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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李无廷又转头出去, 拿了他的衣裳进来,搭在床边。全程偏过头,没往他身上多看一眼。

随后才绕出屏风, 压着嗓音道了声:“宣。”

趁着几名将领进门, 德全往里瞧了一眼。

只见圣上已经穿戴整齐,抬手微松了下衣襟, 隐隐露出泛红的脖颈,坐到了主位上。

而外侧屏风半透, 后面不见一个人影。

主帐中,众将领围在舆图沙盘前,将最新的军情汇报御前。

宁如深团坐在屏风后, 半天没缓过来。

他攥着被子的手微微颤抖:自己终究, 终究还是……!

不但知道了,还把他抱起来、放到这张龙床上, 让他在这里收拾收拾。

宁如深这会儿浑身都是热汗, 几缕乌发贴着颈侧落入肩窝,雪白的里衣都快湿透了,紧贴在他身上, 背后一片黏湿。

随后压下翻涌的思绪, 朝四周打量了一圈。

李无廷的银甲披风正挂在一旁。

因为刚起,身下龙床还未着人收拾, 明黄的被衾带着余温, 垫在他

床边搭的就是他的衣裳。

宁如深抬手捞过来,刚一动:窸窣。

屏风里外不隔音, 从他这里还能清晰地听见外面商议军情的声音。

他顿时静了下,总觉得自己动静好大。

脏了就算了,要是被别人发现他一大早脏兮兮地栽在李无廷的床上……

宁如深想想都觉得窒息:

干脆直接拿马革给他卷吧卷吧,扔黄沙里埋了吧。

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好小心翼翼地勾来外衫先披在身上。

静等着外面的人都走了,再起来打点水收拾。

隔了会儿,外面的声音终于停了。

众将领接连离开主帐,德全打了盆水进来,“陛下,您还没来得及洗漱呢。”

李无廷伸手接过,又顿了下,“再打一盆过来。”

德全耳朵一竖,“嗯??”

“……”李无廷沉眉,“还不快去。”

德全立马耷下耳朵,速速滚了。

打来的清水盛在铜盆里。李无廷端着水绕到后面,屏风后窸窣一动,他脚步停住:

“你…朕进来了。”

后面静了一秒,传来一声“嗯”。

李无廷微吸了口气,抬步绕了进去。

高大的身形绕过屏风,从背后投来的光线晃动了一下,跟前的情形便映入眼底。

宁如深已经披好了外衫。

大概是不好收拾,他还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没起。衣摆下露出了一点膝头,抵在明黄而凌乱的龙床上。

李无廷指节一颤,不敢多看。

他侧过身将水盆放在床尾,哑声,“还要什么?”

宁如深声音空灵,“砒.霜有吗。”

“……”李无廷,“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终于偏过头去,看人还红着脸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默了几息,随后走过去将宁如深的脸一捧,用了点力揉搓:

“多大点事。”李无廷垂眼轻声。

粗糙的掌心用力刮过他的脸颊。

宁如深抽了口气,顿时被搓得回了魂:“唔唔嗯嗯!”

他回过神后拥了下被子,看那道挺拔的身形立在床前,膝盖下意识一并,忙伸手将人赶了赶:

“你先…陛下先出去。”

李无廷便收回手,看着他沉下口热气,转头出去了。

·

待人离开。

宁如深撩着水哗啦收拾了一番。

他起身穿好衣服,转头看自己的被子和换下的衣裳还堆缠在龙榻上——

他赶紧一窝端走,抱回了自己床上。

等他全部整理好出去。

就看李无廷正端坐在外面。

这会儿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德全拿了几块面饼和肉干过来。见他绕出屏风,立马咧嘴一笑:诶嘿嘿嘿……

“……”

这是被轩王附体了吗?

宁如深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扭头不再对视,坐到了李无廷旁边。

李无廷将肉饼推了推,“用点。”

“是。”他强行不再去想早上的事,将话题带到刚才零星听见的军情上面:

“陛下,北狄那边怎么了?”

“贺库王集结所有兵力,正往陇远关方向赶来。还联合了乌湎、干挞各部落,一举南下,所图非小。”

李无廷指尖搭了搭,轻哂了声。

宁如深听得心头一紧:

目前为止的几场冲突,不过是小规模的攻防,还没有过三军齐出的战役。

但听这意思,大战恐怕要爆发了……

到时候,李无廷也会披挂上阵吗?

