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虞仲夜也没回来,也可能回了,回得晚,刑鸣一直到睡觉时候都没见着人。
早上起来,刑鸣恢复晨跑。被苏清华把这关系点破之后,他现在就不太怕撞见熟人了,也不怕那些半熟不熟的人在背后指指划划,反正人尽皆知的事情,反正虞台长本人也不太在意。
刑鸣在山明水秀的别墅区转悠两圈,又回虞宅冲了个澡。老林有他家的钥匙,替他取了些衣物过来,就由菲比收在主卧里。
刑鸣赤条条、湿漉漉地从浴室出来,束上睡袍,推门走进主卧。他看见丝绒大床齐齐整整,虞台长像是一夜未归。
既然来了,就不这么急着走,刑鸣走向窗边,向外眺视。天气愈发热了,环绕别墅的一些景观树种各争其艳,观花的就死命开花,观叶的就可劲放绿,树高层次不齐,远看层层叠叠的,似披红戴绿,特别好看。赏花不忘栽花人,刑鸣望见陶红彬。
陶红彬是个老实人,没人盯着也辛勤忙碌。刑鸣有阵子没来这地方了,总想着问问他家里情况,再问问老崔和他儿子崔皓飞,尤其是儿子,也不知道那恼人的肝病治没治好。
刑鸣正一通胡乱惦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在看什么?”
刑鸣回头,见虞仲夜自门外进来,也不知怎么就往后退了一步。
以前只是有些怀疑的苗头,很多东西都没往深里想,如今大火燎原了,他突然心里一惊。
连老陈都知道他爸的事情,虞仲夜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真与洪万良和盛域有关,虞仲夜为什么还把自己留在身边?又为什么说了那声喜欢?
刑鸣不自觉地用手摸着脖子,想起虞仲夜性爱时总爱死死勒着他,心有余悸。
他还记得《赵氏孤儿》电影里的权臣屠岸贾,在得悉赵孤真实身份之后也曾想杀他以绝后患,只是囿于那一点点养父子的感情,最后手软了。
这个念头发乎电光火石一刹那,但马上把他自己吓着了。
虞仲夜勾了勾嘴角:“想什么这么出神?这就吓着了?”
刑鸣强作镇定,微仰起脸,看着虞仲夜的眼睛问:“今天干什么?”
虞仲夜走近他,抬手轻搂他的腰:“骑马。”
那回暴雨天气虞台长本来说要去爬山,结果山没爬成,反倒一整天都“爬”在了他的身上。刑鸣对这类淫佚的字眼很敏感,再说虞台长的嗓音一直是很浑的,不是那种浊里浊气的浑,而是一种发乎天然的引诱。
刑鸣哦一声,开始动手去解虞仲夜的衬衣扣子。
虞仲夜眼睛一睁,一贯波澜不惊的面孔竟微微露出吃惊之意,然后他果断地抬起手,将刑鸣忙于解扣子的手摁在自己半.裸的胸口,笑着说:“只是骑马。”
刑鸣明白自己会错了意,脸刷一下就红了。
一路上都扭着脸看窗外风景,不说话。虞仲夜与开车的老林偶尔闲聊两句,也不理他。
马术山庄建在郊外河畔,占地5000亩,有山有水还有青青草地,空气沁人心脾,风景特别秀丽。
虞仲夜在这里遇见了熟人,对方一见刑鸣就双眼放射出意味深长的光来,这张脸他是认得的,《明珠连线》《东方视界》两档栏目轮流捧,明珠台风头正劲的年轻主播。
“虞叔,这是带台里小朋友出来玩玩?”这人笑容诡秘,眼神奇异,心道看似道貌岸然的虞台长原来好的是这口,嘴上还得装模作样地客气。
玩玩?眼前男人既矮且挫,谢顶的脑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刑鸣眼睛都不舒服起来,又碍着面子不能掉头走人。
