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醒来时,人在清风楼的房间里。
春夏秋冬在他的床前,眼睛通红,脸上都是泪。
“……”
陈又要哭了,“444,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系统说,“你只是被震伤了,卧床修养修养就好了。”
听它这么说,陈又立马就不哭了,“那春桃他们怎么一个个都是要给我送终的样子?”
系统说,“你被送回来时不省人事,身上都是血。”
陈又明白了,原来是被吓到了啊,哎,他清清嗓子,“别哭了,爷又没死。”
房里的哭声立刻一停,四人就把脑袋往床前凑,都不是少年心性了,遇到重要的人和事还这么紧张。
他们七嘴八舌,问爷有没有怎么样,好些没有,还疼不疼。
陈又哭笑不得,你们都赶一块儿问,爷要怎么回答啊?
说起来,他在现实世界生个病受个伤都没这么多人在床前关心哎。
陈又吸吸鼻子,撑着床坐起来,安抚安抚他们,“都冷静点,爷已经没事了。”
春夏秋冬都松一口气,完了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问想吃什么喝什么。
陈又说没胃口,“春桃,我昏睡多久了?”
春桃说,“从昨夜回来到今日上午。”
陈又有点惊讶,睡这么久啊,古代的内力什么的有那么可怕吗?
“你们都出去吧。”
他又说,“春桃,你留下。”
夏秋冬掩门出去,春桃在床前伺候,眉眼低垂,“爷,有什么吩咐您说。”
陈又看他一眼,再看一眼,“二狗子回来了,你知道吗?”
春桃刷地抬头,难掩惊诧,“爷已经知道了?”
陈又,“嗯。”
春桃又把头低下头,他的反应已经暴露自己隐瞒的事,“爷,我是昨日才知道的。”
陈又听着,心说我知道啊,我还跟你屁股后面去看了呢。
春桃抿嘴,“爷,您怪奴家没有在知道以后就告诉你吗?”
陈又说,“你向来就有自己的想法。”
春桃的身子一震,越发的愧疚起来,“这十五年里面,爷一次都没有在大家面前提起过他,我们都以为您……”
陈又晓得了。
他这些年的确是没有提过二狗子,其他人都觉得是已经忘记啦。
所以春桃就没说。
陈又靠在床头,问了句别的,“春桃啊,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春桃半响轻轻点头。
是二狗子吧,是吧是吧,陈又也没问是谁,“那你是怎么想的?”
春桃羞涩的说,“奴家还没有表明心意。”
陈又抬头,原来是单方面的啊,不过你如果说了,就冲二狗子在乎你的那样儿,没准你俩就是两厢情愿,恩恩爱爱把家还了啊。
脑子里突然有一声,“呵呵。”
陈又差点吓尿,“444,你刚才笑什么?”
系统说,“我没笑。”
陈又说,“你有,我都听见了!”
系统说,“你听错了。”
陈又翻白眼,系统是在笑他,有什么好笑的,感觉智商被嘲了,真讨厌。
春桃说,“爷,要是没什么事,奴家就先出去了啊。”
陈又回神,“你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吗?”
如果真的很喜欢,我会很难办哎,桃子,我不想跟你成为情敌,那场景,想想就够了。
他只喜欢吃鸭血,狗血不喜欢。
“也没有。”
春桃抿抿嘴,“奴家没有喜欢过人,其实还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就只是在见
到的时候,想多待一点时间,陪他说说话……”
他难为情的红着脸说,“让爷笑话了。”
陈又摇头,这有什么好笑话的,不管在哪个朝||代,爱情都是很神圣的啊,我也帮不到你,因为喜欢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懂。
春桃说,“爷,您说,奴家是一辈子将心思藏在心里,还是说出来?”