他心里想着事,出神地咬着肉干没动。跟前忽而伸来一只大掌,将他下巴一合。

宁如深:?

李无廷温声,“宁卿,你心爱的天家饭要掉下来了。”

“……”宁如深呲溜回去。

“在想什么?”

“臣只是有些担心。”

跟前静了几秒,“是担心战事?”

宁如深心头跳了下,抬眼看去。

在对上李无廷沉静望来的目光时,他话头顿了瞬,情绪忽而又被隐秘放大:

“…也担心陛下。”

李无廷呼吸似被撩得一乱,“嗯。”

随后他压下心绪道,“不必担心。北狄内部并不牢固,剩下的乌湎、干挞等部落也都别有所图,时间一到,自然分崩瓦解。大承胜利,是迟早的事。”

迟早。宁如深问,“那军中粮草够吗?”

“朕离京前便下旨从别处调粮。一批来自江南,一批来自西邡,想必不日就能抵达军中。”

离京前就下旨?

李无廷那会儿就料到北疆会缺粮?

宁如深顶了个问号,“陛下怎么知道?”

“朕…”李无廷话头一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眼,“想知道?”

宁如深眼巴巴点头。

那指尖便点了点,“附耳过来。”

他熟练地捂着耳朵凑过去:?

“……”李无廷端详一二,挪开他的手。待那耳朵慢慢热了,这才牵唇低声,“这是朕最大的秘密,轻易不能让人知道。”

怎么还有大秘密?

宁如深抓心挠肝,“那,臣该如何艰巨地知道?”

耳边默了下,随后拂过一抹热息:

“宁卿若想知道,不用这么麻烦。”

“那是要——”

敏感的耳垂忽然被捏了一下。

宁如深蓦地一抖,耳尖惊红地转头看去。近距离间,李无廷沉眸低眼,“只要…你点个头。”

……什么?

他心口怦怦跳起来,总觉得有什么隔着云雾,隐隐约约地显露了山水。

宁如深咽了咽,点头:嗯。

下颌被一只手钳住,“不是现在。”

李无廷说完松开手,拍了拍他空灵的脑袋,起身道:

“饭吃完了,去营里走走。”

·

隔了两天,李无廷所说的粮草果然到了。

运粮队伍抵达长绥城外。

城外守备军来报,请军中派人清点。

参军邹谋正点了一队兵随自己出城,转头看见宁如深从主帐的方向晃过来,眼睛一亮,立马将人捞住:

“宁大人!正好你也在,你不是监军吗,咱们一块儿去城外点粮草啊。”

宁如深望了望,“点粮草需要这么多人?”

怎么跟要去劫粮草一样。

“那是自然!”邹谋直接捞走他:

“粮车之所以停在城门外,就是需要经过盘查才能入城。尤其这种时期,最得防着混入城中的北狄细作。”

“每一车粮都得仔细盘查,拿那个大长矛往里扎一扎!”

他说“扎”时,一双拳头都捏得绑紧。

宁如深心惊肉跳地瞥了眼,“好。”

一行人很快到了城外。

只见运粮的队伍浩浩荡荡,载着满车粮草排成一列长队等待着盘查。

运粮官携着鱼符候在城门外。

邹谋挥手让士兵们去门口负责盘查,随后拿了纸笔交给宁如深:

“宁大人就去那边负责清点。”

宁如深点点头,晃去了外面,“行。”

初步的清点只需计出粮车的数目,等粮草运入营中再细查有无烂陈掺沙。

这会儿正值午时,满车粮草被明亮的日光映得金灿灿一片。

一车车粮草从他身旁运过。

宁如深正顶着日头眯眼清点粮车的数目,忽听一道熟悉的喟叹自身侧飘过:

“北疆的天地,好广袤啊……”

宁如深:?

他一抬眼,就看刚拖走的一辆粮车里,满车稻草窸窣动了动,从下方露出一双灼亮的眼睛来。

轩王额前还垂了根稻草。

他叹完一声,似有所觉地转头,就和屏住呼吸的宁如深对上了视线:“……”

目光相对,轩王自然,“嘿。”

宁如深看着距离他不到三车的长矛,瞳底狠狠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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