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钝刀06

“燕伯母平常喜欢喝花茶,不过苏瑜没说具体是哪一种。”董朔夜说。

夏燃低头在网络上搜索信息:“你呢?你送什么?”

董朔夜:“一块手工染色的布料,我看燕阿姨平常喜欢穿手工裁的、风格稍微传统一点的衣服,送她原布料应该会喜欢。”

夏燃又想了想:“茶的话,燕紫阿姨具体喜欢喝哪一种我们也不清楚,她喜欢喝的肯定也不缺,送新的恐怕未必合她的意,我还是为伯母挑一套茶具吧。”

他看了看搜索出来的店铺信息:“星城内有一家瓷器拍卖行,有些散件不定期对外直售的,可以过去看看。”

凌晨五点,林水程睁开眼睛,在黑暗中轻轻吐出一口气。

两只猫一只睡床头,一只睡床尾,首长睡得好好的,“傅落银”却因为他睡觉的动静惊醒了,从瓦楞纸窝里立了起来,黑暗中一双猫目闪烁着微光。

这只小灰猫的眼睛是黄绿色的,更偏黄色,没有首长瞪人时那种绿幽幽的感觉,它的眼睛像一对小灯,能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和守护感,它只是略带好奇地端详着他。

他最近作息完全混乱,主要原因依然是他每况愈下的睡眠情况,最开始只是多梦,难入睡,容易惊醒,后边是越来越沉浸梦的内容中。以前他做梦醒来后那种照进现实的清晰感突然就消失了——或者说,他对梦境的感触越来越真实,仿佛只要再下一次,就会永远沉浸在梦里,醒不过来了一般。

梦的内容他都不记得,但是应该都不太好,因为每一回他都是惊醒的。

林水程揉了揉被冷汗沾湿的头发,下床洗了一个热水澡。

下床花了半小时,洗澡从水热洗到水凉,接近一个小时。

他最近懒散得连执行这种小事都不太顺利了,常常是一拖再拖。他现在一个人躺着发呆就能待上还几个小时,连连连看都不怎么打了。

他的手机“叮”的一声响。

林水程已经很久没有碰手机了,但是这次手机消息亮起来的时候,他愣了愣,而后解锁看了一下完整信息。

那是一条医院发来的信息:通知病人家属,icu病房探视通道修改升级,探视开放时段调整为全天任意时段,可探视时间仍然是每天半个小时不变。

林等的情况相比最开始的几年,已经趋于稳定。林等本来是可以转出重症监护病房的,但是因为林水程给林等选择了三院的脑部刺激疗程,设备和系列监控需要在icu进行,所以仍然住在这里。

林水程才想起来,自己有一段时间没去看林等了。

想到这里,他稍稍恢复了一点精神,换衣打算出门。

他顺便把剩下的信息也都看了一遍,有一个陌生号码的快递联系他很多次,最后一条短信消息是:“生日请柬会换人送给您,请您保持联系畅通。”

林水程一时没想起来这是什么生日请柬,连带着删除了短信。

到了医院,他看完林等后,换下无菌服和鞋套出来,正好碰上过来检测除菌的护士。

这护士认得他,谈起林等时也是平常的口吻:“等等现在也长大很多了哈,状况挺不错的,燕紫医生那天过来检查了一下等等的脑神经突触反应电流部分,电流活性比以前提高了很多的,说不定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林水程说:“谢谢。”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终于想起了被他所遗忘的那部分。林水程问道:“燕医生的生日是不是要到了?”

“对的,主人的生日会就在后天了。”护士笑眯眯的,“林先生您和苏瑜也认识,也会过去的吧?我可惜了要和男朋友旅行没办法去。”

林水程揉了揉太阳穴,点头道:“对,对,我会去——我还没有来得及选礼物,您方便告诉我燕医生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或者其他爱好吗?”

