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但凡是热闹,总有退潮的一天。

就像,姚湛来的时候,就已经手握离开的机票。

他走了,屈意衡的生活回归到了原本的样子,早睡早起,按时吃饭,整天窝在家里,不修边幅地面对着空白的画布。

送走姚湛的那天晚上,屈意衡答应了老师的建议,决定开始准备作品去申请参展,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无事可做。

有时候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名和利对某些人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屈意衡知道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画一幅可以被称之为作品的画了,他不确定这一次自己能达到什么水平。

他有三个月的时间准备,三个月之后申请截止,他要赶在那之前拿出作品来。

可是三天过去,他一笔都没落下。

窦郁聪看着又开始沉默的屈意衡,有些担心。

“哥,要不你出去走走。”他问,“喝酒吗?我去买点儿。”

窦郁聪还以为他哥之所以突然这样,是因为姚湛的离开。

“过段时间中秋节,我有几天假期,要不咱俩出去玩啊?”

屈意衡想起那些人在班级群里策划的十一出游,没想到一晃已经九月份。

都说金秋九月,可是这座城市现在的温度跟八月时没什么两样,还是热得要死,不肯放过大家。

“再说吧。”屈意衡的作品没有灵感,他实在没心情讨论这个。

窦郁聪这几天绞尽脑汁地哄他哥,但完全没有效果,晚上,他哥躲在房间里,他自己趴在沙发上想:姚湛在干嘛?为什么还不看看那个可怜的老男人?

姚湛在忙。

他回来之后确实没怎么跟屈意衡联系,不是不想联系,而是真的几乎一刻不停的在忙。

那天下了飞机本来是要跟邵威爷俩吃饭的,结果才走到半路,连饭香还没闻到,同事的电话就打来了。

大家都知道他今天回来,直接把他叫回了单位。

幼儿园集体食物中毒,忙得他不知今夕何夕。

这事儿闹得挺大,医院里面不光挤满了孩子的家长,还有电视台和各家报社的记者也堵满了走廊。

医院最烦这种事儿,本来就够乱了,那些人还来添乱。

姚湛见谁都没好脸色,可还是时不时被围着问这问那,几天下来,他头疼得吃药才能继续工作。

好不容易忙完,记者都散去了,姚湛也终于能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了。

他想起前男友说的话,说他太忙,跟他谈恋爱跟守活寡似的。

话糙理不糙,姚湛突然就不敢联系屈意衡了。

他在家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邵威打电话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顺便还问了一句十一怎么安排。

“我能有什么安排,”姚湛说,“不加班就不错了。”

他起床,觉得还真饿了:“你在哪儿呢?一起喝点吧。”

喝酒解乏,每次连续加班之后姚湛都喜欢喝一杯。

跟邵威见了面,对方问他:“这几天跟屈意衡怎么样?”

“没联系。”姚湛说,“忙得脚尖点地,脚底生风,哪有时间联系。”

“拔diao无情。”邵威说他,“这词儿用你身上太恰当了。”

姚湛喝了口酒,觉得无奈。

“实话说,不联系也挺好。”

“怎么说?”

姚湛放下酒杯,还挺深沉地说:“我一忙起来没日没夜的,你还记得以前那个为什么和我分手吧?”

“那是你本来也不在乎人家。”邵威问,“你想他吗?我说屈意衡。”

姚湛能不想么。

忙着的时候没空想,一休息了,睡前醒后脑子里都是他。

“咱都三十多岁了,能遇见一个合心意的都不错了,你还犹豫什么呢?”

“就是因为三十多了犹豫的才多。”姚湛说,“他在那边挺好的,就算我要追他,那我们异地的问题怎么解决?我有什么立场让人家放弃现在的生活来这边?”

“操。”邵威灌了一口酒,“当个成年人真他妈的累。”

姚湛笑了:“谁说不是呢。”

屈意衡在姚湛走的第四天在画布上下了第一笔。

他前一晚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溺水,被水草缠住了脚踝,但最后他没死,一个面目模糊看不清长相的男人救了他。

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他醒来之后觉得那是姚湛。

因为那一个梦,他仿佛抓住了灵感的一个小尾巴,准备动笔试试看。

家里关窗关门,窗帘也没拉开,屋子里开着空调开着灯,屈意衡面无表情地画着画。

从早上七点多到晚上十点多,他放下画笔的时候觉得身子都僵了。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窦郁聪正在客厅看电视,一档综艺节目,电视是静音模式,窦郁聪憋笑憋得脸通红。

“画完了?”窦郁聪见他哥出来,立马丢了零食站了起来,“累了吧?”

他十分狗腿地跑过去,给他哥捶背:“辛苦了啊帅哥。”

屈意衡觉得他不对劲,狐疑地问:“你有事儿?”

