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淮本来就长了一张生人勿近的脸,这会儿不高兴了,整个人更加疏离冷漠,直接给如火如荼的跑道降了个温。
他走到简松意面前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隔着几个小姑娘,语气冷淡:“老白找你。”
两人个子都高,一群一米六的小姑娘在他们中间,根本挡不住他们的脸,简松意看出来柏淮的不高兴,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立马朝他走去,小姑娘们也全都很懂事地让开了道。
抱着好几瓶冰水,走到柏淮跟前:“喝水不?”
柏淮扫了一眼:“来者不拒?”
“?”
“谁送的水都要?”
“一瓶水而已,小卖部就卖两块钱,不至于吧?”
这是价钱的事?
柏淮用无药可救的眼神看了简松意一眼:“人小姑娘给你送水,是向你示好,你看不出来?”
“可是我是omega,她们也是omega,给我示好有什么用?”
“她们知道你是omega吗?”
“......”
“傻子。”柏淮毫不留情地戳穿真相,把简松意怀里的水接过来,顺手发给了徐嘉行他们。
等简松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瓶不剩。
“你是不是想渴死我?”
柏淮递过自己的水杯:“以后别谁送的水都乱喝。”
“怎么就乱喝了?送水的林圆圆我认识,我之前帮过她忙,都是朋友,她还能在水里给我下毒?”简松意嘴上不服气,手上倒是很老实地接过了水杯。
拧了一下,没拧开,再使劲拧又没拧开。
有点尴尬。
柏淮面无表情地拨开水杯盖子上的一个搭扣:“傻子。”
拿起dv,转身走了。
高冷的来,高冷的去,留一个简松意云里雾里,实在气不过,一把拉过围观看戏的陆淇风:“他刚是不是骂了我两次傻子?他是不是想和我绝交?”
“你喝喝看,这水酸不酸。”
简松意喝了一口,常温凉白开,挑眉:“不酸啊。”
“呵,傻子。”
简松意真要发火了。
陆淇风朝他身后抬了抬下巴:“你看,不愧是投票出来的校草,人气就是高,一个项目不参加,都有小姑娘送水送毛巾,啧啧。”
简松意转头一看,果然,一个女孩儿正跟柏淮说着话,那女孩儿长得还挺漂亮,之前听徐嘉行和杨岳提过,好像是高二的级花什么来着。
看上去温柔大方,笑起来还有个小梨涡,怪甜的,手上拿着一根白色的毛巾,应该是想送给柏淮擦汗。
而柏淮刚刚还能冻死人的冰山脸居然浮现出了笑容,虽然笑得很浅淡,也很客气,但是就是笑了,笑了就算了,还把毛巾收下了。
简松意突然觉得有点憋闷。
垃圾玩意儿,重色轻友,对着自己就是冷屁股,对着好看的omega小姑娘就是绅士暖男。
垃圾。
他转回脑袋,闷不做声地“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
陆淇风这人脑子是真的好,尤其是情商这一块儿,简松意的反应全落在他眼里,戏谑道:“喝出来这水酸没?”
简松意冷着脸,不说话。
陆淇风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你自己好好品品吧,我去找周洛了。”
“周洛是六班的,你一个二班的天天找他干嘛?”
“他低血糖,给他送巧克力过去。”
“我也低血糖,你怎么不给我?大家都是兄弟,你怎么这么偏心?你们两个是不是打算孤立我?”
陆淇风顿住,回头:“我难道没有给你说过,我喜欢周洛,在追他。”
“?”
“!”
简松意这才突然想起来,柏淮和自己说过,周洛的初吻就是给了陆淇风这王八犊子,当时的双重背叛感立马变成了三重,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更有问题的地方:“你还没追到他,你俩就亲了?!”
陆淇风一脸淡然:“对啊,我喝多了酒,不做人,强吻的,怎么了?不可以吗?”
“......周洛没生气?没和你闹?没不理你?”
