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的口感让亨特觉得刚才因为没有打开黄油而烦躁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而温斯顿将剩下的半个餐包吃了下去。
亨特盯着他的嘴唇,看着温斯顿的舌尖从他的唇缝之间微微露了出来,似乎在唇角轻微地顶了一下。
他想起了之前两人一起抽烟的时候,这家伙咬住自己的手指,用舌尖顶弄烟蒂的画面。
心脏里像是有一颗微型炸弹,忽然爆裂开来,震得那一刻他的呼吸都停住了。
不看了,不看了……
亨特将脸别了过去。
可是没几分钟,亨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温斯顿整洁而修长的手指将餐盒和垃圾收好,看起来就像不曾被打开过一样。
“你在看什么?”
明明是曾经觉得冰冷的声音,此刻缓慢而柔软,仿佛不断拖拽着他的思维,进入某道密不可知的缝隙里。
“没……没什么……”亨特摸了摸下巴,“你这家伙的洁癖是不是有点严重。飞机餐的盒子都要收拾得这么干净。”
“如果我真的有洁癖,你早就像蟑螂一样被驱逐出境了。”温斯顿的目光斜了过来,似乎洞知亨特大脑中的一切。
他将手伸到亨特的眼前,缓慢地张开自己的手指,淡淡地说:“你刚才是不是在看我的手。”
“没……没有啊……”亨特的心脏像是被弹了一下。
“哦,是吗。真可惜。”
“可惜什么?”亨特好奇了起来。
而温斯顿的唇角再度扬起亨特熟悉的浅笑。
“我可以让你摸一下。”
“摸一下什么?”
“我的手指。”
“我……我有病啊!”亨特睁圆了眼睛。
好不容易平静的心跳再度紊乱了起来。
“还是你想舔一下?”
又是那样轻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但那双眼睛里的目光却带着戏谑的暖意。
“啊……你自恋到新高度了。”亨特白了对方一眼,将眼罩拉下来,继续睡觉。
从那一刻起,他莫名关注整个机舱里的一切,特别是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他以为自己对温斯顿的了解已经比普通人要多许多,但是此时他才发现不止如此。
温斯顿呼吸的声音,他翻开报纸独有的抖动,甚至于亨特能在脑海中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他的手指是用怎样的角度轻轻捏着报纸的哪个位置……
然后那根拥有男人的力度感和优雅弧度的手指点在他的下唇,轻缓地向缝隙之间挤进去,触上他的舌尖……将他的世界搅弄到天翻地覆。
空乘来到了亨特的身边,将他放在小桌板上的餐盒收走。
对方只是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碰了一下,亨特受惊一般一把拽下了自己的眼罩。
“对不起,先生。”
亨特对上空乘抱歉的目光。
“没……没什么……”
完全睡不着。
“怎么了?”温斯顿的手指伸向亨特,它越来越接近,食指的指节弯曲,即将蹭过亨特的脸颊。
亨特如同触电一般避开:“没……没什么!我还以为餐盒里的垃圾掉到我身上了。”
“垃圾?哪里来的垃圾?”温斯顿侧过脸,他的目光从斜下方向上,“你吃得干干净净。”
“……我继续睡觉。”亨特呼出一口气来。
还是不要再看着这家伙的好。
看得越多,想得越多。
“那你睡吧。”温斯顿的手指捏着亨特的眼罩下方,缓慢地替他拉了下来。
他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气息会触上对方,被温斯顿发现什么。
而温斯顿的手指离去的时候,明显地刮过了亨特的鼻尖。
亨特侧过身去,将脑袋歪向另一边,纷乱的思绪在几分钟之后沉落,亨特发出轻缓的呼吸声。
睡眠能让他暂时放下所有想不通的事情。
飞机抵达阿布扎比国际机场的时候,是早晨。
亨特晕乎乎地起身,将行李包从行李架上拉下来。
他打了个哈欠,眼看着另一个乘客的行李就要落下来砸在他的脑袋上,温斯顿忽然起身,伸长了胳膊,将亨特的脑袋摁了下来。
“哎哟!”亨特对方温斯顿的眼睛。
“小心一点。”对方将行李包扛上肩膀。
亨特跟在对方的身后,开口问:“诶,你们车队住在哪里?”
“雅思港口赛道附近的酒店。”
温斯顿走出了飞机之后,转过身来等待着亨特跟上。
“这一站,你还觉得自己能冲进前五吗?”
