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萧承的话,罗秋芳的神情一瞬间就变得愤怒,还有一丝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恐慌。她本来想要破口大骂,可是不知为什么,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的夫君,余庆。
而余庆,他的脸色铁青,看起来似乎也是怒不可遏,可是他的眼里,却有着迟疑。
居然——是迟疑?
罗秋芳的心中陡然一个“咯噔”。
好在就在下一刻,余庆开口了,满面痛苦的:“承儿,秋芳到底是你大娘,则儿也是你的弟弟,你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让我们一家离散吗?”
萧承脸上的嘲讽更甚:“余家主,你说这话可还要面皮么?大娘?弟弟?一家人?先前我说了那许多,你竟还能试图粉饰太平,也着实叫我自愧不如。”
余庆面皮颤抖着:“承儿,就没有第三条路了吗?我们余家愿意付出代价,财物资源,你大可以提出来,一切都好商量。”
罗秋芳的表情陡然温柔下来,眸光娇媚得好像能滴出水,带着对余庆浓浓的爱意。只觉得自己多年为余庆筹谋,都是值得。
然而萧承却道:“不可能!只有两条路,余家主,你选罢!”
余庆不禁将空中那气度尊贵的人影极快看了一眼,而后大声说道:“不知是哪一位公子,可否一见?”
他似乎是觉得从萧承这里难以走通,想要另辟蹊径。他心里也很是明白,此刻萧承之所以能逼迫余家,靠的并不是如今的他自身,而是这上下漫天的甲胄武者,是那个一直没显露真容的公子!
余家也是十绝城中的一个小家族,能安安稳稳地存活到如今,自然对这城中最大的巨头十绝宗,是卯足了心思地尽可能地了解。
故而余庆轻易就认出来,这些甲胄武者形态不同,根本就是异族战奴,而能够拥有这么多战奴的人,在十绝宗的地位,一定不低!
要么是天骄,这样的年轻人在进入十绝宗时,就会为了拉拢他而提前给他派发这么大量的战奴。
要么是经营多年的,他们一开始得到的战奴数量少,可是随着自己实力的增强,随着对宗门贡献增多,战奴也会更多。
——而不管是哪一种,都极不好惹。
余庆想要知道,这位究竟是谁,想知道对方有多大的能量。
在场上千战奴,的确非常可怕,否则他余家也不会这般客气,仿佛任由处置一样,但若是几个老祖宗出世,未必不能一搏。只是,他余家有老祖宗在,这随便就能拿出上千战奴者,他手中力量,怎会单单只有这些?而他不过是还抱有侥幸心理,因不甘而发问罢了。
此刻,萧承却冷声开口:“你余家是什么东西,怎么配拜见公子?”
余庆面色一沉。
萧承讽刺过后,却看向身侧青年,神态恭敬,似有询问之意。
那青年微微点头。
萧承方对余庆说道:“莫要挣扎了,公子复姓公仪,为十绝宗满星天骄,你可还有不服之处?”
余庆登时脸色惨白。
满星天骄……公仪……
此人的大名如雷贯耳,乃是近年来十绝宗最不可忽视的年轻一代。
公仪天珩,听闻来自于边缘大陆,天赋出众,实力也在短短两三年里,提升到了羽化境界,同境界之中出手几次,俱是无敌。
虽说这公仪天珩真正现身人前的次数不多,但他每一出现,所做之事皆不可小觑。不说旁的,只说之前争夺气脉时,他一人镇压八方,被数尊天骄围攻而不败,为十绝宗夺得大量气脉,功劳极大。再说他参加天骄碑之战,初时遣一道化身而去,便在化身境界之中夺得首位,后真身赶到,横扫四面,直接冲上了羽化境头名,最后高挂天骄碑榜首,几乎有镇压万古之相!
这样的人物,竟然成了余承的靠山?
余庆心慌极了。
他若是早知萧承跟随了这尊满星天骄,哪里还敢暗地里小动作不断!
