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神弄鬼。”沈峥大步上前捡起那束花,顺手扔到了楼梯间的垃圾桶里。
他们两个好不容易能有点轻松的私人时间,可现在这大好气氛却被那个所谓的尹总毁了个干净。
裴遇舟掏出钥匙开门,声音里少了之前的笑意:“看来不把他抓住,我们是很难过个消停日子了。”
“那就抓呗,”沈峥拥着人进了家门,“都是迟早的事儿。”
裴遇舟侧头看了对方一眼:“沈队倒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一样的自信。”
“都进了家门了还叫沈队?”沈峥假意心痛,他夸张地捂住胸口道,“舟舟你这就有点无情了。”
裴遇舟被沈峥逗得笑出了声,他故意掐着嗓子叫了一声“沈哥”,然后又腻歪地补了一声“峥哥”。
沈峥表示他听的开心,可是该算的账还是要算,他转去厨房给两人倒了两杯热水,随后便拉着裴遇舟坐在了沙发旁。
“说吧,”沈峥绷着脸把信往桌子上一放,“又打算瞒着我偷偷做什么坏事?”
裴遇舟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舒服的就差没拿沈峥的腿当个膝枕了:“没打算瞒着你,只是有些事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提。”
“不信你自己看,”裴遇舟把信拆开,又将它亲手递到沈峥的眼前,“就多写了一行字。”
沈峥看了一眼,依旧是打印出的宋体五号字,而这些字只是标注出了一个地址,并没有任何属于“他”的个人感情。
看出沈峥的疑惑,裴遇舟主动解释道:“那是意大利的一个疗养院。”
“或者说是戒毒所?精神病院?”裴遇舟笑了笑,“叫做疗养院也只不过是因为那里环境不错,住的都是所谓有钱有地位的上等人。”
“托我父母的福,我小时候在里面见识到了不少瘾君子和疯子。”
“小时候?”沈峥猜测道,“是因为伯母吗?”
“没错,”裴遇舟点点头,“她第一次逃出又被那个男人抓回去后,对方就把她圈|禁起来了。”
“比那些笼子里的金丝雀还惨,我妈妈还被他注射了当时他们研究出来的毒|品。”
“我说了,他控制人的方式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种,”裴遇舟神色嘲讽,“但是毒|品对于意志坚强的人来说作用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生理反应很容易克服,真正难以对付的是时时刻刻都在干扰着你的心瘾,但只要能熬过心瘾,就不会被别人控制。”
沈峥皱眉:“可是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抓住伯母?难道真的是因为扭曲的占有欲?”
“五五开吧,”裴遇舟比了比手指,“他还想要我妈手里的那些东西。”
“我妈妈本来是和那个组织完全不搭边的局外人,但她却有一个为那个组织做研究的朋友,”裴遇舟看向沈峥,“你知道吧,那个组织除了贩卖毒|品之外就是倒卖非法药|剂了。”
“也不知道那研究员到底研究出了什么东西,让她良心发现带着资料背叛了那个组织。”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江岳那么幸运的,”裴遇舟低下头,沈峥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了一种愤怒,“那个研究员失败了,她死了,但她却成功地把资料藏在了我妈妈那。”
“也许这就是生死之交吧,”裴遇舟冷笑一声,“有时候我是真的不理解人类之间的所谓友谊。”
“我妈妈不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东西,但她还是答应帮对方保存,毕竟裴家在没落前也算有点底蕴,藏东西的地方还算不少。”
“但她一定没想到,她之后的一切不幸都来源自那份资料,她还为此搭上了她的爱情、自由甚至还有生命。”
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在她以为遇见了自己生命里最美好的恋人的时候,阴影悄然而至。
“所以那份资料现在在你手上?”沈峥有些紧张的扣住裴遇舟的肩,“拿着这么危险的东西还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你还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小祖宗。”
“那只是我骗他的,”看见沈峥为他担心的样子,裴遇舟居然觉得自己心里有点不合时宜的满足感,“后来那份资料一直都被我家老头保管着,至于他到底把东西藏在哪了,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不知道。”