亨特扯起唇角笑了:“能啊,为什么不能?”
雅思港口赛道包括高速路段和连续的急弯,而且正赛在夜间,十分考验车手的能力。
亨特能感觉到自己那种判断转折点到来和抓住时机的能力已经和刚进入一级方程式的时候不一样了。再加上沈川和沈溪为他调试和升级的赛车,亨特对自己的信心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明显。
“那我是不是要开始准备脱衣舞了?”温斯顿轻笑着问。
他鲜少对媒体露出过笑容,对车队的工作人员也是,但对于亨特来说,他的笑容已经不再是什么让人觉得新奇的事物了,但亨特还是会下意识用眼睛认真去看,如同雕刻一般将它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是啊。”亨特扯着嘴角从温斯顿的身边走过,“人啊……还是不要把目标定得太高远的好。”
“为什么这么说?”温斯顿信步跟在亨特的身边。
“因为和你竞争分站冠军的是奔驰车队的夏尔还有红牛车队的欧文。他们称霸一级方程式十多年,被你踩在头顶上,说不定会联合起来,给你颜色看看。你这一站还想拿下分站冠军,我觉得很难。”
亨特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
下一秒,亨特的衣领被拽了过去,他差一点撞上温斯顿的下巴。
“那大不了就跳给你看。”
温斯顿的眼帘轻垂,仿佛压在了亨特的心头。
他松开了手,亨特向后踉跄了半步。
“喂!你又突然袭击我!”
温斯顿却不以为意地离开了。
让亨特略微感到遗憾的是,法拉利车队这一次仍旧和马库斯车队选择了不同的酒店。
听说法拉利的酒店从赛道上横空跨过,怎么想怎么觉得嚣张。
亨特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马库斯也能大气一回呢?
“你要是觉得那个酒店有趣,可以过来找我,跟我睡。”
“我才不要跟你睡,我自己再订一间!还要比你的房间好!”
“是吗?”温斯顿像看待幼稚园小孩一样瞥了亨特一眼。
亨特顿时气馁了。
大奖赛期间,赛道附近的酒店必然客满他到哪里去订房间哦!
“还答应了告诉威尔逊小姐到酒店来采访呢。”亨特拿着手机看着短信说,“不知道威尔逊小姐是不是和你住同一个酒店。”
“自由练习赛没有那么快开始。或者你问一下马库斯,就把和奥黛丽·威尔逊的采访地址定在我的酒店吧。”
“诶,威尔逊小姐竟然对我说,要做双人采访呢。她想写一篇关于我和你的专栏文章。这个点子可真有意思,你们车队没意见吧?”
“我同意的话,他们不会有意见。”
亨特怎么忘记了呢,温斯顿在法拉利车队可是很有话语权的。
当亨特打电话给马库斯的时候,马库斯显示得很紧张。
“亨特啊……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法拉利车队是不是挖角了?”
经历了上一次欧文代表红牛车队挖角亨特之后,马库斯的警觉性不只提高了一点。
亨特忍着笑,故意装出很惊讶的声音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马库斯立刻炸了起来:“什么?这是真的?他们开了多少年薪给你!”
“二……二百万……”亨特捂着嘴,就快笑疯了。
“什么?”马库斯是惊讶的,但仔细想想,这几站比赛下来,亨特越来越神勇,甚至在铃木赛道和夏尔叫板,如果真的去法拉利车队的话,可能会有更加宽广的空间,“那么……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还是决定跟着你啦!所以马库斯,你要对我好一点啊!哈哈哈哈!哪里会有车队出二百万签我啊!”亨特笑的肩膀都在颤。
“臭小子!你找死啊!你给我滚回来!”
“那我到底可以不可以和温斯顿一起接受威尔逊小姐的双人采访啊?”
“你又不是法拉利车队的,为什么要和温斯顿一起接受采访!”
马库斯似乎不认为亨特刚才说的是笑话。
“因为有话题啊!而且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采访!”
“你给我回来!”
“就是有些问题你们不想我回答,或者不想我按照我的方式去回答嘛!让公关经理来看住我咯!不然你亲自来看住我咯!”
“你……你……”马库斯差一点被亨特气得结巴,“我不过放你去跟范恩·温斯顿泡了个温泉,你们连采访都要在一起,要不要一起谈恋爱啊!”
