这里都是个问题。”孙正似乎早已料到这种情况,淡定地说。
“但是,我可以试着还原一下那天的情景,小田入穴时候的情景……”路遐的手电光停留在窗台前的那个桌子上,“你还记得小田什么时候入穴的吗?”
入穴?孙正一愣,小田入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似乎,他还没有仔细考虑过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入穴的……
“肯定不是到二楼的时候,那时齐天还能看见她。”孙正思考着回答。
“当然不是,”路遐盯着那个桌子,“你再回忆一下,如果我没猜错,小田入穴的时候,就是齐天站在刘大妈桌子前的时候。”
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钥匙,站起来,发现小田站在那个大妈的桌子那儿。我看她的样子有些奇怪,就走到桌子前想问个清楚。她当时就站在桌子对面,眼睛亮亮地看着什么,一动不动地,好像还带着微笑:“那里,小猫!”
我前后左右四处都看了看,除了大妈的办公桌,就只有那一盆吊兰。
“钥匙没找着,我们去把那猫赶出去吧!”我隐约看到她走到我旁边了,那脚步又轻又快地跟着我,于是我转过身就朝门那边走去“小田站在桌子面前,看着站在她对面的齐天,就是这个时候。之后齐天看到的小田已经不是小田了……脚步声和影子都已经消失了。”
路遐看着那张桌子,把它假想为刘大妈的桌子,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当时黑乎乎的光线下,小田应该是站在右边,而齐天站在左边。齐天的手电光照着小田,小田一动不动地看着什么……
那里,小猫……
齐天四处看了看,只发现了吊兰……
“一切要点都集中在这个地方了,猫,吊兰,刘大妈,入穴,”路遐注视着那张桌子,就像注视着曾经站在那里的小田和齐天,“为什么一路上小田都把齐天看做了猫?为什么刘大妈要提醒小田不要碰猫?难道这个猫……是在引导小田去某个地方……”
“是的,这样一想,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只猫一定要是齐天,”孙正反应过来,“因为齐天会带着小田去化验室,也许那只猫就在等这一刻,等她走到刘大妈桌子前那盆吊兰前的那一刻!”
路遐点点头,眉头仍然紧皱着,似乎还并没有完全接受这个说法。
问题还是出在吊兰身上吗?他低头看看自己抱着的那盆吊兰,为什么自己抱了这么久,没有猫也没有什么跳出来?
如果……他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猛地转过身去看着孙正,孙正吓了一大跳。
“如果,一开始我们就被误导了,问题根本就不是吊兰呢?”路遐有些激动起来,“最开始小田被刘大妈训斥是因为碰了那盆吊兰吗?还是……只是因为小田正好也碰到了刘大妈办公桌附近的别的什么?她最后在看什么?是吊兰吗?不是,是齐天站的地方啊,齐天站在刘大妈的办公桌前,也就是说,那个地方可能才是真正有问题的地方!”
“你是说,是离吊兰很近的地方,只是因为吊兰含义特殊,所以大家都以为是吊兰的问题?”
“没错,因为大家都排斥刘大妈,所以她那么珍惜的东西就一定有什么鬼,就是这个心态误导了他们,也误导了我们,问题如果不在吊兰身上的话,那么就一定在刘大妈桌子前面,齐天站的那个位置。”
“所以,小田入穴那个时候,一直看着的位置不是那盆吊兰,而是另一个位置?”
这样解释了之前所有的问题,吊兰和猫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但是猫一定是想引导小田去刘大妈桌前某个位置……这也是为什么刘大妈会知道小猫的问题,因为,那个问题的关键就在她自己桌子的面前!
路遐一边激动地点头,一边把吊兰放到一边,重新走到门前:“快来帮忙,看来我们一定要找到刘大妈桌子的位置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