在奉宗学府的规则之下钻空子搞鬼,那奉宗学府毕竟不是一人之学府,总有疏忽之时,在正常范围下他们做出什么,奉宗学府也未必会为萧承做些什么。可萧承跟随一尊天骄,这一尊天骄的能量自然暂时还比不上奉宗学府,然而他只要关注了萧承,那么无论余家想做什么,都无法轻易达成了。
显然罗秋芳听到公仪天珩的身份之后,刚才那些甜蜜,那些安心全都化为乌有。她的唇色都有些发白,眼皮微颤,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偏偏萧承那可恶的声音再度响起了:“余家主,你还在犹豫什么?习武之人,寿元悠长,你如今有五百寿数,所用堪堪百余,还年轻得很。罗夫人这些年来也不过为你生有一子,这一妻一子便是都陨落了,你亦可再寻一房妻室,多房小妾,待好生耕耘一番,难不成还怕没儿子不成?倒是余家传承不易,倘若被灭除了,你哪里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呢?再者,罗夫人再如何貌美,多年来你也该看腻了,何况她实为妒妇,自己立身不正,却是妒忌贤良,谋财害命……”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充满了诱惑力,“左右杀妻杀子这档子事,余家主也并非不曾做过,又何必犹豫呢?”
罗秋芳听萧承如此说,自然是怒不可遏,想要再不顾忌其他,跟他撕破脸去。可她马上就顾不上这样的情绪了,只因萧承信手将掐了脖颈快断气的余则扔了下去,丢到了罗秋芳的身前。
她急急忙忙搂住余则,看他急促地咳嗽、喘息,其面色也无比惊恐,眼神中更有无尽怨毒与委屈,当下心疼不已,连忙好一番安慰,取出无数灵丹妙药,想给他诊治起来。
这一刻,那余府之内,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庆儿,你身为家主,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答应下来!”
余庆倏然惊醒:“三祖!”
又有几道也很沧桑的声音,依次出现:
“我余家生存不易,不可因一毒妇而同天骄为敌!”
“壮士断腕,方为英豪!”
“庆儿,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区区一女子罢了,放弃即可,如今我余家须得断尾,才可求生!”
这些声音回荡在余庆而耳边。
那边罗秋芳紧搂余则,面色如土。
她一身荣辱尽数寄托在余庆身上,自身性情的确阴毒,其实并无太多手段,若是余庆将她放弃,她便再没有任何筹码了!
罗秋芳用恳求的目光,看向余庆。
然而这一次,余庆却回避了她的目光,在脸皮一阵强烈抽搐后,终于还是缓慢地,朝着萧承点了头。
罗秋芳的神情,登时变成了绝望。
余则更是满脸涕泪,恐惧无比地颤声说道:“这是假的!假的!父亲不会放弃我与母亲,我是余家的少爷!将来唯一的继承人!”
萧承看着他们的丑态,只觉得一阵恶心,但口中仍是说道:“余家主,看来,你是做出决定了?”
余庆满脸都是悲恸,他对萧承低下了头:“我——答应你。”
这话一落,罗秋芳几乎是瞬间跳了起来,抱着儿子就疯狂地朝另一边逃跑而去。
她口中更是喝骂道:“萧承你不得好死!余庆你这个伪君子,你害我们母子,也不得好死!余家你们所有人统统都不得好死!”
原本恩恩爱爱过了好些年,分享无数秘密的一对夫妻,此刻仅仅只在一点威胁之下,就反目成仇。夫君窝囊,竟当真放弃妻子,叫人不耻。
萧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沉如水,冷如冰。
——这也叫夫妻?
余庆此人,当真是人渣一般!
当然,萧承也并不会去同情罗秋芳,此女自作孽不可活,与他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如今越是心死难堪,他便越发觉得,为他的母亲出了一口恶气。
所以,萧承轻声道:“余家主,你这妻子,可是好教养啊,生死关头方才叫人发现,她可是半点也不曾将你看在眼中。”
余庆在被罗秋芳怒骂之后,一瞬便恼羞成怒。
他其实并不需要萧承如何提醒,就已经愤而出手,一掌就将那不过脱凡境的罗秋芳打死!而接下来他的第二掌也同样甩了过去,那尚且先天境界的余则,自然也是死得不能再死……
余庆当年为这一对母子害了萧承母子,而今在萧承的威逼下,这一对母子终于也在这薄情寡义的男人手中没有了性命。
这不可不谓之:实乃因果报应也。
萧承见余庆当真杀死了两人,心中那复仇的快意,居然削减了许多。
余庆面露不忍地看了那一堆尸体一眼,旋即却很快仰头说道:“余某……已做下如此无情无义之事,还请诸位离开此地,将前事一笔勾销罢!”
萧承再也不想看他一眼,朝他所追随的公子公仪天珩恭敬行礼:“公子,结束了。”
公仪天珩微微颔首。
旋即,萧承对余家众人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日后萧某与余家再无半点干系,你余家亦好自为之,莫要再自误了!”
之后,余家人便都发觉,老宅上空的封禁已经消失,那围在府门口的上千战奴,亦如潮水一般,迅速地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