亨特的心莫名被刮了一下一般。
有点雀跃,又有点失落。
亨特下意识看向温斯顿的方向,对方也正在和自己的车队沟通,看他的表情法拉利车队应该已经接到了奥黛丽·威尔逊的采访邀请了。
挂掉了和马库斯的通话,亨特有点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我好像乱开玩笑,刺激到马库斯了。他不同意。”
“其实法拉利车队的经理米勒先生确实有挖你的打算。但是他开出来的年薪不是二百万,而是三百万。”
“什么?”亨特睁大了眼睛,他一把抓住温斯度你的肩膀,“后来呢?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难道是被马库斯给挡了下来?
“我告诉米勒先生,如果你进入法拉利的话,我就没办法好好比赛了。”温斯顿开口说。
“为什么?我们两个做队友不好吗?就连日常训练都能在一起了!”
亨特其实并不想去法拉利车队,但是当温斯顿说自己会让他无法好好比赛的时候,亨特的心里莫名酸楚了起来。
“因为那样子,你就受控于法拉利了。这样的大型车队不像你现在所在的车队这么简单。法拉利赛车的性能加上你的实力,追上欧文和夏尔指日可待。他们会让你去压车,为了保住我的冠军。我一点都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温斯顿开口说。
亨特半张着嘴,忽然明白了什么。
“当你取得成就的时候,大多数人会夸赞法拉利的性能优渥,把你送上了顶级车手的位置,你的能力将会被低估。但是在马库斯车队不一样,你的能力在媒体在公众的心目中,优于赛车的性能。”
温斯顿说到这里,亨特真的一点都不生气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你做了我队友,我就有了照顾你的借口。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想要等待你,保护你。但是你是那么独立的人,在赛道上要是真的被我照顾了,一定会气到炸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亨特的耳朵红了起来。
他低下头,脚跟在地面上踩了踩。
“其实你现在已经很照顾我了啊。”
“那么走吧。既然马库斯先生不同意双人采访,我会和威尔逊小姐说清楚。”
“哈哈哈,对哦。你去说的话,她一定会谅解。”
因为她对你有好感啊!
离开了机场,他们去到了雅思岛,亨特与温斯顿告别,到酒店与自己的车队碰面。
马库斯一看见他,就一把抱住了他:“我的老天爷!我还真的以为你被范恩·温斯顿拐去法拉利了呢!”
“差一点哦!他说要送我一辆法拉利超跑呢!”
“我也可以送给你啊!”
“什么时候?”
“等你二十岁生日!绝对最新款!”
“你这也太卑鄙了!二十岁生日……那我明年还得待在马库斯车队!”
“你也可以用年底分红自己买啊!”
亨特看见迎面走来的沈川,立刻露出了大大的笑脸,伸手揽上沈川的肩膀:“这才是我留在马库斯车队的真正原因!沈博士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沈川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别拉我下水。”
这时候,沈溪探了探脑袋说:“诶,不是有车队多加三分之一的年薪挖我们走嘛?亨特也要一起去嘛?”
马库斯抱住脑袋:“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这些家伙就是要逼死我啊!”
“年终记得给我多多的分红唷!”亨特笑着去了自己的房间。
从他的房间,正好可以看到雅思港口的风光,赛道就在不远处,与温斯顿所住的酒店遥遥相望。
亨特甚至忍不住想,自己如果架起望远镜,是不是能看到温斯顿呢?
这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啊……他最爱干净了,现在肯定在淋浴吧。
亨特想了想,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本来到你房门口找你,但是敲了半天的门没有反应,我回去啦!
没想到两秒不到,温斯顿就回复了:小骗子,你根本没来过。
亨特捂着嘴巴笑了,迅速回复:诶,你没在淋浴啊?
温斯顿的短信来了:晚上要不要过来?
亨特刚想要回复对方,忽然想起自己与奥黛丽·威尔逊的约定,于是回答道:我看看威尔逊小姐的采访安排,如果来得及就去你的房间参观一下。
温斯顿回复:好。
亨特打了个电话给奥黛丽·威尔逊,没想到她竟然住在和马库斯车队同一个酒店。
于是他们约好了在餐厅顶楼的餐厅见面,奥黛丽特地要求,希望马库斯先生不要派公关经理或者助理跟随,她希望亨特能够在最自然的状态下,接受她的采访。
公关经理和公关助理来到亨特的房间,发现这家伙就穿着牛仔裤和短袖t恤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玩着消消乐,不约而同露出崩溃的表情。
“亨特!你是要接受知名媒体人的采访,你的西装呢?”
