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隘的走廊的寂静无声。
背后是银氨枯叶蝶栖息的六面镜,面前走廊的尽头散发着暗淡的白光。
巫瑾长舒了一口气。
人总归是向往光——比起一片摸黑盲狙,有光总比没光要好。
两人在副本门口站定,毫不意外发现了第一张提示卡：
“你有令人着迷的眼睛。”
巫瑾低头思索，冷不丁被凯撒一掌拍到肩膀上：“这说的不是咱小巫嘛！”
巫瑾瞪圆眼睛：“……”
凯撒点头：“看吧,就是这样。”
巫瑾一声哀嚎,他甚至开始怀疑佐伊是否故意提出分队，好摆脱凯撒……
他深吸一口气,看凯撒缓缓打开了门。
房间内的光线集中于另外三处墙壁，光源橘黄而昏暗,脚下是湿软的砖红壤，身边是密集排开的树木——在巫瑾死记硬背的辅助位题库中,明确将其与热带雨林环境关联。
比起上一个副本中简单粗暴的镜面，这里的场景设计显然用心了许多。
巫瑾微微眯眼，他甚至能听见低缓的虫鸣,潮湿的风息——还好没有蝴蝶翅膀扑朔的声音。
他同凯撒打了个手势,两人警惕举枪，随时准备撤出门外,却半天都没有听见异动。
通关副本的“门”很显然就在另外三个方向。
“会不会是送分副本？”凯撒狐疑：“一般比赛都有安全区——”
巫瑾摇头：“安全区不会设计成这样,节目组一般……能省就省。还剩297人了。”
腕表上，只短短一个副本的时间就出局了13选手,难度显然比第一次淘汰赛要艰巨太多。
凯撒把视线从腕表移开，直愣愣瞅向前方：“小巫，那里怎么有只猫头鹰……”
巫瑾抬头看去，凯撒所说的方向正是其中某一扇门。绿树掩映之间,似乎真有一只黄褐色的猫头鹰栖息在树间——
他忽然一顿。
猫头鹰的眼睛一大一小，漆黑渗人，甚至泛着幽幽蓝光。在这对眼睛的旁边，还有这无数双相似的眼睛……
“不是猫头鹰。”巫瑾只觉头皮发麻，迅速开口：“是眼点。”
凯撒：“啥？”
巫瑾解释：“拟态。飞蛾翅膀纹路——生长出眼斑，模拟动物的眼睛，用来吓退捕食者。”他微微一顿：“不是猫头鹰，趴在门上的是飞蛾，是很多只飞蛾。”
“我擦。”凯撒露出恶心巴拉的眼神，一面掏出枪：“小巫让开点，哥给你秀个枪法……”
巫瑾连忙阻止：“等等——”
凯撒停手，转身看向佐伊给自己装配的、好看的脑子：“还有啥办法没？”
巫瑾一噎，好像除了崩一枪之外还真没有。
凯撒满意上膛，两人在草丛里躲好，只伸出一把狙击□□——
枪声响起一瞬，两人面色突变。
——原以为是褐色的门，竟然是亮橘色的。耀眼的光如同炽烈的太阳从门顶的探照灯打下，将整个雨林场景晒的像曝光过度的照片。
而门上褐色的被衣——
巫瑾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无数黄褐色飞蛾背着大同小异的眼点被枪声惊起，然而下一秒又回归原位。
被击中的那一只翅膀微微焦黑，扑腾了几下竟也顽强飞起。
很快，门又再次被堵住。
凯撒目瞪口呆：“……这什么究极钢铁防弹装甲幺蛾子？它们趴在那里干啥？！”
巫瑾过了许久才动了动嘴唇：“趋光。它们趴着是因为那里有光。”
克洛森秀导播室。
蛾子飞起的一瞬直播平台一阵紊乱，弹幕严重两极分化。
——“啊啊啊别给镜头了好不好！！我才吃完午饭啊啊啊！！球球你们了就专心拍小巫吧！！老阿姨承受不住啊啊！！”
——“什么？！我刚才就看到十几只卡通仓鼠飞起来了啊？！可可爱呢！你们在说什么？”
应湘湘一声轻咳，接过麦：“看到卡通图案的观众朋友们，应该是已经调整到了儿童模式。好了我们来说这个副本。很难有人猜到，双斑皇蛾是屏幕中变异蛾的原始种。对于它们的基因改进只有几十年的历史。”
“科学家们注入修改基因后，原本翅膀上的褐色斑点深化为大型眼点，感官、反应力都变得非常迟钝——防御力却显著提高。就像刚才，凯撒的标准12.7mm子弹很难对其造成破甲伤害。”
血鸽点头：“这一关毫无疑问是s级副本，因为他们不具备穿甲武器——好在是低危s级，选手顶多不能通过三扇门，不会受到变异双斑皇蛾的实质伤害。”
“至于正确的通关模式——”血鸽看了眼地图：“他们应该回到原来的房间，向x轴走3个坐标，y轴走2个，拿到反坦克步枪再回来……如果他们记得路的话。相信我，双斑皇蛾的防御绝不是他们现有装备能破开的。这是唯一的通关方式……”
