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别这么严肃,”见众人听了他的话后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裴遇舟突然笑道,“我又不是专业的犯罪心理专家,我的分析你们随便听听就行了。”

在没彻底弄清楚裴遇舟的身份前,沈峥表示他对某人关于自己的陈述只能信一半:“别转移话题,接着说。”

裴遇舟瞥了他一眼:“那沈哥抓错人可别怪我。”

“这是一个连环杀人犯,从这两案被害者和幸存者的特征上来看,我们还可以大致圈出凶手下一案会选中的目标。”

“四口之家,家庭关系不和,父母年龄在30—40岁左右,且对年龄小的孩子偏爱,目前能看出的共同点只有这些,”裴遇舟总结道,“凶手很可能有一个类似的家庭环境。”

“不过这些内容太主观,不适合第一次大范围的排查。”

“我们还是需要找到这两起案件核心的客观联系,”裴遇舟看向秦千岚,“这就要辛苦岚姐了。”

秦千岚一目十行且记忆力极好,工作时又心思细腻,所以特案组接手案件的相关资料排查都会交给她。

但此刻秦千岚却没有应声,她盯着大屏幕上的男人一动不动,直到裴遇舟又叫了她一声。

“岚姐?”

“我好像见过这个男人,”秦千岚闭了闭眼,在她的脑海里迅速翻找起相关画面来,“没错,我见过他。”

“就在孙佳的病房外。”

这下办公室内的几人都来了精神,安歆瑶追问道:“你看清他的脸了吗?”

“看清了,”秦千岚语气肯定,“年龄身高体型还有眼睛……”

她示意纪桀将暂停取消:“还有走路方式,应该是同一个人没错。”

“他衣服上有尘土和油漆,表面上是一个十分好脾气的人。”

要不是对方当时给她造成的印象相对深刻,秦千岚也不一定记得这么清楚。

“尘土和油漆,工地?”沈峥的眉毛皱了皱,这和他们的推测有些出入,“确定是油漆?”

秦千岚回忆道:“当时我和他撞在了一起,那股油漆味儿很刺鼻,应该不会有错。”

“一会儿我去技术科做个人脸拼图。”

纪桀关上监控画面,心里为这个嫌疑人的运气点蜡,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去了那家医院,引起了秦千岚的注意就算他倒霉。

沈峥对这个意外之喜很满意,有了人脸拼图后他们的进展会快上很多,如果凶手行凶的规律没变,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一周。

裴遇舟仿佛看出了沈峥所想:“他是一个极有计划的人,孙家显然不是他的最后一步棋,他会继续走下去的。”

沈峥一脸认真:“那就在他走下一步棋前抓住他。”

抓不住就意味着又会有三个人死去,三条人命太过沉重,谁都负担不起。

裴遇舟无所事事地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打转,颇有些悠闲的意味。

特案组的其他人都出去跑外勤了,这次沈大组长居然难得地没带上裴遇舟,任由裴遇舟在办公室摸鱼。

好吧,其实他也没有完全在摸鱼,他只是在等周小杰。

“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裴遇舟停下了转椅,换上了标准的“知心大哥哥”的笑容:“请进。”

可进来的不是周小杰,反而是一个裴遇舟最近最不想见到的人。

赵局。

赵局关上办公室的门:“就你一个人?”

“显而易见,”裴遇舟脸上的笑容立刻垮掉,连自带笑意的眼角都染上了一层冰霜,“虽然我和赵局您是合作关系,但您最近管的未免也太宽了。”

自从上次他将那封印着童谣的信交给赵局后,对方就暗中派了不少人在他住处周围晃悠,这让裴遇舟有了一种地盘被入|侵的不快感。

这也是他最近不怎么回家的原因之一。

赵局板起脸:“我这不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要知道你妈妈……”他的声音有几分苦涩,“我不想让你也有那种结局。”

赵局已经有了皱纹的脸上带着追忆和痛苦,见此情景,裴遇舟的态度也不免软化了几分:“但你这样的行为只会让‘他’不再接近我。”

“‘他’能轻松地将那封信放在我家的床头,你觉得你派去的那些人能起多大作用?”