陈又眨眨眼,这个嘛,还真不好说啊,要是你跟二狗子走,我的任务会失败的。
任务一失败,我就回不了家了。
但是呢,哎,陈又躺回床上,“喜欢就说出来。”
春桃轻叹,“可是万一他对奴家没有相同的心思,那奴家跟他往后见面都会很尴尬。”
陈又想了想说,“遗憾终生的事不要做。”
良久,春桃笑了笑,“爷,奴家知道了。”
房里只剩下自己,陈又躺着发呆,他都这么愁了,怎么还没白头发呢。
一夜白头什么的,以为能在当年二狗子被那个大侠带走的那次发生,结果他照样吃吃喝喝,跟人胡少爷玩耍。
陈又一边自我唾弃,一边问系统,“二狗子怎么样了?”
系统说,“不太好。”
陈又连忙问,“他受伤了?”
系统说,“那倒没有,只是旧病复发。”
“你昏倒后,他把你送回清风楼门口,就倒在巷子里了,是被孟三元带回客栈的,到现在都没醒。”
愣了愣,陈又只知道,二狗子被廖清风打出一身的病,一到冬天,就痛的不能睡觉,难道还有别的病吗?
系统说,“一受巨大的刺激,就会心痛。”
陈又蹭地坐起来,慌张的问道,“怎么会这样?你那儿有药吗?”
系统说,“有是有,但是你给了,他不会要。”
陈又说,“先给我。”
系统提醒他,“你的善念值数额不多了。”
陈又一点都不担心,“没了还会有的,我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匆匆穿好衣服出门,刚好跟外面的秋桔碰上了。
秋桔看到男人,眉心一拧,“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大夫说您不能下地走动,要卧床……”
“爷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友边走边说,“别跟春桃他们说,爷办完事就回来。”
秋桔拦着不让他走。
陈又叹口气,看来只好用美男计了,这一计还只对秋桔有效,换成春夏冬那三个,准躲,还会问一声,爷您这是怎么了。
他抱住秋桔,趁人发愣时,赶紧下楼跑了。
秋桔反应过来,哪里还有爷的身影,“爷去办什么事了,那么着急,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
陈又坐进轿子里,被抬去客栈,他虚弱的在里面坐了一会儿才下去。
客栈外面,孟三元刚送走大夫,见到从轿子里下来的人,他皱眉,“你来这里干什么?”
陈又说,“我找二……陈末。”
孟三元对十五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他是明人不说暗话,“廖老板,这都过去十几年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师弟?”
陈又抽抽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三元平日里很好说话,此事却是话里带刺,“他离开江城之后,有很长一段时日,夜夜都被噩梦惊醒,是拜廖老板所赐,廖老板不会忘了吧?”
陈又站稳身子,他想起来了,二狗子当初在清风楼的时候就那样,惊醒以后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他在窗户那里看过好多次,每次都想进去把人抱怀里拍一拍。
但是在二狗子眼里,他就是自己梦里的魔鬼,如果进去了,情况肯定会更糟糕。
所以他只是在窗户那
里站着。
孟三元深呼吸,手中的那把剑向上提了几分,“你别再来找我师弟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陈又心说,那不行,我来这个世界就是找他的。
话虽然没有说出来,陈又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孟三元拿剑指着陈又,“廖清风!”
他到底是个性子温和的人,那一声喊是他怒火的极致,动手是做不来的,“师弟这十五年只有过两次心痛,一次是离开江城那日,一次是回江城。”
陈又没听明白。
孟三元说,“他一直听从师傅的教诲,这次却执意要参与捉拿刀疤五的任务,原本我还奇怪他为何要如此,直到你冲到马前,师弟在不顾自身有伤,内息混乱的情况下强行动用内力控制住马,不伤你分毫,我才知道,他这些年根本就没有放下。”
陈又愣了一下,二狗子当时有伤在身?他一点都没发现。
似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孟三元不再往下说,“请你离开!”
