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用精致盘碟装着的食物犹如流水一般地向桌上送来,馥郁的空气中安静地流淌着悠扬的乐声,杯盘碰撞的清脆叮当声在席间响起。
莫奕垂眸抿了一口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不着痕迹地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
只见在靠近门口的阴影中矗立着管家瘦削的身形,一张苍白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而桌旁的所有玩家都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虽然瓷盘中的食物色泽和香味都格外诱人,但是或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大部分玩家似乎都不是很有胃口,只是机械地用手中的刀叉切割着盘子内的事物,然后再将切成小块的事物送入口中。
莫奕收回视线,目光不经意地划过房间门口,不由得微微一顿。
靠近门口的阴影处被一片浓郁的黑暗笼罩,但是依旧能够看出来,那里空无一人。
他愣了愣,缓缓地眨了眨眼,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明明刚才管家还在这里的啊。
莫奕瞬间回想起昨天晚饭时消失的管家——当时虽然他本人并不在席间,但是在门口看到管家关上宴会厅的门是当晚自己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他若有所思地将玻璃杯冰凉的杯沿贴上唇边,但却并不饮下。
虽然莫奕的确很好奇管家在这段他消失的时间内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他更想知道自己能够利用这段时间做些什么……
莫奕将手中的玻璃杯放下,伸手找来站在一旁的男仆,轻声问道:
“有威士忌吗?”
男仆恭敬地点头,转身离开不到半分钟之后便带着威士忌回来,莫奕抬手去接,但是手肘却无意间将银质的餐刀碰到了地上,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发出闷闷的响声,男仆弯腰去捡,但是却被莫奕阻止,镇定自若地回答道:“我来,你去重新再拿一副来吧。”
男仆用漆黑的眼珠盯着看了莫奕半晌,然后回身走到房间角落紧锁的玻璃柜中取来一副干净的刀叉,动作熟练地为莫奕换上。
而莫奕则是将那把弄脏的餐刀捡起来递给了他。
侍者的目光在桌子上缓缓地转了一圈,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便礼貌地将莫奕手中脏掉的刀叉接过,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重新退后到刚才站着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
莫奕正过身子,一脸淡然地将放在手边的威士忌凑到唇边抿了一口,眉心下意识地微微蹙起,然后餐巾擦了擦嘴,不动声色将口中的酒液吐了进去。
他将手中的玻璃杯重新放回原位,然后不着痕迹地用指尖将杯子稍稍推远了些。
而闻宸则自然地伸手将那杯威士忌端到自己面前,顺手将属于莫奕的果酒推了过去。
莫奕用极轻的声音低声问道:“……拿到了吗?”
闻宸轻轻点点头,一点冰冷的触感碰到了莫奕自然垂到身侧的手背,他抬手接过——那是一把刀锋被薄薄的餐巾纸包裹住的银质餐刀。
莫奕不动声色地接过餐刀,并将它贴着手臂藏入自己的衣袖中,紧紧贴着皮肤的衬衣将它牢固地包裹住,而维多利亚时代礼服袖口的繁复装饰又将它的存在掩盖的滴水不漏。
这个副本恐怕很难让玩家那么轻易地将房间中的东西带离,同时,莫奕之前问过闻宸,由于副本本身的限制,闻宸无法主动参与太多进来,直接将放着餐具的橱柜打开虽然并不是不可能,但是却会导致一定程度的副本反噬——所以他稍微耍了些小手段,露出一些疏漏或是不良的居心,好让侍者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而闻宸则可以趁机男仆打开门取新餐具时偷偷拿走些什么,这样他就不是主动地侵入,而只是钻了个空子罢了。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送上长桌,摆放在了各人的面前,在大家将主菜吃的七七八八之后,女仆紧接着将饭后的甜点送了上来。
时间就这样流水般的迅速划过,但是到眼下为止,这晚宴进展的过程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莫奕暗暗皱眉,抬眸在房间中草草绕了一圈——管家还是没有回来,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和平而安宁。
其他的玩家很显然也有些不耐烦了,气氛开始稍稍躁动了起来。
坐在远离莫奕的另一侧的李望的面色则是最为明显,他有些烦躁地伸手扯了扯自己绑的紧紧的领结,然后叫来一个男仆,用足够其他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问道:“所以今晚到底要做什么啊?还非得让我们穿的这么难受的出现——”
那个男仆的面容僵硬而苍白,但是语气却听上去温和而彬彬有礼:“今晚有舞会,先生。”
舞会……?
