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晏说着伸手想要抢艾德里安的终端。
“不要乱动,伤口不疼了吗?”艾德里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闷笑道,“你现在出息了,从我手里抢东西,你抢得过我吗?”
别说现在是个病号了,就是体力充沛,钟晏也不可能使用武力从艾德里安手里抢到东西。他自己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下子蔫了下去,没有办法,只好放软了声音求:“你快点删掉呀……删掉嘛……”
钟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正在向艾德里安撒娇。
这又软又娇的声调,即便是艾德里安也没有怎么听过,他听得心痒难耐,进一步要求道:“你说点好听的,我就删。”他想了想,补充道,“这样好了,先叫一声老公来听听,叫了我就取消这个提示音。”
钟晏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点红,“不要闹了……怎么能设成提示音,被别人听见怎么办?”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离我们最近的活物是后院里的两只兔子,哪来的别人。”艾德里安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再说了,被听见怎么了,我不是你老公吗?”
钟晏的脸皮向来薄得很,被艾德里安一口一个“老公”直说得满脸红晕,他总算听出来艾德里安在故意逗他玩了,委屈地缩回被子里,不肯露面了。
“小晏?小晏,不要生气嘛。”艾德里安见玩得过头了,连忙往回哄,“那这样好了,给你打个法定伴侣优惠折扣,亲我一下,我就取消提示音。哎?这也不行吗?那你给我亲一下,这样行不行?你看我都这么亏了,你再不成交这笔生意就黄了啊。”
钟晏露着一双眼睛在被子外面,眨了眨。
艾德里安俯下身在他的眼角轻轻印下一吻,忽然躺着的人微微抬起头,在他的嘴角回了一个轻柔的吻。
艾德里安愣怔地抚着嘴角刚刚被温柔触碰的地方,钟晏轻声说:“服务不错,给你的小费。”
他这辈子第一次尝试跟别人调情,业务很不熟练,眼睛根本不敢看着艾德里安,话没说完自己先害羞得一路红到了耳尖,艾德里安被这意料之外的甜蜜惊喜砸得有点晕,珍惜地捧住钟晏的脸,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是好,钟晏嘴角含笑,轻轻推了他一把:“提示音。”
“好好好,这就取消。”艾德里安应着,刚抬起手腕,终端正好响起了闹钟提示音。
“时间到了。”艾德里安关掉闹钟,看到钟晏疑惑的眼神,他解释说:“今天早上让营养师给你拟了一个健康食谱,这几天以流食为主,等你恢复好了,我们就严格按照那个食谱来吃,一日三餐都要按时。以后我天天负责监管你吃饭。”
他没有说完,其实还有一个锻炼计划表,等钟晏的伤养好了就开始实施。钟晏一直很排斥运动,还是到时候再告诉他好了。在死亡线上徘徊了一次,钟晏原本就弱的身体更是元气大伤,想要把这么虚弱的身体养好,艾德里安深感肩上的任务很重。
他转身准备给钟晏把晚餐端进来,忽然衣角被轻轻扯住了。
钟晏下意识地拽住了艾德里安的衣角,然后猛地瑟缩了一下——他想起来了,艾德里安上个月警告过他,不要再扯他的衣服。昨天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那是紧急情况,现在……他正要赶紧在艾德里安发火之前道歉,缩回的手被握住了,艾德里安俯下身温柔地问:“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钟晏一下子忘记了刚才要说什么,艾德里安耐心地等着,轻轻地应道:“嗯?”
“你要快一点回来。”钟晏不好意思地说。刚刚艾德里安转身欲走的样子让他一下子非常不安,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梦见毕业典礼上,艾德里安失望愤怒地离去的背影,他下台之后一路追过去,但是人去楼空,从此一别七年。
可现在艾德里安只不过要出去端晚饭进来而已。钟晏自己也觉得太矫情,正要再说点什么补救,艾德里安已经开口了:“好,我快一点回来。”
他握住钟晏的手,单膝跪下来,郑重地亲吻钟晏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的生命是你拼命救回来的,从今往后,一辈子都在你身边,不管发生什么,永远不离开。”
吃过晚饭,艾德里安把盘子送出去扔进洗碗机里,再回来的时候,见钟晏已经打开终端,在对着虚拟屏看新闻了。
艾德里安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劝道:“伤还没好,先歇着吧。我处理就行了,就是你那边的事,也有因特伦在料理呢。”
“还是我自己来吧,能分散分散注意力,这会儿……”钟晏的脸色比平常还要白,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有点疼。”
能让钟晏主动说出“疼”的,那肯定是疼到无法忍受了,艾德里安一下子坐立不安起来,恨不能替他受了这疼,犹豫道:“要不我给你推一针止疼剂吧?这针是明天的剂量,我打给尉岚问问能不能现在就推了。”
“不用……还能忍。”钟晏细细地喘息着,问艾德里安,“你今晚睡哪里?”