陈又,“……”脾气说来就来,跟我一样。
他往前走,离剑尖越来越近。
孟三元拿剑的手有点颤,又稳住了,“廖清风,你再敢上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干嘛要闹这么大啊,这不是我的本意哎,陈又叹口气,“我只是来看看陈末,看完就走。”
孟三元硬邦邦的说道,“师弟他很好,你请回吧。”
陈又笑了起来,故意冷嘲热讽的说,“亏你还是他的师兄,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昏迷不醒,你还说他很好。”
孟三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又很叼的说,“只要廖某一打听,这江城就没有不知道的事。”
孟三元绷着脸,好像是词穷了。
陈又伸出两根手指,把剑尖从自己面前拨开了,大步流星的走进客栈,二狗子的师兄比当年更加木了,还好不是个头脑灵活嘴皮子利索的,不然他真过不了那一关。
楼上下来一人,陈又偏身让对方先过去,耳边听到一声惊讶,“是你啊。”
陈又一听声音,头就大了,得,这回见二狗子是没希望了,他侧头,冲二狗子的师姐笑笑。
蓝青正想说什么,孟三元已经走了过来,“廖清风,你站住!”
“廖清风?”蓝青看着陈又的眼神充满震惊,“你就是清风楼的楼主?”
陈又说,“正是。”
蓝青满脸赞赏,“我去过清风楼,那里真的很别出心裁,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陈又心里乐呵,那是,我可是穿越的。
“师妹,你什么时候去的那种地方?”
孟三元很煞风景的开启教书先生模式,“一个女子,去那里成何体统?若是让师傅知道了,你要如何解释?”
蓝青不理睬他,而是看着陈又,很有兴趣,“廖老板,我很喜欢腊梅,听你的人说是你的主意,这是真的吗?你是怎么想到的。”
妹妹我现在有急事,不想跟你唠嗑,陈又简短道,“随意想的。”
孟三元,“廖清风你……”
他后面的话被蓝青打断了,“师兄,你不是说要叮嘱后厨给师弟煎药吗?怎么杵这儿了?”
孟三元,“……”
蓝青瞪他,“还不快去!”
孟三元糊里糊涂的就被撵走了,陈又想上楼,但是人妹妹太热情,天马行空的乱说,语速快,人也爽朗,他没法子脱身。
这么一会儿功夫,陈又已经在系统那里知道,二狗子的师姐叫蓝青,是那位背刀大侠的女儿,喜欢二狗子,他最不喜欢系统的一点就是,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他不问,就绝不主动告诉他。
蓝青说着说着,突然啊了一声,“抱歉廖老板,我要去药铺给我师弟拿药,下次有机会……”
陈又谢天谢地,“好好,你去忙吧,有机会去清风楼,我给你喝酒。”
蓝青说行,噔噔噔的下楼去了。
陈又擦了把额头的汗,二狗子啊,你这个师姐真能说,你跟他一块儿长大,怎么就没受到她的一点影响呢,还那么闷。
偷偷溜进房中,陈又怕孟三元找来,他一刻也没有耽误,就把药放嘴里,用舌尖卷着,捏住少年的下巴,将药慢慢送进去。
做完了以后,陈又一句话都没时间说,就赶紧出去了。
门轻轻关上,床上的少年睁开眼睛,望着门的方向,又缓缓合上了眼帘。
半响,他的喉结轻微地上下颤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陈又出了客栈,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的,人都要不行了,感觉自己正在体会什么叫“风一吹就倒”,他坐进轿子里,立刻就歪了头。
轿子停在清风楼前,轿夫喊了声,“廖老板,您到了。”
里面没有声音。
轿夫觉得有点不对,他就去掀帘子,看到人紧闭双眼,脸上又没有什么血色,直接吓的大声喊叫,“不好啦快来人啊,廖老板晕倒啦——”
陈又被吵醒,“喊什么,爷只是在睡觉。”
轿夫估计也是吓懵了,“那您怎么闭着眼睛啊?”
陈又的脸一抽,“你睡觉睁着眼睛的?”