“哦,他喝太多,断片儿了,我就告诉他是他主动的,他现在对我很愧疚。”
“......老畜生。”
“谢谢夸奖。”
“不是,这么多年朋友,你怎么下得去手的?都这么熟了,你能分清是兄弟情还是喜欢吗?”简松意有些困惑。
陆淇风看着面前这块木头,叹了口气:“当然能分清了。我这么给你说吧,我和你是兄弟,你和柏淮关系好,那柏淮就也是我兄弟。但是如果有一天,周洛身边出现一个柏淮这样的人,那他就是我的敌人,你明白了吗?”
简松意捋了捋,觉得这个举例有点问题。
不等他反驳,陆淇风余光已经瞥见柏淮向这边走来了,于是很有眼力见地闪人:“行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品品那杯水到底酸不酸吧。”
酸的。
简松意瞟了一眼走到自己跟前的柏淮,语带讽刺:“谁送的毛巾都乱收?来者不拒?”
没好气,嗓音因为刚喝了柠檬水,微酸。
本来心情还不太好的柏淮,突然就心情好了,拿着手里的毛巾,裹着简松意汗涔涔的脑袋,使劲揉了几下。
“我给她说了,我收下来,是给你用的。”
“哦。”简松意突然觉得那水又不酸了,然后才品出柏淮这动作不对,“你干嘛?”
“擦汗,不然冷风一吹,回头感冒了。”
“哦。”
柏淮的动作温柔又细致,简松意觉得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突然又想起了陆淇风。
陆淇风可能给自己擦汗吗?不可能。
那柏淮可能给自己擦汗吗?可能。
自己会让陆淇风给自己擦汗吗?不可能。
自己会让柏淮给自己擦汗吗?可能。
简松意逻辑思维一向不错,这次却难得地卡壳了,来来回回推演,也推不出一个标准答案。
只能乖乖站在原地没动,任由柏淮把自己的一头炸毛撸顺。
然后突然问道:“柏淮,你会给徐嘉行擦汗吗?”
“他是我祖宗转世的话,可以考虑一二。”
“......”
简松意选择闭嘴。
三千米是运动会最后一个项目,高二和高三一起比,一共14个班,文科班弃权多,最后参赛人数一共22人,齐刷刷在起跑线上站了一排。
简松意知道一班体育凋零,但是没有想到一班体育会凋零至此,在徐嘉行因为跳远扭了脚后顶替他跑三千米的居然是俞子国。
柏淮看着在简松意身后蹦来蹦去做着热身运动的瘦竹竿,有点不放心:“要不还是我来吧。”
俞子国却拍拍胸脯,傻笑道:“没事儿,我上午跳高刚拿了第二,足以证明我运动天赋十分惊人,你们就放心吧!”
“就让俞子国来吧。”
简松意知道,俞子国一直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不是多余的,和他每天主动倒教室垃圾桶和清理黑板槽的行为一样,他是想为这个班出一份力,尽他所能地回报他在一班接受到的善意。
相比这份心意,其他的没那么重要。
柏淮了然:“行。”
简松意朝他眨眼一笑,手指放到唇上,然后向上一扬:“放一万个心,等着接松哥凯旋就好。”
他这动作本来只是做着逗柏淮的,结果无意之间打翻了一百个鸡笼。
“啊啊啊啊啊!!!!松哥给我飞吻了!!!”
“屁!明明是给我的!!!”
“你去死!就是我!”
“我已经死了,啊啊啊!!松哥加油啊!!我们等你凯旋!!!”
“我要躺在终点线上!让松崽踩着我的身体走向胜利!”
......
“......”
柏淮拿起dv,忍不住笑道:“还骚吗?”