护士想了想:“唔……主任平常也没别的,不缺钱也不缺东西,不过有个爱好是鼓捣点花草茶什么的喝一喝,主人办公室里放了两套茶具呢,可精致了,不忙的时候我们还能蹭几杯喝。”

林水程问道:“燕医生爱喝哪种,有印象吗?”

护士说:“这倒是不清楚了,就记得酸酸甜甜的还很香,好几次都不同吧。”

林水程说:“谢谢。”

“没事,林先生那我先去操作无菌了哈。”护士说。

icu楼层的电梯默认为了抢救急用,林水程和往常一样走手扶电梯下楼。

电梯尽头照常是科室楼层指引,林水程对面头顶,一个绿色的指示牌和箭头清晰地亮着“神经内科”。

电梯缓缓下行,林水程看着那个指示灯牌,脚步顿了顿。

这个时间还坐诊的医生都是值夜班的,林水程挂号进去之后,就见到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坐在会诊室,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您好。”

旁边还有一个实习医生,给林水程倒了杯热水。

林水程说了一声:“您好。”随后他问道:“您能否给我开一些安眠药,我失眠很久了,不需要很大的剂量,两三颗就行了,我大概有两周左右无法正常入睡了。”

“别急,慢慢说,药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我们要对患者负责。”女医生听完他描述后,给了他一张报告单,“先去验个血,然后去拍个ct、测一下甲状腺功能和脑电波。你不用紧张,我们是确认一下你失眠的成因,这些项目都是星城医保可以报销的内容。做完后把检查单带回来就可以了。”

林水程顿了顿,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最终闭嘴了。他接过单子后,出去做检查了,关门前他说了声谢谢。

他走后,实习医生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向女医生说:“这小哥长得可真好看,不过老师,一般我们只查内分泌和脑部功能,为什么还要他去查血和甲状腺?”

他刚来一两天,是星城医科大学的大三学生。

“这个人八成的抑郁导致的睡眠障碍,另外两项是确认这个的。这种病人我见多了,我看一眼都知道他的状态,只说自己失眠,不说或者不知道自己抑郁,心理科那边有80%的病人也是往我们这边来回跑。”医生说,“真正的确诊过程中,永远都是跨学科综合的诊断过程,人体是最复杂的系统之一,涉及大脑神经内分泌等等的是最困难的,你以后就知道了。还有,你注意到没有,他说话时特意强调了一下‘不需要很大的剂量’,说明他潜意识里其实对这种状态有个预估,他怕我们会因为他有抑郁症而不给他开安眠药。越是有这种倾向,我们越不能给他开,很危险的。等他一会儿回来了,还是照常给他开抗抑郁药。”

凌晨医院人少一点,林水程半个小时之后就拿到了全部的检验结果单。

他坐在检验科外的长椅上,一样一样地看过去。

他本来专业是化学的,和不少制药公司也合作过,那些在平常人眼里看起来犹如天书的英文简写和计量单位、数值范围在他眼里完全透明。

片刻后,林水程站起身来往外走,不过他不是回到神经内科,而是走向扶手电梯。

凌晨五点,城市中的大部分人都还在沉睡的时间。

傅落银正在星大附近的家中浏览学生论坛;苏瑜抱着拖鞋在睡觉;拍卖行灯火通明,川流不息。神经内科的值班办公室里的实习医生打开门寻找,却没有看到刚刚那个好看的男生的影子。

林水程一边走,一边将手里的检验报告单折起来,等到折了两次对折之后,他轻轻将它撕碎了,丢进了垃圾桶,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凌晨六点。

林水程打车来到拍卖行,浏览零散出售的茶具。

这家拍卖行是他搜索到的口碑最稳定的一家,林水程在官网上查到了几套茶具的图片信息,价格也属于散件中稍微低一点的,三五万就能拿下,他打算亲自过来看看。

林水程进店后,把保存好的官网信息图给店员看,他比较中意一套九头咏梅的紫砂壶,希望能够买下。

店员说了稍等之后没一会儿,店家一脸歉意地过来道了歉:“对不起先生,这套茶具今天已经被人买走了,官网信息没来得及更新,所以这套已经没有了,您要不要再看看别的?”