轿夫讪笑,“闭着的。”
他伸出手,“廖老板您慢点。”
陈又搭着大哥的手下来,身子晃了晃,赶紧叫人来扶他,进房间就躺着了。
这一躺就躺了三四天,他的身体才好了点。
春桃说要去向那个人表白了,还担心说有些年没见,这突然见了,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心上人。
陈又把药碗递给他,“有没有的,你问了就知道了。”
春桃嗯了声,“爷,奴家一直觉得,您跟我们,跟这里的人都不同,您的很多想法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
是的啊,我是现代人嘛,没你们那么多顾虑和规矩,陈又刚喝完药,嘴里全是苦味,难受死了,也不想多说话了,只是交代春桃,“如果你这事如愿了,就把人带清风楼来,爷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一桌子菜。”
春桃走了几步,又转身问出这些年多次想问,却始终没有问出口的,“爷,您的心里有人了吗?”
陈又斜眼,“不是要去约情郎吗,还不快去。”
春桃掩唇笑道,“爷这是害羞了啊,是胡少爷吧。”
陈又,“……”
春桃说,“胡少爷虽然年少时期胡闹了些,但是之后一直都很努力,隔三差五的就来找爷,我们几个都看在眼里,他是真的喜欢爷的。”
陈又瞪他,“春桃,你再不去,天都要黑了。”
“好了,奴家不说了。”春桃的下一句就是,“爷,桔子的心思您是知道的吧,他说会等着爷。”
怎么还没完了,陈又说,“你走不走?你不走,爷走了!”
春桃撇嘴,开门走了。
陈又唉声叹气,“你陪我说说话啊,我心里堵得慌。”
系统说,“我正在忙。”
陈又,“忙什么啊?”
系统说,“有个宿主,他本来可以顺利完成任务去下一个世界,但是却在最后关头感情用事,无意间触发了几条支线任务,导致任务失败了。”
“……”陈又说,“行了,别拐着弯的警告我了。”
系统好像挺欣慰的,“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
陈又,“呵呵。”
他想起来了什么,“在任务世界还能触发支线任务啊,我都完成好几个任务了,怎么一次都没碰到过?”
“因为到目前为止,你都在遵守规则。”系统说,“你问这个问题,是想碰到?”
陈又立马说,“完全不想。”
“我还是怀疑,每个世界的任务目标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关联,只不过现在我还没有找到,你别说话,不准打扰我的思绪,这是我在自言自语。”
系统说,“你还有思绪?”
陈又躺尸,“这一秒,我们绝交了。”
西桥那里,陈末看着几个小孩在把花灯往河里推,他似乎是才知道,又一年的中秋到了。
仿佛只是一转眼,十五年便过去了。
陈末去旁边的豆腐铺要了碗豆腐花,坐在那里不快不慢的吃着,这味道,和当年相比,更甜更香了,他却还是喜欢,并且习惯当年的豆腐花。
铺子里的客人不多,都在各自吃着,不热闹,也不冷清,他们偶尔看一眼黑衣少年,出于好奇心。
陈末的豆腐花快吃完的时候,春桃出现了,他的心情很好,脸上有一抹笑意,眼角眉梢带着难以掩盖的喜悦韵味。
春桃像老板娘要了豆腐花,在陈末的对面坐下来,边吃边说,“我跟刘郎表明了心意,原来他也是欢喜我的。”
挖豆腐花的动作一顿,陈末抬眼,“哥,你那时不是跟我说,不会将心思说出来吗?”
春桃脱口而出,“是爷……”
没往下说,他小心观察着少年的神情,生怕对方听不得,当场走人,“我不想遗憾终生。”
陈末不再说什么。
春桃突兀的问道,“小末,你有心上人了吗?”
陈末不摇头,也不点头。
春桃咽下嘴里的豆腐花,试探的问道,“是不是那位蓝青小姐?”
陈末沉默了。
春桃就以为是在默认,毕竟那位小姐跟这孩子俩人是一起长大的,互相处上感情也不奇怪,“哥见过蓝小姐了,模样好看,性格也不错,落落大方,她爹娘那边,肯定也会满意你的。”
陈末放下手中的勺子,不吃了。
桌上只有春桃在那滔滔不绝,他希望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得偿所愿,小末还是对爷有偏见,一听到他说,就会很不高兴,慢慢的,他就不说了。
爷以前跟他说,会对小末如同对儿子那样,确实也做到了,处处关心着,后来小末走了,离开了江城,爷那边倒是没再过问小末的事,跟胡少爷挺好的。
陈末说,“哥,你离开清风楼吧。”
春桃啊了声,“离开?”