虞仲夜似乎看出了他的脾气,抬手在他背后轻拍一下,让一位英俊骑师带着他去马房选马。
骑师带着刑鸣走往马房,边走边客套地闲聊。多数时间里刑鸣负责聆听,对方负责说话,但这人五句话里三句不离虞台长,一嘴抒情兼议论的褒义词,显是极有好感。骑师叫Harold,看长相不是平顺那一挂的,隆鼻深目,一头微卷中长发,相当惹眼。刑鸣与那骑师并排而行,忍不住便多瞥了人家一眼,问了一句,果然,中英混血。
虞台长身边从来不缺美人环伺,偏偏他越冷淡挑剔,还越招美人们青睐。
想到虞宅里那张空了两天的大床,刑鸣忽嫌菲比的早餐太过丰盛油腻,撑得他胃里有点反酸。
十来分钟的路程来到马房,马房采光极佳,不愧是受国际马术专家认可的马术俱乐部,又干净又亮堂。
刑鸣相马完全是外行,虽然也听过“远看一张皮,近看四肢蹄”的相马民谚,但在宽敞的马房里东看西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千马一面,挑不出来。
也就一匹马看着特别神骏,脸瘦颈高,修长强壮,尤其皮毛太亮了,电视里那些洗发水广告也难见这样的光亮,让人摸都不敢,深怕一摸一手乌黑的油。
刑鸣以貌取马,对Harold说:“就这匹吧。”
Harold礼貌地摇了摇头,对他温柔一笑:“这匹不行。”
刑鸣犟脾气上来,还非这匹马不可了:“为什么?”
“这是虞台长的马。虞台长喜欢烈一点的。”Harold又笑一笑,抬手抚摸此马鬃毛,亲昵地与马贴面说道,“是不是,小刑?”
刑鸣“嗯”了一声,却发现对方不是叫自己,而是跟马说着话。
刑鸣惊讶:“这马叫小刑?”
Harold道:“原来不叫这个,上回来的时候,虞台长让爱于王市长,结果它把王市长甩了个大跟头,虞台长笑着说‘这马太不识好歹,以后就改叫小刑吧。’”
刑鸣闷下去,心里骂那姓虞的老狐狸太可恶,走到哪里都不忘拿他取乐。
Harold最后给刑鸣选了一匹红棕色的马,也很高大,但据说性格温顺,更适合新人。在Harold的指导下刑鸣慢悠悠地在马场里转了两圈,虞仲夜迟迟没来,可能跟那谢顶的男人很有的聊。刑鸣百无聊赖,不想再一个人转圈,找个借口不骑了,也不用那位英俊的骑师跟着,自己一个人在山庄里转悠。
马术山庄里各项设施一应俱全,可打尖也可住店,能唱K也能桑拿,刑鸣走进一间金碧辉煌的酒店,一眼看见大厅中央有个水池,里头养着一些鱼。
做生意又信风水的,大多会养金鱼催财,以前向勇开饭店,也养了一缸花花绿绿的鱼,殷勤供着,就怕一不留神死了几条,折损财气。
但这一池子鱼很奇特,不是金鱼倒像鲳鱼,又比鲳鱼看着外貌凶恶,颚部外凸,眼睛血红,刑鸣仔细辨认一晌,认出这是一种最臭名昭著的鱼,水虎鱼。
平日里除了纪实频道就不容易见着,刑鸣对着一池恶鱼入迷,身后突然冒出个人来,狠狠捏了一把他的屁股。
刑鸣回头,看清来人样貌,脸色一下沉重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廖晖。
“这地方原来不是我的,前两天跟原老板玩牌,那孙子手气背,把整个马术山庄都输给我了。”刚才那一把手感不错,又紧又韧,廖晖动动手指,笑着“去”了一声,一直跟随左右的保镖似的人物就先一步走了。
金主与金主其实不太一样,有钱的喜欢搞明星,有权的则更偏爱主持人,前者一呼万拥,搞上了很有面子,后者相对干净低调,不易招惹麻烦。但廖晖就是个中特例,又或者说,越求而不得越招人稀罕。
人么,天性就爱犯犯贱。