简松意揉揉鼻子:“怎么这么多人。”
围观群众确实很多。
毕竟三千米,七圈半,报名参加就很有勇气了,能坚持跑完的只剩半数,如果还能拿第一,那就是真男人了。
往年冠军都是顶级alpha,只有去年是个例外,被还没有分化的简松意给拿走了。
到了今年,简松意还是没分化,其他alpha却都已经是很成熟的alpha了,比赛就变得有悬念起来,围观的人就格外多。
当然,也只是理性上的悬念,感情上大部分人都愿意相信,今年的王者还是简松意。
没有其他理由,就是因为他帅,毕竟很多人本来也不是来看比赛的。
所以操场上乌泱泱的一大片围观群众,除了其他参赛班级在为自己班打气以外,其他的全部都在高呼简松意的名字。
这就算了,甚至还有滥用职权,以公谋私的。
林圆圆高二的时候是广播站站长,高三虽然退了,但是在广播站人缘好,于是蒙混到主席台上,帮忙念起了广播稿。
从此广播稿就只拥有简松意的姓名。
“简松意,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们永远只爱你!冲鸭!”
“不败神话简松意,五年连冠简松意,你一定会拿回属于你的第六座长跑冠军奖杯,为你在南外的运动生涯画上完美的句号。你就是南外最了不起的传说!”
“我们相信,迟来的永远是最好的,所以我们也相信,还没有分化的你,一定会成为南外最优秀最出色的alpha,你一定会拿回本该属于你的胜利!”
......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起跑线上,李停站在简松意附近,听到这段广播稿,突然低笑一声:“了不起,顶级alpha就是了不起,分化得这么晚,怪不得我们松哥这么叼。”
声音不低,附近的人都能听见,觉得有些阴阳怪气的,但又觉得属于正常的赛前嘲讽范围,都没多想。
只有简松意和柏淮明白,李停还是没有放下疑心。
不过这不重要,自己本来就不太在意垃圾的看法。
简松意活动着手腕,骨节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扯了下唇角,笑得散漫,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不屑:“我叼,只是因为我是简松意,和我是不是alpha,有什么关系?”
懒洋洋的,轻飘飘的,傲慢又自大。
欠揍极了。
又讨人喜欢极了。
柏淮单手举着dv,一手插在裤兜里,散漫地站着,语气同样漫不经心:“是这么个道理,毕竟有的alpha也挺弱的。”
李停刚想反驳,就被皇甫轶拽住,拉到跑道另一侧去了:“你非要惹他们两个干嘛?你作弊被抓那事我也听说了,你想找茬你有道理吗?就算当时没发现,你以为事后不调监控?老实点儿,把处分消了算了。”
李停冷笑:“你怂我不怂,你追了林圆圆那么久,被简松意一吓你就不追了,这种事儿我可做不出来。”
“我不追林圆圆是因为人家确实不喜欢我,我软的硬的都用了,能怎么办?而且我马上就要出国了,没必要强求。但是你这个本来就理亏,现在没有自招还算轻的,回头惹了事儿,处分消不了,连升学都影响。所以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反正你又惹不过他们。”
“你别管我,我自己有办法。”
李停没再说话,只是准备好起跑。
喜欢装逼就装一会儿,装得越狠,到时候打脸就越疼。
信号枪响,所有人同时快速出发,在操场上带起了一阵风墙。
人群密密麻麻,差点分不清谁是谁,等阵型拉开后,大家才发现跑在最前面的居然不是简松意,而是高三那几个篮球队的,比如皇甫轶,比如李停。
毕竟是有体育特长的成年alpha,体能还是不一样,像俞子国他们几个beta一开始就被甩在了后面。
而简松意只是稳扎稳打的用一种平稳的速度维持在七八名的位置,不上不下,十分中庸。
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有点着急:“松哥是不是今天状态不好啊?怎么回事啊?怎么差第一差这么多?”
一班的人却都很淡定:“你们是不是去年没看松哥跑三千米?”
“没......”
“那就对了。你们要相信松哥,我们松哥是带着脑子跑步的,不像最前面那几个憨憨。”
果然,到了第三圈的时候,前面遥遥领先的那几个人,体力开始透支,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简松意的呼吸却始终保持在一个平稳的节奏,并且逐渐开始提速。
很快就反超了他前面那个人。
然后是第五名。
第四名。
......