陈末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这里的部分是你当年给我的,剩下一部分是朝廷给的,你拿去,离开这里,去哪儿都行,跟刘复好好过日子。”
春桃把银票推回陈末那里,“这是你的,你收着,将来你还要娶媳妇的。”
陈末说,“我不会娶媳妇。”
春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蓝小姐的爹是你师傅,他老人家就一个女儿,你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小末,你刚才说什么?”
陈末却不再开口。
春桃把碗推开,“你跟哥说实话,你不会是喜欢上男子了吧?”
陈末把目光扫向一处虚空。
春桃看他那反应,就知道自己说多了,“是你师兄?”
陈末不想再听下去,“哥,别说我的事了。”
春桃欲言又止,“你也不小了,有自己的主见,喜欢谁就喜欢着吧,要像哥这样,把话都跟人挑明了,别藏心里。”
陈末的目光还在虚空,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过了会儿,春桃轻声说,
“其实那玉是……”
陈末却在这时起身离开。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直接让木桌都跟着剧烈晃动了一下,桌上的两只碗差点翻了。
春桃把木桌按住,想到了什么东西,他突然睁大眼睛,而后愕然的喃喃,“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
一个月后,春桃高高兴兴的来找陈又,“爷,刘郎说要带奴家回襄城见他的爹娘。”
陈又正趴在亭子栏杆那里喂鱼,“知道了。”
下一刻,他刷地站起来,“刘郎?不是二狗子吗?”
“……”春桃失笑,“爷您瞎说什么呀,二狗子是我弟弟,我从前就跟您说过的。”
陈又默默低头啃冷馒头,无话可说了。
春桃笑的前俯后仰,“二狗子比我小十二岁,爷您是怎么把我跟他想到一起去的啊?”
年龄算得了什么,压根就不是问题,陈又凶巴巴的瞪过去,“行了,别笑了,小心掉水里去。”
春桃笑哭了,他拿帕子擦眼泪,“说真的,爷,这是奴家跟了您这么些年,头一次看到您脸红。”
我脸红了?瞎说八道,我那是被太阳晒的,陈又继续掰小馒头丢水里,瞧着一群鱼围过来,这会儿怎么瞧怎么可爱,“那个,你让你家刘郎今晚过来。”
春桃收帕子的手顿了顿,“爷您上回跟奴家说要下厨这事,是真的?”
陈又说,“十菜一汤,多的没有。”
春桃说晚上有口福了。
陈又拍拍手,“你找你的刘郎去,爷上街买个菜。”
春桃说,“买菜这事让其他人去就行了。”
陈又摆摆手,“他们懂什么。”
春桃望着爷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声,要是在他离开江城之前,能看到小末跟爷冰释前嫌就好了。
古代卖菜的都在一个地方,两边成排的小贩,陈又一过去,就闻到了鸡屎味儿,说实话,他闻着,特别亲切,因为在现实世界,隔壁就是养鸡的,常闻。
“大爷,来一只老母鸡。”
老大爷麻利的再鸡笼子里面一抓,将一只鸡给陈又,“这鸡是最能下单的,跑的也可快了,肉特香,还有嚼劲。”
陈又按着鸡,大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买完鸡,又去旁边的大妈那里买鸭子,挑了只最肥的。
摸着鸭毛的时候,陈又已经吞口水了,他穿的好,一看就是有钱人,所以小贩们都眼巴巴的盯着,指望能被关顾关顾。
陈又也几乎都关顾了,谁让他心情好呢。
胡少爷从春桃嘴里知道陈又在菜市场,就挥开跟班们找过来了,他闻不得那股子又脏又臭的味儿,是捏着鼻子进来的,“廖大哥,你干嘛自己来啊?”
陈又翘着嘴角,“你廖大哥今天高兴。”
胡少爷的声音嗡嗡的,“高兴就折磨自己?”