“威尔逊小姐不是说了,要在轻松的状态下完成访问吗?而且不可以说的话你们都告诉过我了,我记得呢!”
“亨特……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是有多希望被奥黛丽·威尔逊面访啊,你还说过,她是你的梦中女神啊!”公关经理无语地说。
亨特愣了愣……
是啊,奥黛丽·威尔逊面访自己,他是很高兴的。但这种高兴和从前充满期待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他的心情是愉悦的,但心境是平和的。
“我没有带西装。”亨特看向公关经理。
“哦……我的神啊……”公关经理捂住了眼睛。
于是,最后亨特还是穿着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标配去了顶楼的餐厅。
那是一个被落地玻璃笼罩着的露台,奥黛丽·威尔逊预约了那个位置,可以让他们不被打扰地聊天。
她并没有穿的很正式,衬衫的下摆打了个结绑在腰际,下身也是牛仔裤,脸上的淡妆让亨特产生亲近而明亮的感觉。
再一次庆幸自己没有穿西装来,不然和奥黛丽一对比,就显得可笑了。
在奥黛丽的身边,是扛着摄影机的摄影记者。
“这里光线很好,连打光板都不用了。”奥黛丽笑着说。
亨特坐了下来,看着奥黛丽,然后笑了。
“你在笑什么?”奥黛丽好奇地问。
“我……只是想起有朋友对我说过,喜欢看我坐在明亮的地方。然后今天看见威尔逊小姐坐在明亮的地方,你的一切都如此清晰,我忽然能理解我那位朋友对我说那句话时的心情了。”
奥黛丽也侧过头来笑了:“我似乎也能明白你那位朋友的心情。因为亨特,当你很开心的笑着的时候,哪怕周围没有光线,也会让人觉得明亮。”
亨特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就连耳朵也跟着红了。他半低下头,摸了摸鼻尖。
“好了,我不逗你了,请你认真而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哦。此刻没有公关经理或者车队其他的人看着你,你有任何话想说,都可以尽情吐槽。”
奥黛丽的问题主要都集中在亨特的一级方程式职业规划,赛场的策略和判断,亨特期待的fia改革方向等等。
无论亨特说什么,奥黛丽始终保持认真的聆听状态,有时候当亨特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时,奥黛丽总能一句话戳中核心。
这让亨特觉得很感激她的理解。
“好了,专业性的话题先聊到这里。现在聊聊粉丝们感兴趣的话题。几乎所有的一级方程式车迷都知道,法拉利车队的范恩·温斯顿在公众面前一向清冷,在你之前几乎没有听过他和谁有人际交流这样的消息,但是你现在已经成为法拉利车队官方认可的温斯顿的朋友了。你们是怎么认识对方的?”奥黛丽好奇地问。
这个问题忽然将亨特难住了。
是啊,他们是怎么认识彼此的?
好像自己第一次与对方说上话是在西班牙大奖赛的洗手间里。
“怎么了?亨特?”
“大概因为……我真实可靠,所以温斯顿主动跟我说话的?”
总不能说他在洗手间里怼麦迪的时候忘记拉裤子拉链,被温斯顿提醒了吧?
奥黛丽却取出了手机,笑着说:“其实在采访你之前,我先采访了温斯顿。问的问题是同样的。你知道温斯顿是怎么回答的吗?”
“怎么回答的?”亨特的小心脏跳了起来。温斯顿那家伙什么尴尬不好意思的事情都能理直气壮说出来,要是西班牙大奖赛洗手间的事情被公诸于众,亨特觉得自己没法混下去了。
“他说……”奥黛丽扯起唇角,这让亨特有点不好的预感,“你在洗手间里开着裤子拉链就要大摇大摆走出去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难以忍受,所以他就提醒你了。”
亨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要不要这么诚实啊!”
“第二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和温斯顿在同一个车队里合作?”
亨特仰着头,今天出机场的时候才和温斯顿讨论过这个问题呢。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如果在同一个车队里,就能一起训练,一起去比赛,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向他学习和交流。但……我比温斯顿小了三、四岁。在他面前我就像小孩,如果在同一个车队里,他一定会照顾我,保护我,那样我就长不大了。所以,我宁愿在赛道上做他纯粹的对手,这样我才能真正长大。”
亨特握着面前的玻璃杯,很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