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S6 E30.真天才

170,

加布林的生活枯燥而平静,和李维斯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忽略阴郁的典狱长、冰冷的面具守卫,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每天六点半起床,七点钟早餐,之后可以在舱内的公共区域待到八点,散步、跑圈,甚至如果有基友的话还可以打几轮牌。八点以后所有人回监房蹲着,到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重复上述活动,七点钟点名锁门,十点钟熄灯,中间有三个小时可以看书或者聊天,如果你申请到了书,以及你的室友愿意和你聊天的话。

唯一的规矩是不可以喧哗,无论说话还是走路都必须保持较低的分贝,否则狱警会把你拎出去罚站一个小时。不是普通罚站,是头顶餐盘身体贴墙,宛如“全美超模大赛”培训的那种罚站,站不好要挨电,一般人站完以后基本就不大会走路了。

李维斯的到来没有引起什么水花,拜“低分贝规则”所赐,这里所有人都被|操练得处变不惊,恐怕放进来个鲨鱼都没人敢大声叫,只会掂着脚尖跑路。所以虽然很多人都在看到他左臂的号码时显示出一丝丝惊讶,但没有一个敢大惊小怪,遑论亲身验证他的凶残。

这操蛋的规则怕是只有霍克这种变态才能想得出来——十八个壮汉关在深海密闭的减压仓里,出不去,死不了,连话都不能大声说,时间一长整个人都呆滞了,无论多么穷凶极恶的罪犯都变得暮气沉沉,宛如八十岁的老汉。

李维斯开始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审讯时他会说“这里没有秘密”了,确实,随着时间的流逝,天大的秘密对加布林的囚犯来说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他说的没错,人对沟通的需求太强烈了,有时比食物更甚。

整个监狱唯一比较带劲的活动只有搞基。

刚开始李维斯不明白为什么熄灯以后有的监房会把床单挂在栅栏门上,而狱警也不管,后来某一天他半夜失眠,纹身达人忽然凑上来问他要不要挂床单,他才明白原来那是有些关系较好的室友们在约友情炮,跟住酒店时挂领带是一个意思。

果断谢绝。

“真的不想试试吗?”纹身达人遗憾地说,“我的手活儿还不错,口|活儿也凑合,可惜舌环被没收了,否则还能更刺激。”

再次谢绝。

“你该不会还是个处男吧?”

“……不。”李维斯忍不住澄清了一下。

“那把我想象成女人就可以了。”纹身达人意外地饥|渴,几乎都要爬到上铺来了,“想想看,我们要在一起住几十年,总是自己解决多么枯燥,不如互相帮助一下……我给你洗一个月的衣服怎么样?”

难得还有人把他当直男,李维斯看着室友花里胡哨的纹身脸,竟然对他产生了一丝欣赏,然而完全没兴趣在监狱里搞婚外恋:“滚!”

纹身达人铩羽而归,但不知道为何从那天之后就对李维斯这个不苟言笑、浑身杀气的亚裔杀手产生了别样的兴趣,总是时不时来撩他,有时候是说些荤话,有时候还敢上手。

监房狭窄,两个体型彪悍的男人难免磕磕碰碰,于是他总是借错身的机会蹭李维斯的身体,胳膊、大腿、屁股……

李维斯原本对自己的某些计划还不太确定,被他揩了几次油以后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在某天被他莫名袭胸之后把他的脑袋狠狠塞进了马桶。

之后两个人被狱警拖出去一起罚站,李维斯因为站得不像超模,挨了两次电击,熄灯之后怒从心头起,跳下去把这货摁在床上捂着被子打了一顿。

然后他的人生就开光了,他五大三粗的西班牙黑帮室友在被子里呻|吟得仿佛被六个妓|女轮|奸了一样,在他深受惊吓试图逃回上铺的时候身手矫健地抱住了他的大腿,语气万分:“甜心,再来一次吧,我给你洗一个月的衣服!”

李维斯这才发现自己遇上了一个受虐狂。

人生叵测,李维斯万万没想到自己打人还打出了“不用洗衣服”成就,之后每个晚上都赠送室友一顿老拳,然后第二天早上被狱警拖出去罚站。

纹身达人大概从没遇上过为了满足自己的受虐欲而情愿每天罚站的室友,对他感激万分,专门把自己的甜点省下来塞给他补身:“辛苦了,下次可以不打脸吗?我尽量叫小声点,他们也许就不会发现我被你打了。”

李维斯只能感谢上苍赐予自己这样一个坚强的室友。

从此以后整个a舱的犯人都像看变态一样看着李维斯,有些人甚至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只要他视线一扫就主动让开座位请他坐下。

唯一比较麻烦的后果是克拉克夫人给他开的处方加重了,狱警每天都要监督他吃一大堆治疗狂躁症的药物。李维斯试图将药片藏在舌根底下,但狱警经验丰富,每次都要他卷起舌头检查,他只能在狱警走后抠嗓子催吐,几天下来食道灼伤得厉害,饭量锐减。

久而久之室友渐渐看出了问题,在某个晚上例行殴打结束之后偷偷问他:“你想去医务室?”

李维斯不答,室友叹了口气,劝他:“何苦呢?克拉克夫人只是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而已,你不用这么执着吧?我有什么不好,你怎么就不愿意试试呢?”

“……”李维斯无语望天,无法解释。好在他的话痨室友不需要他捧哏就能说一晚上的单口相声:“说起来,据说b舱有两个女犯人,如果你是n级犯的话也许能看到年轻点的女人。”

李维斯叹为观止:“有女人?和男人关在一起吗?”

