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简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戈修没有说话,而是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哗啦”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从走廊的另外一端响起,站在旁边的青年抖了抖衣服上剩余的玻璃渣子,然后径直伸手进去,将一把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代的消防斧拿了出来。
陈简心底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等等,你该不会……”
戈修抬起眼皮向他扫了一眼,眼尾斜挑,一点笑意在幽深漆黑的眸底闪过,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轻佻和漫不经心:
“还剩两个,不是吗?”
陈简心头一跳,他上前一步,面色凝重地说道:“副本里的建筑和道具都是无法破坏的,只有遵守游戏规则才能完成任务。”
“无法破坏?”
戈修耸耸肩,轻轻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消防斧,唇畔微勾:
“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没有等对方回答,直接抡圆胳膊,将手中的消防斧用力向一旁死死紧闭的房门砍了过去!
锋利森白的斧刃闪烁着冷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刺耳尖利的破空声。
“咔嚓!”
木门碎裂的声音在死寂幽深的走廊内响起,斧刃深深地嵌入门板当中,细细碎碎的木屑随着斧刃的抽出而落下,在门板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陈简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其他经历过不止一次游戏的玩家也同样目瞪口呆,他们呆滞地注视这木门上的那道泛白的,在斧子劈砍下留下的伤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
以前也有新手玩家在被鬼怪和规则逼到近乎崩溃,在歇斯底里和绝望之中试图攻击游戏中的建筑和道具。
但是那些看似单薄如纸般的墙壁,以及那些摇摇欲坠的褪色木门,在玩家们疯狂的攻击下,却犹如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无从撼动。
就连轻飘飘的,一撕就碎的纸张,松松垮垮,极不牢靠的桌椅,都完全不是人力可以损坏的。
而现在眼前出现的情形,却完全颠覆了他们的常识和认知。
游戏副本内的门……居然……真的被玩家在上面真真切切地留下了痕迹???
这不玄学!!!
还没有等他们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斧子落在门板上刺耳的木板撕裂声再次接二连三地响起。
“喀嚓”“喀嚓”!
在毫不留情的重重几下之后,先前还牢牢紧缩,密不透风的大门被砍得稀烂,几根木屑摇摇欲坠地挂在那透风的大洞上,从外面能够清晰地看到房间内的模样。
戈修垂下握着消防斧的手,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扭头扫了眼一旁目瞪口呆的众人,挑挑眉:“不来吗?”
说完,他弯下腰,率先迈了进去。
下一秒,青年修长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了门上的那个大洞中。
剩余站在走廊中的玩家们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睛里同时看到了某种近乎恍惚的神色。
他们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过去。
玩家们警惕地看了一眼那个满是木屑的不规则大洞,里面的房间并没有像是其他自然打开的房间那样亮着灯,而是黑漆漆一片,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令人完全无法看清楚里面究竟有什么。
冰冷而腐臭的风从黑暗的房间内吹来,令人不由得感到脊背生寒。
黑暗中,那个静悄悄的洞穴深处散发出一种诡异的不详气息。
几个胆大的玩家对视一眼,他们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然后弯下腰,学着戈修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从那个门上的大洞中钻了进去。
其中一个玩家贴着门板向着墙壁的方向挪了过去,然后在黑暗中在门边的墙壁上摸索着——“咔哒咔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是头顶的灯光却并没有应声而亮。
——毫不意外。
玩家拉开背包,掏出手电筒。
灯柱驱散了房间内的黑暗,正好照射在从屋内望过来的一张苍白的脸上。
玩家被唬了一跳,手一哆嗦,差点没拿稳手电筒。
被莫名其妙晃了眼睛的戈修:“?”
那个玩家仿佛劫后余生般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心脏这才落回到胸腔内,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样?找到什么了吗?”
戈修冲他们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在他的掌心里,躺着一绺被割下来的长发。
那截漆黑的头发静静地从戈修的手指间垂了下来,犹如被微风吹拂般轻轻地晃动着,好像是有生命似的。
正在这时,微微晃动的手电筒光柱照到了戈修的背后。
在那里,无数漆黑稠密的头发丝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探了出来,犹如细细密密的蜘蛛网一般张开触须,在寂静无风的房间内缓慢而轻柔地晃动着,张牙舞爪地试图将挡在面前的一切生物咀嚼啃噬殆尽。
那身材纤细颀长的青年站在密如海洋般的头发丝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吞没于其中。
玩家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爬上脊背,他们下意识地惊叫出声:
“背后——”
但是,他们的喊声还没有来得及脱口而出,就只见那看似柔弱美丽的青年骤然旋身,他面无表情,动作利落潇洒,手起斧落,锋利的斧刃割开发丝发出的刺耳声音在狭窄封闭的房间内响起。
下一秒,凄厉如同厉鬼嘶吼的嚎啕声在众人的耳边炸开。
那密密麻麻的头发丝犹如长蛇般在黑暗中飞舞着,仿佛被激怒似的猛烈地继续向着站在房间中央的青年袭来!