“我不睡了,守着你,困了在你床边趴一会儿就行。”
钟晏立刻想要说什么,艾德里安还以为他想劝自己去楼上好好睡,赶紧编道:“没事,白天你醒之前我也在睡,不困。”
“不是的……”钟晏抿了抿唇,自己反省了一下这样说是不是太主动了,但是——艾德里安之前也说了,婚都结了。合法伴侣,这很正常,他这样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说出口的声音还是很迟疑,“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嗯,我是说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睡一张床的。”
艾德里安惊喜道:“真的吗?我怕睡着了碰着你——哦对了,反正我守夜,也不睡觉。那我现在就能上来吗?”
钟晏点了头,艾德里安向来是个行动派,他小心翼翼地把钟晏向里挪了半个身子,平日里,钟晏这个体重的人他能轻松地一手拎一个,现在却生怕挪得动作太急牵扯到钟晏的伤口,来来回回慢慢地搬头搬脚,动上一点都要问一句“疼不疼”,折腾了足有好几分钟以后,就连钟晏这样的慢性子都看不下去了,嗔怪道:“哪里就要这么仔细了,现在的手术技术又不是几千年前了,恢复个几天就差不多能痊愈了。”
“那是别人,你自己身体素质有多差你不知道吗?没有十天半个月,哪能缓得过来。”艾德里安一边说,一边上了床,替钟晏把被子裹好,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再说了,当然要这么仔细了,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磕着碰着了我上哪哭去。”
钟晏听得直笑,“你把我手都裹进被子里了,我怎么看新闻呀。”
“别看了,我陪你说说话,帮你分散注意力。”艾德里安说,“你想知道什么,我说给你听。对了,还真有个事得告诉你。我让尉岚顺便把你……肋骨下面的疤痕去掉了。”
钟晏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了——对了,他的疤痕!做手术的时候,那些医生都看见了……
“别着急,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去做去疤手术,就是不能忍受别人看见那个疤痕,但是昨天你的刀口将那个疤破坏了,看不出来是什么字。现在我叫尉岚把剩下的那些残余也去掉了……从此,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艾德里安轻轻地顺着他柔软的头发,“你既然已经回去报过仇了,那段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有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制造新的回忆,把不好的那些都覆盖掉。”
钟晏在被子里隔着衣服摸自己的肋骨下方,那里曾经有一个耻辱的印记,他不是不想去掉,但实在是耻于让任何人看见,哪怕是做手术的医生也不行。就连两天前,他第一次和艾德里安有肌肤之亲的那个晚上,他也因为身体上的这个烙印而自卑,不敢在灯光下脱掉上衣。现在,这个跟随了他半生,时时逼迫他回忆不堪童年和耻辱的烙印彻底没有了。
他以身体为盾,救下了艾德里安的命,也给予了自己新生。
“别哭,别哭亲爱的。”艾德里安见他微微红了眼角,生怕他哭出来,尉岚可是叮嘱过的,这两天不要情绪激动,他故意轻松地调笑道:“哎我说,我们以后是不是能不关灯了?”
钟晏果然被他逗笑了,“你不提倒也罢了,我还想问问你呢,你以前的床伴都没说过你吗?”
他以前的床伴?他哪有过床伴?艾德里安一懵,这才想起来自己两天前为了逞能,向钟晏夸下海口说自己“经验丰富”。他有心要解释自己其实也是第一次,但解释之前不妨先听听钟晏要说什么,他自信地认为一定是夸奖,美滋滋地问:“说过我什么?说我大吗?”
钟晏被这直白的自夸噎住了,隔着被子没好气地推了艾德里安一下,“不是!我看过科普,理论上来说,如果操作得当,双方都应该有很强的快感才对,但是那天……就是,嗯,没有人说过你……技术很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