“你终于和我说话了,果然对女人有执念啊。”室友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放风的时候听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那个n级犯金毛说的。”

李维斯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除了女人,b舱还有小孩吗?未成年人?”

室友瞪着眼睛看他:“fuc……你居然喜欢未成年人?”

李维斯不承认不否认。他瞠目咋舌了半天,说:“没有,不可能,小孩子怎么可能关到这里来,这里都是成年重犯ok?”

“有亚裔吗?”

“有一个,据说是日本人。”室友说,“n级犯,似乎和克拉克夫人关系不错,金毛和他是一个围棋小组的,克拉克夫人每周末会约他下棋……我说,别想那么多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摸到女人了,考虑一下我吧。”

“滚!”

李维斯完全无法想象这货当初在外面是怎么叱咤风云杀人如麻的,加布林真是个可怕的地方,竟然能把一个黑帮大佬改造成娘炮受虐狂,简直哈利路亚功德无量。

不过从他嘴里还是弄到了不少的情报,起码李维斯现在明确地知道伊藤健太被关在b舱,参加了围棋小组,每个周六下午都会去和克拉克夫人下棋。

他发现那枚红色的药丸了吗?

李维斯的变态行为逐步升级,狂躁症日益严重,终于在某天将室友打得鼻血狂飙心花怒放之后,被狱警狂电一顿送进了医务室。

李维斯被电得灵魂出窍,裹着智障一般的束缚衣抖得停不下来,被捆到病床上的时候唯一庆幸的是这次时机把握得很好——今天是星期五。

克拉克夫人脸色不大好看,给他做了检查之后质问道:“你没有按时吃药?是不是背着狱警都吐了?”

看来她确实经验丰富,李维斯在镇定剂的作用下终于不抖了,两眼放空地看着天花板,满脑子飞舞着黑色的蝙蝠。他的症状有一大半是装的,但有那么一小部分是真的,感觉剥夺后遗症一直困扰着他,让他失眠,幻视幻听,频繁地做噩梦,梦到父亲伊登,还有那些画着红眼睛的三轭帆船。

他至今想不起自己在哪里看到过那些帆船,也许是书上,因为他有一次梦到自己在看一本厚厚的本子,上面用红蓝铅笔画着很多奇怪的插画。

但梦境总是琐碎而没有逻辑的,一旦醒来他很快就会忘记大部分的细节。

“我不想睡着。”李维斯恹恹地说,“睡着了总会做噩梦,我宁可疯掉也不想做那样的噩梦。”

“你就快疯了!”克拉克夫人冷冷说。

“那就疯吧。”李维斯说,“夫人,你是不会懂的,一个经历过无数杀戮的人是不能做梦的,因为梦里他会一次次回到那些血腥的场景,反复感受自己曾经的恐惧和痛苦,就好像把愈合的伤疤反复撕开,血肉模糊……我宁可自己疯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乎。”

克拉克夫人冰冷的脸色微微一动,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你后悔过吗?”

“没有。”李维斯立刻答道,沉默片刻,眼神虚弱下来,“我不知道,我从来不允许自己过多地回想,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机会评判自己的行为,我只是个杀手,锋利的刀,杀人工具……算了,我说得太多了。”

“现在你有这种机会了。”克拉克夫人说,“也许你的潜意识在督促你评判自己曾经的行为,梦往往会反映一个人真实的想法,你的恐惧,你的痛悔。”

“也许吧。”李维斯的意识有些模糊,大脑中掠过一个个记忆的残片,那副没有下完的棋,墙角的风琴,耶稣像……

“上帝都知道。”他在睡着之前挣扎着喃喃道,“上帝一直都看着……我……”

克拉克夫人看着他慢慢阖上的双眸,惨白发青的面孔,眼神终于软了下来,用细纱布轻轻擦掉他额头的冷汗,轻声道:“愿主宽恕你。”

李维斯在混乱的梦境中挣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极度眩晕中醒来。

他用了好几分钟才弄清楚自己在哪儿,身体因为束缚衣的捆绑而僵硬酸痛,大脑因为药物强制睡眠而混沌不堪,整个人简直比熬了一宿的夜还疲劳困倦。

墙上的指针已经走向十点,他整整睡了十四个小时。

隔壁传来几不可闻的风琴声,李维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辨认那声音,终于听出是那是圣歌。

和他的纹身达人室友说的一样,每个礼拜六上午n级基督徒犯人都可以离开舱室,来这里做礼拜。

伊藤健太并不是基督徒,但在加布林这种地方,哪个n级犯会放弃做礼拜这种明显属于大福利的集体活动?

李维斯躺在床上用意念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默默祈祷。

一刻钟后,风琴声停了,礼拜结束。

片刻之后,药剂柜旁边的小门开了,克拉克夫人从隔壁走了进来,反手正要关门,一个细瘦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伊藤健太花白的脑袋微微垂着,声音像所有加布林的犯人一样卑微低沉:“夫人,我可以再弹一首曲子吗?”

“当然。”克拉克夫人停下脚步,“还是上周弹过的那首吗?”

“是的,我想再练习一下,自从在网上无意间听到以后我就很喜欢那首曲子。”伊藤健太微微抬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维斯觉得他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极小极快的一眼。

“去弹吧。”克拉克夫人说,“不过别太久,狱警马上就要点名了。”

“好的。”

房门关闭,克拉克夫人走到桌前记录着什么,李维斯闭着眼睛假寐,将所有的精力就集中在自己的听觉上。

悠扬的风琴声从紧闭的房门里飘了进来,李维斯努力抓住每一个音符,终于心脏急促地跳动了起来——他弹的是《金属姬》预告片的宣传曲。

他一定是个脑洞奇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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