陈又叫他去抱大白菜,“走了。”
胡少爷抱着大白菜,好丢脸,他一路低着个头,脸都快贴上白菜叶了。
陈又一手拽着鸡,一手抓着鸭,走路坦荡荡,丝毫不觉得尴尬,他跟胡少爷说,“男人买菜做饭又不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
胡少爷打心眼里坚决抵触这个想法,“太见不得人了好吗?还好没有遇到我认识的人,不然他们一准能笑死。”
陈又,“……”
回了清风楼,陈又就清空后院,自己一个人忙活。
胡少爷也被赶出来了,他跟春夏秋冬众人在大厅坐着,“有什么大喜事吗?”
春桃咳一声,“待会儿有客人。”
夏秋冬看看他,“谁啊?你那个刘郎?”
春桃点点头。
胡少爷好
奇的凑过去问是哪个刘郎。
春秋冬还好,夏梨不乐意跟胡少爷说话,还记着给自己嘴巴里塞银子的事呢,要记一辈子,所以他就起身走开了,找红衣男子聊天去了。
“小禾,春桃要走了,那个位置空出来,爷一定会提||拔你的。”
常禾说,“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也很知足。”
他淡淡的说道,“倘若不是爷救了我,把我带进这清风楼,我早就在那年冬天饿死街头了。”
夏梨说,“没有爷,清风楼也做不到今日的气派。”
常禾拿给他一个梨子,“吃吗?”
夏梨看到梨子,情绪就没那么低落了,“春桃遇到了托付终身之人,不知道我能不能有他那样的福气。”
常禾说会有的。
陈又说是十菜一汤,就没多烧一个。
他出来的时候,看到刘复的相貌,觉得熟悉,经过春桃提醒才想起来了,十多年前,也就是二狗子走后不久吧,春桃碰到一个难缠的客人,就有个书生冲出来,跟那个客人讲理。
结果呢,被打的半死不活。
春桃把书生留在清风楼,照看了大半个月。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陈又汗颜,这误会弄的,还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菜全部上完,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来,胡少爷挨着陈又,屁股碰到椅面,就开始夸菜做的怎么怎么好。
众人,“……”
陈又不想跟他说话,筷子都没拿就在那说的天花乱坠,小胡你还敢再假一点吗?
胡少爷真敢,他一直在那说,竟然也不耽搁吃菜,搞的他是主角,今天的客人反而成了配角。
陈又看春桃跟书生说悄悄话,相互夹菜,好羡慕啊。
系统突然出来,“叮。”
陈又差点咬到舌头,真烦人。
他的碗里多了个鸡爪子,胡少爷夹的。
陈又撇了眼被夹走的大鸡腿,有些幽怨,哥们我不爱吃这玩意儿,我爱你嘴里的鸡腿哎。
胡少爷要是知道自己因为一个鸡腿被嫌弃了,肯定会发誓以后再也不吃了。
饭后,陈又让春桃陪书生坐会儿,他上楼去了房间,把墙角的大箱子打开了,里面全是他这些年赚的金银珠宝和银票。
他在买大箱子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些也带不走,等完成任务了,就给春夏秋冬一些,剩下的都给二狗子。
那样二狗子就能过上很好的日子了。
陈又在金银珠宝里面翻翻,这声音,听一百遍都不厌,“你说给多少合适呢?”
系统说,“随便。”
陈又他抓了一把,又去把,“问你也是白问。”
晚上,陈又把春桃叫到房里,指着桌上的木盒子,“这些你拿着。”
春桃看到木盒里的金银,他愣了好一会儿,“爷,不用的,奴家这些年有攒一些,够花了。”
陈又说,“你攒的是你的,这是爷的一份心意。”
春桃怎么都不肯要。
陈又皱眉,“你如果不要,爷就丢河里去。”
春桃的眼眶微红,落下两行泪来,“爷,那时候要不是您收留奴家,奴家早就……”
陈又拍拍他的后背,不哭了啊,相逢就是缘分。
次日一早,陈又上后院,带着三三出门溜达去了。
周围的街坊四邻都跟三三很熟,比它的主人还熟,见面就打招呼,摸摸头。
三三年纪大了,变的不那么活泼,只在主人的脚边走动,主人停下来,它就趴着不动,一副老得走不动了的样子。
陈又看的心慌,“三三,过两天我把二狗子带过来好不好?”