最后一口气超过了最前面的皇甫轶和李停,控制在领先十几二十米的速度。
等后面的人想反超,咬牙提着一口气飞快冲刺,眼看就要赶上了的时候,简松意又再次提速,拉开距离,仿佛是在故意否认玩儿。
而开局就冲刺了八百米的人,本来体力就消耗得很快,再短距离冲刺一次,彻底打乱节奏,呼吸紊乱,体力透支,后劲全然不足。
这样一来,就显得前面领跑的简松意格外游刃有余。
而且很明显,这还不是他冲刺的速度。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五六圈的时候,大概就呈现出中间一段相对密集的长条人群,俞子国在人群前将近五十米的位置,简松意在人群后将近一百米的位置。
半路从教学楼下来看热闹的英语老师徐佳,一看,愣了:“简松意平时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落后这么多?俞子国平时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倒是挺厉害。”
杨岳好心提醒:“miss徐,松哥那是领先了将近一圈,俞子国那是落后了将近一圈,你看反了。”
“......”
话音刚落,简松意已经过了起跑线,圈数变为6。
miss徐举起自己的纤纤玉手并竖起了大拇指:“我看在他为班争光的份上,暂时原谅他这次英语掉出年级前二十了。”
周围的学生们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注意力纷纷转移:“成绩已经出来了?”
miss徐洋洋得意:“年级组所有老师通宵达旦改卷子,总算改出来了,正在统分,等你们回教室,就可以看到成绩表了。”
“......”
也是,习惯了,以前经常第二天考完英语,前一天的数学卷子就被发下来改错了,这个速度不稀奇。
也好,早死早超生。
而miss徐显然就是专门来操场抓人的,简松意在比赛,她不好抓,目标就放到了录像的柏淮身上,伸出手指:“那位帅哥,你过来。”
柏淮过去。
miss徐叉腰:“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帅,我就舍不得骂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英语多少?虽然简松意提前交卷,但是他好歹把卷子蒙完了,还混了个一百三十几,你倒是好,五十分的题没做,只考了一百分,怎么,一百分很光荣?你们两个是不是故意想气得我提前进入更年期?”
柏淮淡定地解释道:“我和简松意昨天中午吃的外卖,吃坏肚子了,没办法。”
南外有规定,但凡正规考试,离开考场十分钟以上,就算提前交卷,不得再回考场。
所以这个理由还算充分。
加上柏淮长得又好看,气质虽然冷,却像个君子,正经得不行,他这么面不改色地一说,miss徐就真的信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儿惋惜:“可惜,太可惜了,听说你这次理综进步神速,如果不是英语这个样子,年级第一很有希望的。”
正说着,人群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柏淮想也没想直接朝操场那头跑去。
就在刚才,简松意超过了俞子国,领先了整整一圈,李停憋着劲儿,愣是跟上了。
他初中是体育生,但是是打排球的,长跑实在没经验,知道自己这次拿不到第一了,索性就想拖简松意一起下水,好好打打脸。
他努力跟上,别过跑道,想骚扰简松意,简松意为了后面冲刺考虑,不敢贸然加速,距离一时半会儿拉不开,躲开了一次,却被后面接二连三几次,影响了节奏。
最后李停干脆直接伸手,试图拽倒简松意,结果被后面的俞子国发现了企图。
这一拽,只是影响比赛成绩还好说,如果真把松哥摔受伤了,这个王八犊子拿命都不够赔!
俞子国顿时火冒三丈,加快速度冲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李停的腰。
李停突然被抱,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那个精培生,顿时无所畏惧,直接反手一推。
俞子国秉承着一命换一命的战术准则,死也不撒手,两个人在跑道上滚成一团,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观众们又不敢贸然进赛道,只能惊呼着找来裁判。
简松意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立马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俞子国又倔又傻,生怕他吃了李停的亏,或者真受了什么伤,连忙折返跑了回去,一把拉开李停,把他往路边一丢,然后蹲下身查看俞子国的伤口。
俞子国急了,不停地推他:“松哥,你快跑,你别管我,后面的都已经反超了,我真的没事,你快跑啊,帮我们把第一拿回来。”
简松意没理他,自顾自地把他的裤腿卷起来,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还好,皮肉伤。我扶你到边上,等校医过来。”
“松哥,我真不用!”