裴遇舟说这话时眼中少见地带上了几分骄傲,而赵局竟然也没反驳。

他只是看着裴遇舟:“你真像你妈妈。”

听到这话,裴遇舟指了指自己湖蓝色的眼睛:“我也挺像我爸的。”

“说吧,您屈尊下楼找我什么事啊?”

还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

赵局早就习惯了裴遇舟的两副面孔,他并不生气,只是开门见山道:“你觉得这个案子和‘他’有没有关系?”

差不多一个月前,在裴遇舟微微接触到了Hunting的核心人物后,赵局就开始暗暗着手对‘他’展开正式调查的准备,所以他才会将裴遇舟调入特案组。

当时正巧碰上董婧跳楼案,赵局的本意是让裴遇舟借着这个案子和特案组的众人磨合一下,等媒体不再关注特案组后再将具体的行动计划交给沈峥。

但没想到在董婧跳楼案结案的第二天,裴遇舟就收到了那封“他”寄来的童谣,这也意味着裴遇舟的彻底暴露,因此赵局不得不把原定的计划延后。

有了董婧的例子在前,面对特案组本月接到的第二起大案,赵局难免多了几分小心和怀疑。

“我又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裴遇舟的语气不太好,“除非他再给我寄一封童谣。”

“而且就算‘他’想寄,估计也被赵局您安排的人吓跑了。”

——这话可就是完全甩锅了,毕竟某位医生刚刚还嫌弃过赵局派的人手。

“你这小子!”赵局右手高抬,但终究是没有落在桌子上。

他叹了口气:“行行行,我会让那些人都撤了。”

“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冒险,裴家现在就剩你这么一点血脉了。”

和这个小子认识五年,赵局清楚地了解对方的性格,裴遇舟对‘他’的恨意已经到了玉石俱焚的地步。

裴遇舟根本不在乎自己这条命,他早就做好了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准备。

但赵局却不能看着裴遇舟这样发展下去,于公,裴遇舟是他的下属;于私,裴遇舟是他故人的孩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袖手旁观。

可他却有心无力,裴遇舟就像一匹脱了僵的野马,赵局找不到能牵制住他的那根绳子。

“别一副要去给我奔丧的表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裴遇舟的心情明显转晴,“我这不还好好活着呢嘛。”

在亲手抓住“他”之前,他无论如何都会保住自己的这条小命。

赵局知道自己劝不动他,索性也不再劝:“满意了?说说这案子吧,说实话。”

不见兔子不撒鹰,又绝不做亏本买卖,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些。

“可我是真的不知道呀,”裴遇舟特别无辜地摊了摊手,“现在我们还没能确定凶手的身份。”

在赵局第N次觉得压不住自己的怒气前,裴遇舟又道:“但只要查出了凶手与毒|品有交集,这案子就绝对少不了‘他’的手笔。”

“毕竟他能控制别人的手段,也就只有这么可怜而下作的一种了。”

“行吧,”赵局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那你调查案件的时候往这方面留意一下。”

想了想,赵局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做得自然一点,特案组的人都很敏锐,尤其是沈峥,我暂时还不想让他们参与这件事。”

他和裴遇舟已经深陷局中,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而且他们各自都有为了此局送命的理由和准备。

但特案组不同。

在没有拿到对方确切的把柄前,赵局能申请到的支援有限,所以此刻他十分纠结,既希望将特案组拉上这座独木桥,又怕众人摔得粉身碎骨,凭白没了性命。

尤其是沈峥,如果沈家真的一门三殉职,赵局不知道丧夫又丧子的沈母还能不能撑下去。

生与义,自古就不可兼得。

“放心吧,”裴遇舟干脆地应了下来,“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但这话说出口后,裴遇舟却有些莫名的心虚,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偶尔敏锐到可以看穿他的沈组长。

希望对方这次可以傻一点。

虽然心虚,但裴遇舟面上却看不出半点不自然:“行了,您再在我这待下去,到时候他们回来了我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还有,别总发愁了,本来就老,越愁越老,越老越丑。”

赵局只当没听到最后那句话,冷哼一声便开门走人。

裴遇舟神色晦暗地看着资料封面上的“特案组”三个字,最后还是伸手盖住了它。

明明在同一个组却搞得和间谍一样。

无论他们有多真诚,他又怎么可能真正的融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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