窦郁聪嘿嘿一笑,说:“哥,中秋我三天假。”

“我不去。”

“啧。”窦郁聪轻轻拍了他一下,“知道你不去,我这跟你请假呢。”

屈意衡不明所以。

“我一朋友,约我中秋一起出去玩。”

屈意衡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搞得这么神秘,他摆摆手,去接水喝:“我又不是你监护人,爱去就去吧。”

窦郁聪仿佛得到特赦的小学生:“感谢领导批假!”

他溜回了自己房间,关门前探出头来说:“哥,你不准备出去走走吗?”

屈意衡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去睡觉。

夜深人静,屈意衡自己坐在客厅里,电视还在播那个综艺,静音模式下看着他们大笑大闹,显得更可笑。

一天没休息,但他的脑子现在处于兴奋状态,睡不着,也不想睡。

他摸摸手机,它已经好几天没响过了。

姚湛失眠了,这是近十年都没有过的。

平时累得不行,他没空失眠。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床抽烟,站在阳台,看着小区那些树的叶子在半夜趁着没人偷偷掉落。

吞云吐雾间,他开始想屈意衡。

这个时候要是对方在就好了,哪怕不做爱,就一起抽烟聊聊天也是好的。

姚湛生平第一次觉得他妈说的那句“一个人怎么都不如有个伴儿好”是真的。

抽完一根烟,他回到屋里,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一点半。

屈意衡肯定睡了,但姚湛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以前屈意衡在家的时候不喜欢开机,大家找他经常都是关机状态,平时就算开机也大都是震动模式,但这几天,或者说开始跟姚湛接触的这段时间,他从来没关机,也改成了铃声模式。

这无意的举动暴露了他有多害怕错过姚湛的电话和信息。

深夜里,手机突然响起来,是系统自带的铃声,突兀又清脆。

屈意衡正看着电视发呆,被吓了一跳,扭头看躺在沙发上的手机,发现来电人竟然是姚湛。

他又惊又喜,赶紧接起来,去了阳台,生怕吵醒了窦郁聪。

“睡了吗?”深夜里姚湛的声音很低沉,很性感,撩拨得屈意衡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没有。”屈意衡迷恋上了这个声音,他希望姚湛多说几句。

姚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点了支烟,笑笑说:“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没事。”屈意衡轻声对他说,“我还没睡。”

两个人,在相距一千多公里的两座城市的两间屋子里,一瞬间,却好像紧邻着对方。

“这几天一直在忙,所以没联系你。”姚湛说了句,“抱歉。”

屈意衡竟然觉得欣慰。

他不是没猜想过对方不联系他的原因,思来想去无非就是对方不想继续这段关系了,既然对方想断了,他自然也没有非要继续的必要。

pao友跟情人一样,得是双方互相愿意的,一方想结束另一方纠缠不清就不好看了。

失落是有的,否则他不会梦见姚湛。

但屈意衡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把姚湛放在了特殊的位置上,他开始自欺欺人。

这么骗了自己几天,可一听见姚湛的声音他就觉得自己不行了。

有一个词叫沦陷。

到底怎么就对这个人动心了呢?屈意衡实在搞不懂自己。

或许还是寂寞得太久,一旦遇见一个在某方面跟自己契合的人就迷失了。

“现在,忙完了吗?”屈意衡小心地询问着。

“忙完了。”姚湛说,“接下来这段时间不出大事儿的话应该能好一些。”

“那就好。”屈意衡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靠着阳台的扶手,闭上眼,仿佛能听见电话那边那个男人的呼吸。

“其实我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姚湛掐灭了烟,躺在了沙发上,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声说,“就是特别累还睡不着,想听听你说话。”

以前不觉得,但现在姚湛发现,有时候心上人的声音就是一剂良药,屈意衡跟他说说话,他什么毛病都没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屈意衡说过这样的话,他突然觉得这一句,胜得过千万句情话。

“对了,”屈意衡说,“我看群里他们在计划十一出去玩的事,你去吗?”

姚湛没想到屈意衡竟然会注意这个,苦笑着说:“去不了,十一我大概只有三天假,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回去加班。”

医生是真的辛苦。

屈意衡轻轻叹了口气。

“你呢?你去吗?”

“不啊。”屈意衡说,“我都不认识了。”

“那你要不要来我这边?”姚湛问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很紧张,他怕被拒绝,“上次你回来,我们说要回学校看看都没进去,这次可以再试试。”

屈意衡沉默了好久,久到姚湛觉得他可能是用这种方式在拒绝自己。

“要是勉强的话……”

“好啊。”屈意衡说,“反正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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