玩家们被吓得魂不守舍,连忙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从那个被劈砍出来的门上的大洞中逃了出来。
走廊上的灯光闪闪烁烁,忽明忽暗,天花板和墙壁间的缝隙因剧烈的震动而落下尘土,扑扑簌簌地洒满地板。
隔着墙壁,仍然能够听到那凄厉的惨叫,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头发破空声。
玩家们面色惨白,惊魂未定地对视了一眼。
虽然情况危急,但是基本可以肯定的是,只要逃到了走廊,那些鬼怪就不会追上来了。
至少暂时安全了。
其中一个男人有些艰涩地吞咽了下口水,然后犹犹豫豫地问道:
“刚才在房间里,那个新人,好像伤到那些头发了?该不会是我看错了吧?”
这时,众人才骤然反应过来。
——对啊!!
按理来说,在这个游戏内的所有副本中,对于鬼怪,都是没有任何反制措施的,玩家们遇到之后只能没命地奔逃和争取时间,他们的所有攻击的意图都会被无效化,而鬼怪的诅咒和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
但是……在刚才,他们分明看到,那个新手玩家,似乎用斧子砍断了那个鬼怪的头发????
怎么回事???
众人交换了一下彼此的眼神,每个人的眼底都是同样的惊疑不定。
正在这时,房间内的尖利叫声骤然停止。
走廊内一片死寂。
在寂静中,能够听到有规律的脚步声缓慢地向着玩家们的方向走来。
“哒”,“哒”,“哒”。
众人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紧接着,戈修弯腰从裂了个大洞的房门内跨出,他的神色平静,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上午罢了。
他在走廊内直起身子。
玩家们的目光缓缓下移,然后同时陷入了沉默:“……”
他们惊恐地看到,那个模样好看的惊人的青年手中,轻轻松松地攥着一大把厚实漆黑的头发。
与刚才仿佛拥有生命般的物种不同,那厚厚的一大绺头发死气沉沉地垂在地上,就像是被潮水冲刷上岸的海草似的,蜷成一团,松松垮垮地垂下。
戈修步伐轻松地走了过来,将手中攥着的头发丢在众人的眼前:
“四个了。”
陈简很显然也没有从眼前这一幕的冲击下缓过神来,他呆呆愣愣地低下头注视着被丢在自己脚边的那团头发:
“那个……”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嗓音也有些沙哑,似乎还没有想好究竟要说什么似的。
陈简定了定神,才终于找到自己的语言:“那……那下一层楼的线索……”
戈修挑了挑眉:
“不需要。”
说完,他拎着手中的消防斧,转身向着,楼梯间内走去。
被留在楼下玩家们呆愣地对视一眼,花了几秒钟来消化对方话语中的深意。
下一秒,他们才如梦初醒,赶忙转过身,匆匆地向着五楼赶去。
还没有走上五楼,他们就听到了熟悉而粗暴的砍砸声。
玩家们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楼梯间。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五楼现在的样子,他们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次,对方并没有选准某一道门砸,而是开始大规模到处破坏,所有被封死的窗户都被斧子撬开,零散的木屑和尘土布满整跳走廊,就连墙壁上都留下了深深的斧子印痕。
大片大片的墙皮剥落,在墙皮以下,是无数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眼睛。
那些大小不一的漆黑眼珠咕噜噜地转动着,每一只眼睛里都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从墙壁间的缝隙中死死地盯着那些站在走廊中的玩家们,寂静而无声地窥视着。
那些眼珠一个挨着一个紧密相贴,犹如瘤子一般拥挤地从墙壁以下看来,鲜红的血色在眼白处蔓延,那样的情景足以让任何一个神智清醒的成年人做噩梦。
这时,青年终于停下了大肆破坏的行动。
他歪着头,微微皱起眉头,认认真真地审视和眼前这堆令人脊髓生寒的眼珠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似的。
下一秒,青年缓慢地再次拿起消防斧,试探性地,用斧柄戳了一下其中一只眼睛。
“嗷——!!!”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大楼。
玩家们:“……”
这一次,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大惊小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