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花不是个会轻易服输的人,如果他没能成功膈应到你,晚上一定会懊恼得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同时他又是一个追求永无止境的男人,即使他成功膈应到了你,晚上还是会兴奋得滚来滚去睡不着。一旦跟谁较上了劲,大概就会进入这种每天抱着被子滚来滚去,起床后再接再厉的死循环。
继那两盒意大利通心粉之后,温小花又接连约我打了篮球、排球、羽毛球,我则以不变应万变,不管他找我打什么球,都坚定不移地和他打乒乓球。这么一来自然局局都是我赢,然而温小花也不简单,才打了三天乒乓球,球技已突飞猛进,我暗暗觉得棘手起来。
今天体育课测长跑,男生女生分批测,温小花在第一批。之前也说过了,这家伙不单头脑好,体育也是全能,跑个千八百米下来不带喘口气的。我看着他始终一马当先跑在前头,像一只绕场飞驰的松鼠,不禁想起小学体检时让吹肺活量。
那个时候测肺活量用的不是现在的电子仪器,是那种大圆筒,气吹得越足,圆筒就浮得越高。温小花每次握着吹嘴一吹就能吹破3000,旁边刚吹完的大胖小子都看得瞠目结舌。和大胖小子比起来,那时的温小花就像个洋娃娃,他鼓着腮帮吹破3000还不满意,盯着那圆筒好像不把它吹上天就不罢休,老师都说够了够了这东西吹不上天!不信邪的温小花还会撅着屁股使劲把肺里最后一口气都吹出去,吹完肺活量,整个人呼哧呼哧红彤彤的,像一颗熟透的红富士。嗯,那个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中学时测肺活量换了电子仪器,温小花也就对这活计没什么兴趣了,大约因为并没有什么能飞起来了,也就随随便便一吹了事,不过成绩还是相当令人羡慕的,吹完了吹嘴往垃圾桶里毫不怀念地一扔,就穿着他的流川枫套装去量他最在意的身高了。
果然是今非昔比,物非人也非。
第一批测试的男生跑完了,我和第二批待考的男生一起站到起跑线后,体育老师许汉文一声令下,我才刚跑出去没多远,感觉都还没找着呢,就听见温小花在起点线后大喊:“加油啊!魏天——”
我脚下一个踉跄,温小花约莫也是觉得那声“魏天”喊得略有套近乎之嫌,“天”字还没断气又机智地加了一声气息婉转绵长的“同学——”
你说傻`逼不傻`逼……
我这人速度和敏捷度是不咋地,唯独耐力却是长项,我耐力好的秘诀在于绝不贪快。前方第一集团已经火速将我甩到了后面,我依然心如止水、不慌不张地蹬着腿,可是我身后有人“慌张”了。
“加油啊!!魏天同学!!加油——”
讲真我早就习惯吊车尾了,而且这种有策略的吊车尾我也从不觉得哪里丢人。(明明就不丢人!)然而现在我却被温小花嚷嚷得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我想加快脚步,不想让全田径场上的人都以为我是个不可救药的病弱男,可我又不甘心因为温小花的阴谋打破自己一贯的原则。
跑个1200米,我的心比我的腿还累!
最让我气愤的,是全班同学都知道我一向是这么跑的,只有温小花啥都不知道,对我的了解还不如学校门卫室的大叔!