虞仲夜在,他不敢存非分之想,虞仲夜不在,那点淫秽思想就蠢蠢欲动了。
廖晖再次贴上来,伸手要抱刑鸣。
其实盛域的廖总对男人并不十分感兴趣,偶尔为之只是换换口味,但他对虞仲夜感兴趣的人却极有兴趣,他以前循着一点商业利益,也没少往虞台长的床上送过人,但虞台长眼光太高,从不见对那些个爬床的玩意儿这么上心。所以廖晖好奇,也不解,光看这小子皮相,确实可以,但跟他差不离的也不少见。他看不出来,这脾气死犟的贱胚子到底哪里与众不同。
可能虞仲夜就好这一口?但这跟御马是一个道理,性子烈一点的是情调,是乐趣,是清汤一点胡椒面,教人食之有味,但烈过头了,就是花椒麻椒烩辣椒,辛辣如火,反倒呛得人一口也咽不下去。
廖晖思来想去,觉得这个秘密可能就藏在刑鸣两条大长腿的尽头,那独辟一条幽径的地方。
刑鸣岿然不动,盯着廖晖的眼睛,分外平静地说:“虞老师也在这里。”
“你真当我怕那老东西?”话是这么说,廖晖本想更进一步的手却颓唐地自半空中落下去。再猖他也不敢明抢虞仲夜的人,倒不是真怕了明珠台台长,可能因为稍许沾着亲故,自打那声姐夫叫出口,莫名就矮人一截。
廖晖有些悻悻地走近水池,也低头看那一池恶鱼,对身边的刑鸣说:“这些红腹不值钱,真有意思的是印第安武士和辛古,凶的狠,只能单操,不能群P。”
这鱼是廖晖决定养进去的,没觉得人来人往的酒店里养一池子食人鱼有什么不对,他是恶人,恶人养恶鱼,天经地义。
“不懂它们的区别。”刑鸣不进也不退,就这么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跟人搭话。
“区别大了,红腹是P属,单条胆小,群居才猖,但如果饿一阵子,这池子里的场面就火爆了。”廖晖挺得意,他向来以糟践生命为乐。
刑鸣又低头看了一眼,池子里头不少鱼,尾鳍背鳍都有损伤,显然是食物缺乏时自相残杀所致。刑鸣感到不舒服。打从第一眼,他就不喜欢廖晖,本能地抵触与他接近。
但可能冥冥之中亡父指引,他跟这人还有不解之缘。
孽缘。
廖晖身上那阵浓烈的香水味钻进他的鼻腔,令他突然心生一念。他向廖晖那边挪了挪。
虞仲夜随时可能出现,廖晖原本不想再招这个主儿,没想到对方主动靠近,他便又心痒起来。他拉过刑鸣的手,攥在手里抚摸两下,然后又展开胳膊,摸上了他的屁股。
刑鸣本人十分冷感,但这紧身马裤勾勒的躯体竟显出一种蓬勃的肉欲,极具攻击力。廖晖摸着摸着就骂了一声:“虞仲夜真他妈福气好!”他突然真心惋惜,叹着气说下去:“你别跟着虞仲夜了,跟着他干嘛呢,你想要的我都能给,给的还比他多。”
“我想要的东西跟钱没关系。”这里没有旁人,刑鸣强忍着一阵涌向喉咙口的恶心劲儿,放开了胆子套话。
“我知道你跟在虞仲夜的身边是图什么。”廖晖还真就上套了,但也有可能他从来没把这平民小子当个威胁,“但我告诉你不可能。盛域真正的掌门人是我姐和她先生,可他们都是看洪老爷子的脸色才有了今天。”
“可洪书记就快退休了。”刑鸣意思明显,大树底下好乘凉,倘若大树倒了呢?以前人们管官员退休叫“平安着陆”,但如今退休后落马的大官小吏也比比皆是。
“是啊,快退休了。”廖晖突然嘻嘻一笑,贴上去,在刑鸣耳边呵出一口热气,“即使退休了也扳不倒,拔出萝卜带出泥,甭管洪家廖家还是虞家,从上到下就没有干净的人,也就虞仲夜他儿子干净吧,可他儿子手上还有大把盛域的股份呢。”
刑鸣微微一惊,自古官贾一家,何况他们原本就是一家。
他得意忘形,也忘了这一茬。