三三甩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搭着他的腿,还是没什么精神,好像不感兴趣。
陈又蹲下来,把手放在大黄狗的背脊上顺顺毛,“你先走,还是我先走,都不好,要不到时候,我俩一起走?”
他又说不行,“我当初养你,是想让你陪着二狗子的。”
“哎,再说吧,还不到那一天不是么。”
陈又带三三去东大街人挤人的逛了逛,就去西街了,那边人少一点,路好走。
走了一会儿,陈又停下来,压低声音说,“三三,你有没有发现有人跟着我们?”
大黄狗眼神茫然。
陈又摇摇头,“你果然是老了,要是搁以前,你早就汪汪大叫,咬着我的裤子带我过去了。”
大黄狗蹭蹭他的腿。
陈又摸摸头,“走,带你去看二狗子。”
到了客栈,陈又一问,才知道二狗子他们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儿,“444,大||盗抓到了?”
系统说,“本来可以抓到,因为你,大||盗跑了。”
陈又不懂,“关我什么事?”
系统说,“目标正常发挥,大盗会死,但是目标发生突然状况,刀都拿不起来。”
陈又,“……”
“那现在大||盗还在江城?”
系统说,“在啊。”
陈又嗖地扭头,左右看看,有点怀疑刚才跟他的是不是大||盗了,应该不是吧,一来,他跟对方无冤无仇的,没必要嘛,二来,如果是大||盗,直接出手了,又怎么会鬼鬼祟祟的。
带着三三离开客栈,陈又问系统,“那我能为二狗子做点什么?”
系统反问,“你觉得呢?”
陈又撇撇嘴,“当我没问。”
二狗子他们可能是去寻找大||盗的踪影了,他决定回去把前年得到的那把据说很牛逼的匕首送给二狗子防身用。
两日后,春桃就和爱人动身了。
陈又跟夏秋冬送他们上船,把大包小包递过去,并说到了那儿写封信回来。
春桃上了船又突然跳到岸上,跑向陈又,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才回船里。
陈又愣了愣,好半天才扯扯嘴皮子,二狗子知道了啊。
哎真是个纠结的小孩。
陈又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就自己一个人往别苑走,在半路上看到了少年,像是无意间撞见,又似是在那里等着他。
俩人都没说话,只是从城东走到城西,再从城西走到城北,把江城走了一遍,最后回到别苑。
陈又走累了,他靠着一棵树喘气,一时没留神,就把脑子里想的东西说了出来,“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喜欢春桃来着。”
陈末冷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随便就喜欢谁?”
陈又很委屈,“我什么时候随便喜欢谁了?”
陈末的语气低冷,“胡家那个不就是?”
“他不……”
陈又的眼珠子一转,煞有其事的说,“对啊,我是挺喜欢他的,要不是他,这十五年我早闷死了。”
他在心里补充,只是哥们的喜欢。
说完了,陈又就留意少年的脸色,本来就难看,现在更是没法看了。
陈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字字清晰,带着不知名的恨意,“你的喜欢说变就变,何曾有过真心?”
陈又呆住了。
这话说的,直接把我的路封住了啊,我除了在里面打转,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见男人不说话,陈末偏过头,盯着远处的一株野花,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也没有什么温度,像是在念着早就准备好的一句话,“听说你与那胡少爷已经谈婚论嫁了,
相信不久便会成亲。”
说着,他就把手伸进领口里面,用力将脖子里的玉拽下来扔过去,“春桃已经走了,这是他的那一份。”
陈又看少年脖子上的红色勒痕,真下得去手,他捡起地上的玉,还是温热的,保管的倒是挺好,一点没磕到,“你把玉拿回去,我不会跟胡少爷成亲的。”
陈末猝然逼近,低头咬在男人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