“你继续比赛,这里有我。”
声音清冷从容。
简松意抬头,看见柏淮,点头:“好。”
然后果断起身,向第七圈冲刺。
他可以把他的后背交给柏淮,无所顾虑,然后朝着胜利进发。
只是中间耽误的时间实在太多,几个有长跑经验的选手,都开始在最后阶段提速,并且纷纷反超。
在简松意前面的有三个。
一个领先50米,一个领先80米,一个领先将近100米。
只有最后的600米了,情况不容乐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悬着一口气。
毕竟简松意不是铁打的,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2400米跑下来,体力也已经消耗大半,中间还因为停下了一段时间,被打断节奏,状态也不如之前好。
这第一,可能真的就没了。
老白安慰到大家:“没事没事,团结友爱同学才是最重要的,拿不到第一没关系,前三也很好嘛,大家快给你们松哥加油呀!”
也是,拿不到第一也没关系,大家都看在眼里,不是实力问题,只是因为松哥人好,善良。
于是那点儿担忧的颓丧全没了,反正他们松哥就是最好的,加油应援都喊破了嗓子。
徐嘉行和杨岳干脆直接跳上主席台,从林圆圆手里夺过政权,用五大三粗的嗓子尖叫着。
“松哥勇敢飞!一班永相随!”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人美心善,德艺双馨,简松意!你就是我们的王者!”
“宅心仁厚简松意!团结友爱简松意!牛奶皮肤简松意!擦浪嘿呦简松意......你放开我!松哥需要我们的应援!唔唔唔......”
被强制哄下了台。
简松意一边跑一边心里直骂两个傻逼,他跑得本来就累,还非要逗他笑。
然而他的速度一点也没放下,调整呼吸,提起一口气,往前冲刺着。
他现在还在结合热,虽然打了抑制剂,可是状态必然没有平时好,这种三千米长跑比赛,简直能要了一个普通omega的小命。
可是他是简松意,他永远不普通。
然而雪上加霜的是,简松意感受到自己的腹肌有些疼,应该是刚才停下后,身体冷了,又直接开跑,准备不够,导致腹肌痉挛或者岔气了。
汗水浸透发丝和衣物,简松意咬着牙,不去感受紊乱的呼吸和心跳,也不去想四肢的酸软,只是飞快地奔跑着。
反超了第三名。
反超了第二名。
和第一名并肩齐驱。
最后两百米。
简松意觉得自己快失去意识了,虚脱,缺氧,麻木,无力,全凭着一口气往前冲,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
他有点喘不过气,呼吸十分不顺,腹部疼得更加厉害。
什么欢呼什么鼓励什么加油都听不见,只觉得自己好像随时都要窒息一般。
直到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低沉温柔的声音:“跟着我的节奏来,调整呼吸,没事儿的。”
是柏淮。
于喧嚣嘈杂中,简松意只听见了这一个声音,他突然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说不出口。
只是在第一时间选择相信柏淮,按着他的节奏,跟着他的呼吸,一点一点调整,腹部的疼痛,好了许多。
最后五十米,因为调整,他略微落后第一名。
他看了柏淮一眼。
柏淮懂他,点头:“你想怎么来怎么来,我会接住你的。”
简松意放心地闭上了眼。
不去看终点在哪里,不去看自己是第几名,摈弃所有杂念,在黑暗中奔跑,把所有一切交给身边这个值得他全身心信任的人,感受着他的呼吸节奏和步伐频率,跟着他,一起向胜利冲刺。
然后他听见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身边的人低声道:“恭喜。”
他睁开眼,自己是第一个跃过终点线的人,他如释重负地笑了。
却并没有停下,只是继续向前跑去。
力气透支,速度已然缓慢。
所有人都对这个举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柏淮没有疑问,陪着他慢慢跑了起来。
直到他们跑到俞子国身边,三个人一起在空荡荡的赛道上前行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要带上自己的同伴。
比赛中途已经有将近一半的alpha弃权了,坚持到最后的,不过十个,也都已经纷纷跑过了终点。
然而即使其他所有人都已经结束了比赛,即使俞子国可能涉嫌犯规,没有成绩,可是他们还是要陪着他跑完全程。
不放弃这件事,本身就足够了不起。
四百米,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十米。
看着简松意和俞子国明明都已经疲惫不堪,却依然缓慢却又笃定地并肩从夕阳里一步一步奔向终点的时候,有感性的小姑娘,甚至流了泪。
所谓好的朋友,从来不会有谁拖谁的后腿,都会为了彼此去付出,也都会搀扶着彼此,做到更好。
而好的爱人,永远会在你身边,让你觉得无所畏惧。
三个人一起踩过那条红线。
南外的长跑历史上,第一次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同时跑过了终点。
操场上的人山人海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最热烈的掌声。
“让我们恭喜一班!获得校运动会男子三千米比赛第一名!”
