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魔虎不是想吃人,而是在求欢!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推开魔虎毛茸茸的巨大前爪,连滚带爬往前跑去。
不过神之禁界回噬的力量太强,我根本抬不起脚来,还没跑两步就被一掌拍倒在地,随即劈头盖脑一顿猛舔。
那一瞬间我简直要发疯,同时也下意识否定了:虽然这少年一口一个叫我哥哥,但他绝对不是易天!长得一样也不是易天!哪怕易天亲自站在我面前跟我承认他就是这只魔虎,我也不相信!
“你就是这么自欺欺人,你相信‘易天’是正常的人类弟弟,相信‘门德拉’是只有些顽劣桀骜的正常神祇,所以你付出全部心力去爱护,毫无原则的相信和纵容……”魔虎兴致盎然的又拍又蹭,把我按在地上不停挤来挤去,“但只要你发现事实跟想象的不同,你就仗着高人一等的神力把我强行推进你认定的正确道路上,如果遇到反抗,你就大开杀戒,九天十地都要遭殃。”
“你不是易天,”我喘息道,血沫接连不断从唇角流下来,“你是……你不是易天……”
“我不是易天?是,我的确不是易天。”魔虎俯身用颈毛用力蹭我,声音里带着毫无掩饰的张狂笑意:“你真的以为这世上有‘易天’这个人?哈哈哈哈,你到底有多想要个正常听话的弟弟啊?”
我脑子里嗡嗡响,猛然被魔虎粗壮的前掌一把按住胸口:“——抱歉了哥哥,我生下来就是九天十地内唯一的魔神!”
胸腔骤然被挤压的强烈窒息感险些让我背过气去,只觉得眼前光点直冒,眼球都要被爆裂的感觉。就在这时周围空气被迅速挤压变热,随即半空传来我熟悉的声音:“——咒神·火龙胆!”
藏惟!
火龙从天而降,我趁机想翻身逃走,然而还没动作就只见魔虎在火光里迅速化形变回易天,少年只一转身,便徒手挥散了全速撞击而来的火龙!
“人类!”易天英俊的面孔上神情极度可怕:“——人类!”
藏惟情况不比我好多少,一条手臂以难以想象的角度歪曲着,可想而知是骨折了。被挥散的火龙漫天飞舞,他竟然都没力气躲开,硬生生挨了这当头一击,紧接着就被易天隔空一挥,炮弹般轰然砸飞了出去!
瞬间我知道藏惟只要砸上山岩,肯定十死无生!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踉踉跄跄飞扑出去,脊背贴着地面滑行了几十米才勉强接住当空摔下的藏惟。这冲击跟火山爆发也没什么两样了,接住他的瞬间我听到胸腔里咯!咯!几声,那是肋骨一根根断裂发出的声音。
“藏惟!”我想叫他的名字,张口却发出自己也难以听清的呜咽,紧接着血迅速从衣襟透露出来,在地上聚起一个小小的血洼。
藏惟伏在地上,挣扎了几次想爬起来,却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他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耳朵里的血源源不断冒出来,可能什么重要血管也受了伤,流得满脖颈都是鲜血。
一个黑影从身后笼罩下来,我勉强抬头,只见易天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
“你承认我是易天,我就不杀他。”
我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哑声道:“你不是易天。”
“那我就杀了他。”
“……你说这世上没有易天……”
少年半跪在我身边,许久突然微微一笑,低头舔了我耳侧一口。
“你承认我是易天,世上就有易天这么一个人了。这样不好吗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少年的声音深沉富有磁性,仿佛带着煽动人心的力量。我脑子一片混乱,濒临昏迷的意识被他一引,下意识喃喃的道:“……你是易天……”
“嗯,我是易天。”少年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强烈的邪气:“我最喜欢你了,所以哥哥你也要以相同的程度喜欢我啊。”
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孔虽然微笑着,但却让我全身浸透彻骨的凉意。肋骨更加疼痛了,我闭上眼睛喘了口气,突然只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易天俯在我耳边轻轻道:“别急哥哥,我们很快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伸手在我额头上一按,刹那间温热的泉水从脑海里流过,我眼前一黑,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昏迷了不知道多久,几乎醒不过来。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恍惚已经过尽了一个世纪。我头痛欲裂,身体极度虚弱,脑子里什么都无法思考,不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曾经发生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我还能看见东西,视觉还在。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左手腕上被绑了一圈一圈的绷带;抬头看四周,是在我的卧室、我的床上。
神之禁界,我想起来了。
但我不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发动神之禁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恍惚间记忆好像缺了一环,在那之后好像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偏偏从我的记忆中抽走了。
我紧紧抓住头发,深深的埋下脸去。
“易风!”一只手抓住我,强迫我抬起头,“你没事吧?”
易天坐在床边,紧皱着眉头,脸上表情严峻而担心。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房间,他的笔直的眉毛紧紧拧着,关切的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刹那间一股极其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他身上正渗透出某种让我非常害怕的东西……但怎么可能呢?他是我亲弟弟啊。
“易风?你没事吧?”易天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看不见东西了么?!”
“不……没有。”我勉强说出话来,“没什么,让你担心了。”
易天霍然起身,横眉立目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气势:“你一身血的回来真的吓死我了好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到底干什么去了?你知道你再不醒的话我都急得要撞墙了吗?”
“……抱歉了。”我精疲力竭,勉强抬起手去抚摸他的头:“我怎么在家,谁送我回来的?”