林水程没有拒绝,在店员带领下看了看其他几套茶具,但是都不太满意。

店员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这些当中,先生没有比较喜欢的吗?”

林水程指了指一套天青汝窑的茶具:“这一套很好看,不过我要送长辈,不太适合。”

这套汝窑的杯底展示上用工艺做出了水波一样的细纹字样,是个双喜字,是婚嫁礼品。

店长在旁边吸了一口气,随后笑道:“还真是巧了,我总感觉这场景发生过一次,刚刚那个买了九头咏梅的客人也指了这一套,说好看但是不太适合送过生日的长辈,真是太巧了。我记得是姓夏?您二位口味类似哈。”

店员挠头:“好像是。

林水程最终还是把那套天青汝窑茶具买了下来,他说:“以后弟弟结婚,大约可以送给他吧。”

七点整。

傅落银推门上班,把早餐留在了饭桌上;林水程回到家,给首长和小灰猫喂了粮食,揪着小灰猫滴了药。

他把手机放在床边,开了电磁炉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随后洗漱了一下,躺回床上。

这次他终于记得了一点梦里的片段,他梦见自己的家变成了灰色,整个冬桐市都灰蒙蒙的,仿佛被调上了无法磨灭的滤镜。

林水程推开门,看见院子里他的爷爷、父亲还有弟弟都在,他们三个人也是灰色的。

角落里坐着一个人,也是灰色的,不说话,他的名字叫楚时寒。

他们都很温柔地看着他,不说话,只是面容有点悲伤。

他问:“你们在干什么?”

他往前走了一步,但是他每往前一步,这院子里的人和事就离他远一步。后面画面就变了,这些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林望一脸凝重地穿戴着他的警服,林水程从小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他知道那是他的父亲要去执行紧急任务了。

林等在写作业;楚时寒坐在桌边看书。

林水程还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院子里,他的爷爷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嘴巴动着,像是在大声给他念诗,而他捧着小脑瓜蹲在他面前认真听。

他的爷爷是个侠客式的人,教书的,除了逼着他们练字以外,闲来无事还会提笔写几句三流诗句,他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把林水程培养成文学家——林水程显而易见更适合理工科;于是老爷子后来把主意打到了林等身上。

林水程问:“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依然没有人回答他,梦里的他抬起头,只看见头顶开始下雪,雪花纷纷扬扬飘洒下来,落地全部变成了纸钱。冬桐市的葬礼开始了。

从这段梦境中醒来后,林水程觉得心脏狂跳,那种压抑的氛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上午九点半。

傅落银因为胃疼而放缓了讲话的语速,会议室的其他人抬眼认真听着,气氛沉寂无声。

首长窜进林水程怀里,轻轻舔了舔他的脸颊,随后跳下床,从出租屋的宠物门底下钻了出去,开始了它今天的检视小弟的工作。

林水程爬起来打了一个电话:“喂,您好。我是林水程。”

对面显然还记得他,立刻说:“哦哦哦林先生您最近还好吗!还有空继续接项目吗?我们这几天正愁找不到人……”

每一个字,每一个字他都能听出来,甚至写下来,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变得似是而非,仿佛世界在此刻给他上了一个屏障,把除了他以外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嗡嗡的吵闹声。

林水程又开始剧烈耳鸣,他喘了几口气后,伸手压了压耳根,又在接踵而至的眩晕中,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指尖,让疼痛把自己的神志唤醒。

“我想问问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之前帮贵公司合成的已上市药物方便再给我寄几盒吗,我想作为纪念保存一下,之前搬家不小心把样药弄丢了。这种非处方药我买不到,非常不好意思。”

对方立刻说:“这当然没有问题,您在星城吗?我们这就给您送过来!”