简松意这次终于停下来了,俯下身,撑着膝盖,深呼吸,调整好状态,然后抬起头,直起身,缓缓走上主席台,接过林圆圆手里话筒。
声音有些虚弱,气息不算平稳,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嚣张:“有句话,我怕有的人没听清楚,我就在这里再重复一遍,我叼,是因为我是简松意,和我是不是alpha,没有关系。”
说完,苍白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个自信又得意的笑容。
这次打翻了一千个鸡笼。
另外一头,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半途放弃了比赛的alpha李停,黑了脸。
他觉得,有的人就是被捧得太高了,以至于忘记了在分化之初,还没有人权平等的时候,那些没有受到法律法规保护的omega只不过是alpha的玩物而已。
这是基因里的东西,并没有被改变。
他起身,独自离开了操场。
简松意装完逼,在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的喧嚣尖叫里,淡定自若地走下主席台,下台阶的时候却因为装逼过猛,一个腿软差点摔倒。
然后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我接住你了。”
“嗯。”
接住了就行,老子他妈的有点飞不动了。
简松意想着,自然而然地把下巴搁在柏淮肩头上,重心全部放了上去,自己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柏淮就撑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
一班众人本来是想过来对简松意进行一下抛举庆祝的,结果看见这一幕,自动选择了当人墙,在隔壁班陆淇风的指挥下,拦迷妹的拦迷妹,拿水的拿水,拿毛巾的拿毛巾。
柏淮接过一根毛巾,把手伸进简松意衣服里,擦着他背上的汗:“用不用我背你?”
“谁他妈要你背。”
“那你自己还能走回去吗?”
“当然能,我缓一下就缓过来了。”
“确定?”
“确定。”
说着简松意就推开柏淮,打算自己走,结果直起身子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栽了,还好柏淮眼疾手快扶住。
“是不是又低血糖了?”
“好像是。”
柏淮帮他擦完汗,毛巾一扔,掏出一块奶糖,剥好,塞进他嘴里:“也不知道我从小到大喂你这么多糖喂哪儿去了?”
简松意大脑缺氧,脑速跟不上语速:“难道我不甜吗?”
“......”
柏淮低头,忍住没笑,在简松意反应过来害臊之前,拍了拍陆淇风的肩,“你们把简松意送回去,我去医务室帮他拿点葡萄糖。”
“ojbk。”
柏淮离开,陆淇风想过来扶简松意,表达一下兄弟情。
结果被简松意嫌弃地一巴掌挥开:“老子没那么弱不禁风。”
那么一瞬间,陆淇风想起了周洛给他科普的当代omega现状的一条:a前林黛玉,a后伏地魔。
不过简松意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柏淮面前,和在别人面前有什么不一样,一边抿着糖,一边在一班众人的簇拥下潇潇洒洒地往教室里走去。
到了教室,看见成绩表第一排“简松意”三个大字的时候,乐了。
拿出手机,拍照,发给柏淮。
[看见没有,都是提前交卷,但是爸爸就是稳妥妥的第一,什么叫理科天才,什么叫硬实力,什么叫文武双全,我就问你服气不服气?]
顺便连发了七八个表情包,十足挑衅,而微信那头,只是回复了一句。
[我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