门从外边被推开,藏惟探进头来:“是我。”
藏惟还活着,虽然整个上半身裹满了绷带,脖颈还隐约透出血迹,但总体情况比我好多了。听了他的叙述我才知道,那个红头发飞亦拿了骊珠之后就往魔界跑,藏惟在后边一路追赶,半途中两人短兵相接,藏惟快完血挂掉的时候爆了两个咒神装备,一招回血,再一招直接k.o。算上之前的s级元素替身术和咒神·雷神之锤,他一共爆了四个大招,一下子身体就垮了,差点拿着骊珠死在半路上。
“后来想起第二天还要考试,全身就仿佛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不过最关键还是想到了你,万一你坚持不住,我得回去救援啊。”
易天去厨房帮我倒水,藏惟坐在床边,对我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他穿着学校制服衬衣,我记得本来挺合身,结果才几天工夫就完全松了,脸色也白得几乎透明。
“你怎么样?”
“还好,耳朵有点蒙。莫利说耳膜全没了,能治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你呢?”
我觉得自己除有两个感官没了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大碍……便示意他看我那反方向骨折程度严重的手。
“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你这个万年冰山脸脾气竟然那么暴烈啊,易风组长,”藏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几个魔将不仅被摄走元神,身体也被撕成一块一块的了,几头骷髅龙都碎成漫山遍野的白骨渣渣了呢。那炒见,也得活生生吓出个心脏病来。
不过让亚当·克雷和我弟弟见面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这只水僵尸的食谱太丰富,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时兴起在我家吃个饭后小点?
“亚当带不走你,”藏惟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看上去似乎拿易天没有办法,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是医疗组上门来治疗你的。”
我把藏惟叙述的事情经过稍微整理了一下。当他夺回骊珠,返回火山口去找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开完神之禁界这个大外挂了。这个时候所有魔将都被摄走了元神,尸体尽碎,甚至连骷髅龙也不例外。
我心里突然掠去一丝奇异的不适感。
……摄魂术这样的纯精神攻击……骷髅龙就算了,能把活人撕成几块血淋淋的肉吗?
在我记忆发生空白的这段时间里,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我真的干出了虐尸这种事吗?
然后藏惟把我带回人界,因为他要参加二模考试——换作是别人我绝对不信,但如果是藏惟,他完全能干出这种无厘头的事情来。再之后,亚当·克雷上门接我去维序者部队进行治疗,他一定跟易天见过面了,但却拿易天没有办法。
他为什么会拿易天没有办法?易天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年,亚当·克雷这种等级的强者动动手指就能让他死一万次啊。
〈着这只水僵尸的笑容,我的胃突然抽痛起来。
“我来带你和藏惟回维序者部队总部,审讯组有些话想问你们……”亚当笑起来,说话声音像极了僵尸啃人骨头时嘎吱嘎吱的声响:“啊,不会花费你们很久的,易风还要去医疗组检查一下眼睛。”
他话音刚落,突然我房门被“砰!”的一脚踹开。易天站在门口,冷冷的盯着亚当:“——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的胃更加痛了。
亚当·克雷不负众望地露出了他的招牌冷笑,形象点形容,就是一条盯住了青蛙的蛇。
上一次看到这种笑容的时候,那个挑战他权威的维序者被轰成了异次元里的飞灰;再上一次,魔界翼龙成为了一级珍稀保护动物……没人比我更了解这只僵尸有多危险,哪怕他现在突然变成一条巨蟒扑上去把易天吞下肚,我都完全不会感到意外。
“我立刻就过去。”我赶在他们俩开口之前斩钉截铁的说。
易天毫不犹豫的、傲慢无礼的打断了我:“不准去。”
亚当笑着问:“易风,你是自己动手把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丢出去,还是我帮你把他丢出去?当然你知道我手劲掌握得不大好,万一不小心捏碎了他的小脖子……”
“砰!”一声巨大撞击,我只看见室内刮起两道灰色的旋风,立刻飞身上前挡在中间。啪!啪!两声脆响,我一把挡住易天伸向亚当咽喉的手,同时抓住亚当刺向易天心脏位置的爪子,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这起流血事件。
“你先放手,”我咬牙对亚当道。
亚当面色森冷,半晌才缓缓退后半步,这时我抓住他的右手已经力尽发抖了。
易天目光极其危险,跟我对视半天,也满不在乎的松开了手。
“看在易风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跟这小鬼计较了,不过请立刻去维序者部队总部病院报道,莫利组长在手术室等你;还有藏惟组长,伊凡组长在审讯组等你。”亚当拖长音调懒洋洋地感叹:“哎——真是忙碌的一天啊,你们这些组长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稍微省点心呢?烤小翼龙都没时间吃了啊。”
这样子让人实在很想脱了鞋子扔他脸上去,亚当·克雷几百年来仇恨榜第一的名头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藏惟一言不发的开了道空间门,头也不回踏了进去。我拎起外套,突然被易天一把拉住。
“我很快回来,”我摸摸他的头,少年倔强的避了开去。
我也很无奈,回头往空间门里走。就在转身的刹那间,我突然瞥见亚当·克雷垂在身侧的左手,食指和中指一片焦黑,还微微的冒着白烟。
那是刚才他刺向易天心脏,然后被我一把按住的手……难道伤口是我弄的?但刚才根本没碰到啊。
我下意识回头望向易天,却见他正看向我,眼神陌生而伤感。我瞬间回忆起那一年从孤儿院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神也是这样孤独而绝望,充满了难以言状的悲哀。和当年不同的是,这个天真粘人的可爱弟弟已经完全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孤拔桀骜、英俊却充满暴戾的少年。
就算他用这样伤感的眼神看着我,也掩饰不了他眼神深处挥之不去的杀伐戾气。
他这样的气息,竟让我觉得微微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