林水程报了地址,而后开始了等待。

什么都不做,保持这个动作,只是等待。

两个小时之后,他的门被敲了敲,林水程打起精神去开门,对方给他递来一个砖头似的快递盒:“制药公司的包裹,请签收。”

林水程签收后拆了开来,里边是整整四十盒上市药品,淡绿色的小药丸。标签写着:建议服用:成人一日半粒。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而后吞服了四颗,回到床上,等待着下一段睡眠的到来。

想要睡觉的愿望压倒了他的一切理智。

他在睡梦中清晰地知道,在他无法感知的部分,他的血液和神经中,5-ht1a、去甲肾上腺素、gaba、谷氨酸在合成、转运、发挥效用的过程里,都会被这种药物影响,他的皮质激素正在抑制大脑海马的神经元再生,而这种过程将会发生暂时性的逆转——为了他等待了两个星期的,安稳的睡眠。

这种抗抑郁药物同时会带来剧烈的副作用,它阻断了多种与治疗作用无关的递质受体,他会变得比以前更加嗜睡,低血压,如果他运气好,甚至会在这种朦胧的状态中直接死去。

下午两点,傅落银从花店中走出,把玫瑰塞进了粉色的樱花束中。

两点半,他来到了林水程的房门外。

“林水程。”

傅落银轻轻敲门。

里边没有回音。

傅落银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我来给你送请柬,你如果在里面的话,就出来拿一拿吧。如果有时间,还可以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开车过来了,我来接你回家。我不是有意过来打扰你,是因为你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复短信。”

“如果暂时不想回去,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不要再跟那个姓韩的男人联系了,他不好,他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人,但是二十好几了依然什么成绩都没拿出来,只会在学校里搞这些小打小闹的主席,过家家游戏,他不适合你。”

依然没有回音。

“我等你到今晚十二点,林水程。”

傅落银捧着花站在外面,一动不动地望着门口。

他英挺帅气,捧花站得笔直,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来来去去不少人,傅落银也没有变动,他真正像站军姿一样站立在那里,也仿佛是某种赌气般的较劲。

从下午到黄昏,再从黄昏到晚上。

傅落银进第八区的第一天,就和班上另外二十个学生一起被罚站军姿,一整晚。

起因是教官训斥他们正步“踢得跟驴一样”,有个学生顶了句嘴,说“我们还没开始学正步”,结果换来了更严厉的呵斥:“没学过正步?初中高中的军训学哪儿去了?一群废物!”

那天圆月高悬,教官一直盯着他们,时不时用教鞭捅他们贴着裤子的手,或者用脚踹他们的膝盖后弯,如果能捅进去或者把膝盖踹开,则证明根本没有发力,会被罚绕操场跑二十圈。

只有傅落银一个人真正坚持了一整晚——浑身发力的情况下。

听到教官吹休息哨的一刹那,他整个人直接往地上跪了下去,浑身肌肉抖得几乎无法支撑他站起来。

晚上九点半。

林水程依然没有出来,傅落银却看到了一只熟悉的猫——首长翘着尾巴从他面前经过,回头看了他一眼后,整只猫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凑过来嗅了嗅他的鞋子。

还有一只小灰猫也从墙根下溜了过来,如法炮制,嗅了嗅他的鞋子。

随后,两只猫一前一后地钻进了宠物门内。

旁边经过一个同住一栋教师楼层的大叔,回头看了他一眼:“小伙子等人呢?下午看见你站在这里了。”

傅落银勉强笑了笑:“嗯,等人呢,您知道住这里的人在家吗?我最近联系不上他。”

“嗨,哪能不知道,那男孩子有颗红痣是吧?惹眼得很,今天下午,就你来之前不久,我还看他开门收了快递呢,当时我下来晾衣服看到了。”大叔上楼前还不忘感叹一句,“真是年轻啊,还有空搞这些情情爱爱的,我大学时也在姑娘楼下等过一整晚,只要姑娘能变成老婆,那都不是事儿。”