屏幕中，沉思许久的巫瑾终于开口：“凯撒哥，你能不能狙到灯？”
凯撒一愣：“什么？”
“飞蛾趋光，三扇门上有三盏灯，如果灯灭了它们会不会走？”巫瑾迅速道。
直播室内，血鸽一顿。幕后的节目pd也在同时被水呛住，教育一旁的小编导：“这副本谁设计的？！”
小编导委委屈屈：“您说的啊，用最节省成本的办法把蛾子弄到门上，就没买生物胶水……”
“他把灯狙了怎么办？！这是s级副本吗？啊？！”
小编导眨眼：“其实也没事，咱一开始也想过了，这种蛾子反应迟钝，趴习惯了就……”
屏幕中，凯撒悍然开枪。
门上的飞蛾被骤然惊开，被遮住的灯光铺天盖地挤入视野，紧接着第二枪准确狙在顶灯——防护玻璃碰的一声炸开，灯光闪了两闪，毫无损伤。
“你来狙。”巫瑾迅速架好枪，他此时做的是给凯撒打辅助。
火力稍次的步兵铳迅速往门上铺开火力，飞蛾眼点惊起——有了巫瑾垫刀，凯撒全部心思都放在狙灯上。
四枪。左侧出口的顶灯再也支撑不住熄灭。
房间再次失去定光，骤然昏暗——巫瑾的小卷毛蓬松扬起，睁大眼睛看向被堵住的出口。
一秒。
三秒。
飞蛾一动不动。
凯撒放下枪，终于忍不住再爆粗口：“我擦真他妈反应迟钝，这玩意儿有光没光都趴着——”
巫瑾的小卷毛软趴趴落下，过了许久才开口：“不一样。”
凯撒一愣。
巫瑾认真道：“只要有新的光源，它们就会飞过去。凯撒哥，我们再狙一扇门。”
此时三扇出口中，左侧的顶灯已被狙灭，仍是被双斑皇蛾密密麻麻覆盖。凯撒转换方向，冲着对面的门打了一枪，飞蛾惊起，完好的顶灯暴露——
左侧，一两只飞蛾似有所觉，向光源飞去，绝大多数却只是微微翕动。少顷，对面的顶灯再次被飞蛾覆盖。
凯撒终于琢磨出来：“一盏顶灯不够，除非到处都有光这玩意儿才能反应过来。”
巫瑾点头，把枪收起：“我们回去，去找光。”
凯撒迷茫跟随巫瑾撤退。幽暗的走廊尽头，银氨枯叶蝶副本依然敞开。
“小巫，咱是要——”
凯撒吃惊发现，巫瑾竟然捡起了地上银氨王蝶的救生舱。
巫瑾在手上掂量了两下，圆圆的球体像极了前世某个动画里的精灵球，作为宠物专用救生舱，不设密码、扒拉两下就能拧开。
巫瑾冷静的和凯撒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凯撒显然已经傻了。
他可能不仅需要一个大脑，还需要一个适配大脑的翻译器。
“真可以？！”凯撒傻乎乎询问。
巫瑾点头：“大不了再把王蝶塞回去。”
他旋即深吸了一口气。凯撒在一旁架好枪，示意准备完毕。
巫瑾从背包中掏出开箱得来的网兜，一把套住救生舱，继而快速将舱体拧开——
原本安静趴伏与镜面上的银氨蝶再次感受到王蝶气息，飞速惊起。
“跑！”巫瑾用网兜抱着从舱体出来、一脸懵逼的王蝶，飞快向走廊尽头冲去。
凯撒比他跑得更快，在抵达雨林地图的一瞬毫不犹豫开枪，将趴伏在对面顶灯上的飞蛾赶走——
巫瑾一直冲到距离顶灯不足十米，用尽所有臂力将王蝶向远处抛去：
“去吧，巴大蝶！”
凯撒：“？？？啥？！”
下一瞬，他惊愕睁大了眼睛。
巫瑾在抛掷王蝶后的一瞬伏地，滚了两滚滴溜溜落在战壕里。
不再被遮挡的顶灯灼然亮起，紧接着——
走廊里轰然涌入一群银氨枯叶蝶，像是飞舞的一面面小镜子明晃晃切入。
顶光从一道光束被分割为无数细小的光斑，落入丛林、树影之间。烂漫交织翅膀翕动之中，映出光怪陆离的斑斓，黑沉沉的雨林陡然绽放出强烈的生机。
光与镜终于在此时汇集。
对面门上，原本被惊散的双斑皇蛾一呆，向着映在草丛间的光斑飞去。还死守在顶灯上的飞蛾则与王蝶大眼瞪小眼。在王蝶反应过来之前，半空中的银氨蝶又惊又怒，疯狂为了守卫王蝶飞去，丝毫不畏惧飞蛾比他们壮硕3倍的身躯。
顶灯旁一时混乱如同战场，光芒绚烂交织。
越来越多的飞蛾从迟钝中惊醒，呆呆傻傻的向着亮起的顶灯飞去，一开始被狙的左侧出口终于露出一条狭窄的通路——
通关条件达成。
场地中央的物资箱出现。
门缓缓开启。
克洛森秀导播室，原本替血鸽圆场的应湘湘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久才她开口感慨：“虽然是钻规则漏洞——但必须得说，是非常漂亮的破局。”
弹幕齐刷刷聚成一片，浮在最上层的只有一句话：
“小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