他动了动身子,让自己靠进沈峥的怀里:“‘他’以为我把东西藏在了R国只有裴家人能打开的银行里,所以他并不敢真的对我下杀手。”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保命符,”裴遇舟在沈峥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所以你不用太为我担心。”
“而他寄这封信的目的,大概也只是想让我回忆起我那并不美好的童年吧,又是十字架又是不能入眠,这是拼了命的想让我想起那些在国外的日子呢。”
“我家老头给过我一个十字架,说是他的护身符,不过我不信什么宗|教,也只能让那个护身符待在角落里吃灰了。”
从小在那样的疗养院长大,裴遇舟的睡眠质量自然不会多好,而“他”当年也派人到国外追杀过他们一家,对方能把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查得这么清楚,裴遇舟对此也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看了看沈峥的侧脸笑道,“本来我是挺不开心的,但一看你为我担心的样子,我就一下子开心起来了。”
听听这话说的,多气人,沈峥咬牙看向裴遇舟笑眯眯的桃花眼,他伸手想给对方一个爆栗,但当他的手指碰到对方柔软的头发时,沈峥却只是揉乱了裴遇舟的头发。
到底是他的人,他怎么舍得让对方疼。
哪怕是一点点都不行。
——这个时候沈队倒是忘了基本每天都要被他敲一个爆栗的安歆瑶,还一本正经地做起疼媳妇的温柔好男人来了。
“所以你对毒|品那么敏感的反应是因为伯母吗?”沈峥声音很低,似乎怕一不小心便会触碰到裴遇舟的伤疤,“在你小的时候?”
比起沈峥的小心翼翼,裴遇舟却是一副洒脱淡然的样子,他语气平常道:“是啊,因为我母亲在怀我的时候并没能完全戒掉那些东西。”
“我家老头虽然爱我,但他明显更爱我妈妈,为了我妈妈他还愣生生练了一口流利的中文,不然你以为我的中文是跟谁学的?”
“这样的人,他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人受苦呢?他一个刀口舔血的雇佣兵,钱和渠道都不缺,就算我妈妈不去那个疗养院,他也完全养得起她。”
提起自己父亲的行为,裴遇舟并没有任何不满,他甚至还十分赞同自己父亲的做法。
一面是未出世的孩子的健康,另一面是自己心爱之人的痛苦,若是裴遇舟也处于相同的选择之下,他绝对会做出和他父亲一样的选择。
他爱的是这个人,不是什么其他附加的东西,而他爱的这个人,将会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
“可你妈妈选择了你,”沈峥抱住裴遇舟,“她很勇敢。”
“但她没有成功,”裴遇舟道,“我还是个出生就不健康的孩子。”
前一阵儿他还被那半管毒|品诱发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瘾,想想都觉得丢人。
“幸亏有我家老头的魔鬼训练,不然沈哥你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今天这个裴遇舟。”
这话是越说越不中听了,沈峥用手指压住了裴遇舟的唇:“胡说什么?”
然而裴遇舟却没有乖乖地闭嘴,他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对方的手指:“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闲,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讨论这些扫兴的事吗?”
“沈大队长想知道的我都坦白了,我现在可以讨要我的奖励了吗?”
裴遇舟扯住沈峥还未来得及完全解开的领带,他眨了眨一双被灯光映得亮晶晶的眸子,长而卷的睫毛好像扫在了沈峥的心上。
热情却又隐晦。
“当然可以,”沈峥低低地笑了一声,“想要多少都没问题。”
长夜漫漫,与其念着注定棘手的未来,倒不如怜取眼前妙人。
“砰。”
卧室的门被人重重地关上,遮住了冬夜里的一室春光。
*
杨诗洁静静地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就算此刻已经是深夜,但B市仍旧繁华不息,像是一座永难沉睡的不夜之城。
手机的铃声一直在响,杨诗洁却一点都不想理会,她眼带眷恋地看着这间办公室的一切,神情中带着几分不舍。
“谁在那!?”
男人的声音和手电筒的光亮一并传来,杨诗洁回头,正对上穿着忆星制服的保安。
“杨……杨总?”光亮下男人很快看清了杨诗洁的脸,他连忙收起手电筒,磕磕巴巴道,“您怎么在这儿?”
“因为我很快就不在这儿了。”杨诗洁拿起手机,她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说完这句话后便越过男人向门外走去。
但在经过男人身旁时,杨诗洁还是停下了脚步,她拍了拍对方的肩:“有空留意一下别的公司吧。”
然后好好地拿着遣散费走人。
忆星的轰塌早已注定。
从它变成众人角斗场的那一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