傅落银笑得更勉强了。

他的笑容如同一个劣质面具,连傅落银自己都感觉到,随着时间流逝,他慢慢地要维持不住这样的表情了,像是灰白的墙皮一样一寸寸剥落,分崩离析。

晚上十一点半,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

傅落银终于动了动,俯身把花和请柬都放在了房门前。

月光洒下,精致的礼盒上似乎也附着几分落寞。

不要他的,他本来也不会再要,这八个小时是他一生中最卑微、最丢脸、最反常的八个小时,就算是林水程也不会知晓。

傅落银转身向停车场走去,顺手把身上带着的抗敏药也一把拿出来,丢进了垃圾桶。

他紧紧抿着嘴,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依然强撑着冷漠的外壳,只是眼眶越来越红。

晚上十一点四十分。

强力的药效吞噬着林水程,林水程觉得呼吸困难、浑身疼痛,但是他怎么也醒不过来,只能放任自己在梦境中沉沦。

首长跳上床,缩在他身边,轻轻舔着他的手指。小灰猫也跳上床,不过它不靠近林水程,仅仅在他床头打转。

林水程又梦见了他的那个小院子,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噩梦。

他梦见他们一家正常的样子,他看见院子里,楚时寒在和他爷爷说话,笑得很开心——尽管这场景并未存在过,但它在梦里却显得无比和谐。

他看见他爷爷手里的茶壶正在冒热气,林等在旁边捏着作业本,想要鼓足勇气上来问他。他甚至听见他爷爷一字一句教他念诗:“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他爷爷喜欢用那种夸张的语气,抑扬顿挫地,时至今日林水程依然记得他念每一句诗的语气,还有他总是忘记的那首词。

“流水落花春去也——”

林水程醒来时,满脸泪痕。

他胡乱抹了把脸起身,看了看日期,是他应该准备去参加苏瑜妈妈的生日会的时候了——日期就在明天,所有宾客最好提前一天抵达人造岛,也就是说,他今天就得出发。

他慢吞吞地下床洗漱,用冰凉的水洗了一把脸。

外边传来猫咪们嬉闹的声音,与此同时,他的门被人拍开了:“喂,你的东西被野猫叼走啦!有人吗!”

林水程披了件衣服,开门往外看。

他门前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礼盒是打开的,里边已经空空如也——附近三五米的地方洒落着花瓣,风轻轻地吹过,粉色的、细小的花瓣就在风中打着旋儿,如同风的精灵活了过来。因为地面干净,也没什么人踩踏,故而看起来还有一种别样的美。

首长和小灰猫叼着一大捧花,一路叼一路掉,用爪子疯狂挠着,用牙齿去咬,林水程抬头去看时,小灰猫正在往树上爬,嘴里衔着的一大捧樱花已经散了,中间眼看着还有一抹红也要掉了下来,林水程伸手轻轻一摘,发现是一支玫瑰。

旁边人看热闹,冬风里,林水程穿着单衣和牛仔裤走了出来,伸手去把首长抱下来,从它嘴里捞出永生花的残骸;又拍拍手让小灰猫走过来。

小灰猫不过来,林水程轻轻地叫他:“乖乖的,傅……傅落银。”

小灰猫走了一圈,犹豫着向他走来,交出了剩下的花。

这是一个奇怪的场景:冬日的早晨,雾气里弥漫着花香和粉色的花瓣,年轻好看的青年穿着单薄,伸手摘下一枚花,低头把剩下的粉色花束收进怀里。他身边跟着两只喵喵叫的小猫咪,他眼尾有一粒动人的红泪痣。

奇怪,却好看得让人怦然心动。

林水程仔细地把剩下的花枝整理好,把所有能够清扫出的细小花瓣都收集在一个盒子里,直到确认所有都已经收集了回来,随后,他才发现了那张压在盒子底下的请柬。

他知道永生花的制造工艺,花瓣可以清洗,需要用到甘油。

这花不会是韩荒送的,韩荒时不时会送他新鲜花朵,星大校园内也没有售卖永生花的花店。

林水程伸手拿起那支玫瑰,指尖轻轻抚过玫瑰柔软的花瓣。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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