“虞仲夜怎么说,确实是个战略家,眼界向来宏观的很,否则一介小卒能混到今天这地位?中国说到底就是个‘人治’的社会,他怎么可能自凿其船呢?”廖晖的笑容完全放大,手也更不安分了,手指下移,在那道幽径处反复摩挲,“他要没许诺你什么,就是想白嫖你,他要许诺了你什么,还是想白嫖你。”
廖晖说话的时候,刑鸣偶尔侧头看他一眼,他发现近看之下,廖晖的脸更丑恶了。他的脸上斑点丛生,毛孔林立,他的眼眶又乌又大,像是纵欲过度。
体表越来越烫,那是血管里的液体在翻滚,在沸腾。刑鸣的目光移向那池水虎鱼,而他的目光一与那些凶恶贪食的鱼类接触,体内所有乖戾的因子瞬间都活跃起来。刑鸣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眼眶血红,就跟那一池食人鱼一样,他鬼使神差地在廖晖背后抬起一只手。
他想把这张丑恶的脸摁进鱼池里。即使以同归于尽的姿态。
“鸣鸣。”
有个声音及时制止了他。
刑鸣方才手在动,心在跳,但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直到虞仲夜的声音响在耳边,他才从这种怔忪失识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刑鸣转过头,一脸委屈地望着虞仲夜,曾经一双雪亮如刀的眼睛,此刻懵懂得跟个孩子似的。
廖晖也掉过脸,跟投降似的把双手举过头顶,笑着喊了声:“姐夫。”他对险些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虞仲夜不看廖晖,只看刑鸣:“过来。”
刑鸣差点酿成大祸,被虞仲夜拖进酒店一通教育。
外头还是正午,虞仲夜一拉窗帘将日光与房间完全隔绝,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马鞭,一把将刑鸣推在床上,照着他的后背就是重重一鞭。
一鞭一道血痕,衬衣当场破了。
刑鸣不讨饶,直接反抗,扑上前去夺虞仲夜手里的鞭子。
像一种粗暴的性爱姿势,虞仲夜从背后压制刑鸣,将他完完全全制服在床,又一扬手臂,狠狠抽了他几鞭子。
“虞仲夜!你个老狐狸!你个老王八蛋——”刑鸣疼得每一鞭都骂一声,口无遮拦。
虞仲夜一言不发,容他骂了一阵子,忽然抬手将马鞭勒进刑鸣嘴里,仿佛给烈马套上马缰。马鞭很糙,上头还有一股马匹身上的腥味,呛得刑鸣眼泪出来,他拼命地甩头抵抗,想把勒进嘴里的马鞭再吐出去。
但无济于事。虞仲夜勒得极紧,他的前舌磨出血来,嘴角也破了。
虞仲夜反折着刑鸣双臂,连同内裤一起扯掉他的紧身马裤,丰盈而白.皙的臀部肌肉一下弹跳出来,高耸如丘。
虞仲夜的气息也乱了,盯着刑鸣鞭痕累累的身体,紧勒马鞭的手稍稍松开一些。
刑鸣却是一刻不停地挣扎,终于得隙吐出嘴里的鞭子,他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好容易喘匀以后也不再骂了,反倒平心静气地说:“你不敢要我。”
虞仲夜确实有阵子没碰过他了。
这段关系里他才是常常怯弱的一方。但刑鸣今天胆儿是真肥了,竟不无讽刺地笑了,重复一遍:“你现在不敢要我了。”
虞仲夜身体力行,让自己的一部分楔入刑鸣的身体。
我要你。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