莫奕愣了愣,缓了一秒之后才意识到有人将他的疑问问出了口,那个男仆闻声看向出声的玩家,用同样恭敬的口气说道:“是的,从今晚开始,德·克劳斯先生和德·克劳斯夫人将为他们的新婚连续举办三天盛大的舞会,饭后就将带领诸位前去。”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在对方的面容上看到了同样的茫然,大家低头食不知味地吃着盘子中的食物,十几分钟之后,透过厚厚的墙壁和紧闭着的房门传来了模糊的钟声。
钟声敲了整整八下,莫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现在正好是晚上八点。
刚才那个开口解释的男仆走上前来,带着已经吃完晚饭许久的众人向着房间的深处走去。
房间的深处有一扇高大的黄铜色大门,上面描绘着精致的浮雕,在黯淡的灯光下看的不甚清楚,男仆伸手将大门推开,莫奕的目光透过他的肩膀向门内看去。
墙壁和天花板都是深沉的暗红色调,地面着鲜红色的地毯在灯光下看上去有着丝绒般的质感,整个房间都如同浸在鲜血中似的,仿佛一切都是血红色的,宽敞的房间内没有一扇窗户,低低的天花板使得整个房间看上去压抑而封闭,令人喘不上气来。
房间中散落在几尊雪白的大理石雕像,形态各异地立在角落中,就连他们惨白的身体上都被反射出一片淡淡的红色。
整个房间看上去诡异极了——但除此之外,这里有着所有一个上流社会舞会沙龙所需要的休闲和奢华用品,无论是酒还是精致的食品都应有尽有。
那个男仆站在门口深深地弯下腰,向内做出请的手势,但是玩家们却有些踌躇,看着房间内诡异的氛围一时有些不敢上前。
玩家不动,那个男仆也不动,双方仿佛都静止的雕塑一般僵持着,氛围紧绷而死寂。
终于,**咬咬牙,一狠心,率先迈步走了进去,其他的玩家也跟着他向房间内走去。
当最后一个玩家进入房间内之后,那扇黄铜色的大门缓缓地关了上去,悠扬的音乐声仿佛有感应一般响了起来,但是莫奕在房间内看了一圈也并没有找到奏乐的人,但是音乐却如此清晰地在耳边响起,犹如就在室内奏响一般。
玩家们静静地站在房间内,不知所措地对视着。
有一个玩家小声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很显现也心里没底,他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回答道:“走一步看一步呗。”
突然,就在这时,莫奕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迈步向房间内走去,眯起双眼细细地打量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大理石像。
眼前的石像和门外的那些不同,他们的肌肉纹理并不算突出或者是健美,面容也不算深刻,动作也并不像宅子内的其他大理石像一样具有艺术的动感美,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莫奕总是觉得眼前的大理石像有些眼熟。
就在这时,他突然愣了愣,然后扭头默数了一遍房间内大理石像的数量:
一,二,三,四……一共四具石像。
而这两天内一共死了四个玩家——这会是巧合吗?
正在他观察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叫,不寻常的骚乱在人群中响起。
莫奕一惊,扭头向身后看去,只见站的最靠近房门后的一个玩家正在慌乱地尖叫着,但是他的四肢却无法移动分毫,只能看到他的脖颈上青筋因为用力而凸起,面色涨红,眼球吐出,他绝望地喊着:“救我!救救我!!我动不了了!!”
肉眼可见的惨白从他的脚底开始蔓延了起来,喀拉喀拉的声响在陡然安静下来的房间内响起,从小腿,大腿,腰身,到胸膛,一切都变得坚硬而惨白,令人不由得感到不寒而栗。
不过短短几分钟,眼前一个活生生的玩家就变成了大理石雕像。
众人目瞪口呆,噤若寒蝉。
莫奕沉思着拧起眉头,快步走上前去,试探性地屈指在那个变成大理石像的玩家的肩膀上敲了敲。
梆梆的敲击声响起。
身后传来**半是震惊半是愤怒的声音:“……你他妈在干什么?你有没有点——”
莫奕不耐烦地皱眉,冷淡地说道:“闭嘴。”
短短的两个掷地有声的字眼带着令人无法反抗的压迫感,令**不由自主地收声。
莫奕凝神仔细地倾听着耳畔的音乐——换了一首曲子,似乎正是从那个玩家开始石化时开始改换的。
他双唇紧抿地转过身去,刚刚抬起双眸,目光就不由得微微一顿。
只见刚才形态各异的四个大理石像,不知何时竟然同时改变了姿势——他们僵直地站立在原地,用那张苍白无色的坚硬面孔正对着众人,苍白的眼球和眼珠冷冰冰地注视着众人,看上去诡异而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