隔着田径场我没法让温小花闭嘴,经过起点线时我想瞪他两眼,以眼神示意他可以闭嘴了,等跑到起点线却找不着他人,我边跑边回头顾盼,找了一圈才发现温小花站体育老师身后去了,那藏头缩尾的站姿,活像许老师的背后灵。我扭着脖子想等他出来后使劲瞪他两眼让他闭嘴,丫死活就不出来,这是成心躲着我啊!待我无奈地回头继续跑的时候,温小花果然又崩噶跳出来为我摇旗呐喊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头毛驴,温小花现下就骑在我背上“得儿得儿”一脸的得意,我回头想冲他喷响鼻,温小花就拿书遮脸,装作在看唱本。
等我以还算不错的成绩抵达终点线,温小花在人群的那头朝我热烈地拍巴掌,他现在也不躲人身后了,反正知道我现在跑没了半条命,也没法把他怎么着了。
测完长跑休息了一会儿,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许老师就让人去体育用品室扛垫子,准备测仰卧起坐。
我刚摘下眼镜在垫子上躺下,两只脚就被人牢牢按住了。我分开腿一看,呵呵,果不其然是温小花。早料到你要来这招了。我毅然把腿并拢,将温小花看不清表情的脸无情地关在了外面。
许老师将哨子放到嘴边,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哨声响起,我腰一挺,如弹簧般一弹而起!
用弹簧都不足以形容我此时的拼劲,那必须得是弹簧刀!我这辈子见过比这还拼的,也就是菜市场里待宰的泥鳅了。
哈——温小花你是不是——哈——又想来揭我的短——哈——可惜仰卧起坐——哈——竟然又是我的拿手绝活!
平时我只出八分力就能做五十个,这次我要不做不休!
温小花被我啄木鸟般迅猛的势头吓懵了,张嘴瞪着我,半晌才道:“已经及格了,你慢点呗……”
及格?在你眼里我就只配有及格的水平?!我抱着头一挺而起,恨不能一个头槌把温小花像愤怒的小鸟一样发射出去。
肾上腺素熊熊燃烧着,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台蒸汽火车头,蒸汽发动机哐啷哐啷地运转沸腾,耳边都是“呜——”的尖鸣,当初蒸汽火车发明时是如何让那些瞧不起它的人呆若木鸡,今儿个我就要怎么让温小花呆若木鸡。
“够了够了,已经60个满分了!”温小花显然已被我打击得方寸大乱。
60个?60个算什么呀~见我还没打算停下,倍受惊吓的温小花松开手脚就要来扶我,他一松开,正处于全力输出状态中的我往垫子上一头倒去,我的腿还绷着呢,这一倒两条腿跟着冲天一翘,差点没让我后滚翻过去!
我一阵头晕眼花,像中了大奖,眼前金星直冒,爬起来一看身边的人都还在起,时间明明还没到,你现在扶我干嘛?我这不起得好好的吗!
“按住!”我把温小花的手拽过来摁我脚上。这世上我能赢过温小花的地方也不多了,这场仰卧起坐的对决绝不能轻言放弃。
温小花只好跪回去,忧伤地压住我的脚,牢牢抱住我膝盖。
我哼哈一声又弹了起来,感觉自己还能再起五百个!
终于哨声响起,我长吁一口气倒在垫子上,耳边都是叮铃铃刺耳的声响,好像打完一场拳击赛。
许老师记录完成绩,吩咐换下一批。
我累得浑身虚脱,慢吞吞还没爬起来,温小花就迫不及待把眼镜往我鼻梁上一挂,接着就往我身边躺平了。
于是我俩就这么挤一张垫子上,我戴着一副歪斜的眼镜回头看他,他躺在垫子左半边,端端正正,膝盖曲起,两脚并拢,眼瞅着我,脚尖还冲我翘了两下,浑身都生动地写着“魏天同学,来帮我压腿呀”。
躺下去的时候温小花额前的刘海也散开了一些,这家伙一旦露出额头和眉毛,整个人就会显得特别人畜无害。我明知道他图谋不轨,还是认了命,正要帮他压脚,这时下课铃响了。
“算了,”许汉文收好记成绩的本子,“把垫子都收起来,剩下的人下次再测吧。”
体育委员和两个男生来收垫子,所有男生都起完了,温小花才最后一个不情不愿地从垫子上磨蹭起来。
没机会在我面前炫耀他的腰力,温小花想必十分懊恼,今晚不知又要抱着被子滚几个回合了。
我摇摇头正要随班上的人离开,就在这时,身后的绿茵场上传来“砰——”的一声。
两秒后,一个不明飞行物击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