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丰山南站车站门口。
了解清楚规则的玩家们提起行李陆续走进车站,陆戚在原地等了两秒,没多久便听见有人拖着行李箱骨碌碌靠近。
沈美人语气轻快道：“陆戚，你有没有过特殊副本的经验？”
陆戚：“有。”
不等对方询问，他主动道：“会限制通关规则，难度随机。”
沈美人：“唉，那我运气不怎么样，第一次就遇上地狱级别的。”
两人拖着行李箱很快来到楼梯旁。
这是一个比较老旧的车站,只有一条约两层楼高的木质楼梯通向站台。
陆戚自然地朝身旁的人伸手，“给我吧。”
沈美人瞅了瞅楼梯长长的台阶,笑着摇摇头,“这~么长，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拿啊陆大哥,把你累着怎么办~”
陆戚从提取出自己想要的信息，见他坚持，“你走前面。”这样前面的人没走稳他能及时看见做出补救。
于是两人便各自提着自己的行李下楼。
陆戚始终分出一半注意力放在身前的人身上，走到快一半时，“嗒”，光源全部消失，周围突然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黑暗浓郁得像粘稠的墨汁，伸手不见五指。
他循着记忆的方位立刻伸手向前抓去,没想到抓了个空。
陆戚脸色有些难看，“沈美人？”
弱弱的声音从前面稍远的位置传来,“陆戚,我在这。”
陆戚：“站台？”
沈美人：“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到下面了。”
黑暗稍稍淡去，隐约能让人看清周围的轮廓。陆戚提着行李继续往下走，沈美人便站在楼梯口不远处等他。
一看见陆戚，沈美人便自觉走到他身旁，“哇，怎么把刀拿出来了？”
陆戚：“以防意外。”
沈美人认同地点头，“对对对，谁知道突然黑了是怎么回事。火车应该就在前面，不知道车门开了没有，我们先过去吧。”
就在这时。
“陆戚，你人呢？”又一道属于沈美人的声音响起，声音传来的方向是身后楼梯间。
陆戚身旁沈美人愣了下，“嗯？”
随即他眼睛半眯，“感情突然拉灯是在这等着我，果然善于伪装，声音一模一样哦。”
陆戚抬眼看向楼梯间，那里有个提着行李箱的人正慢吞吞地往下挪，声音从他嘴里传来，“陆戚快来帮忙，我需要你！”
沈美人微笑道：“你看我来帮你怎么样？”
楼梯上的人忽然停下动作。
陆戚听力好，隐约听到对方嘀嘀咕咕地说：“我说怎么不理我，原来是被小情儿勾了魂，呵，男人。”
下一秒对方便提高音量道：“我不要你，我要陆戚，而且我下去后不想看到你！”
“脸怎么这么大，”沈美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男人，“你应该不至于看不出他是假的吧，陆大哥？”
“嚯，你以为就你会？”楼上的人道，他想了想，“哥哥，我不想看见他。”
陆戚持刀的右手动了动。
楼上的人开始催促，“陆戚你还是不是男人，行不行啊，搞快点！”
沈美人快要气到原地爆炸，边气还不忘边抽噎着说：“陆大哥，你不会真的相信他吧？我太伤心了，我这么了解你，你却、”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着自己被长刀毫不留情贯穿的胸口，“认不出……一个鬼怪伪装的……假货。”
陆戚漠然将刀抽了出来，低声自语，“他夜盲。”光线一弱便看不清。
你却能在看见我的第一秒毫无阻碍地走过来。
“沈美人”面目狰狞地扯了下嘴角，早认出来了还浪费我半天时间？随即化作一缕黑烟消失。
陆戚收起刀。
楼梯间沈美人正坐在台阶上睁着眼睛努力“看”往下面看，可惜什么都看不清。
直到陆戚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他才拍拍屁股站起来，“哟，陆哥哥来接沈小朋友回家啦~”
陆戚一手提起行李，朝他伸出手，嘴里没大没小叫着哥哥的人便真的像小朋友一样老老实实抓住他。
两人踏上站台时灯光重新亮了起来，站台上多了三具玩家的尸体。
随后火车第节车厢车门打开，剩下的16名玩家带着各自的行李登车。
火车上，身材高瘦有着一张诡异笑脸的乘务员带着夸张的笑容对大家道：“欢迎乘坐……和谐号……第一件事……猜猜身边……谁不是同伴……”
投票环节结束后陆戚和沈美人坐到了第四排。
隔着一条不算宽的走道，对面同样坐在第四排的一个女人跟两人打招呼，“你们好，我叫何梅，我们能临时组个队吗？”
坐在靠窗位置的沈美人探过身半倚在陆戚身上，眼露询问。
将碎发
别到耳后，何梅示弱地笑了笑，“我一个女人……”
“带孩子的小姐姐也是女人。”沈美人打断她。
何梅笑容僵了僵，将目标转向没说话的陆戚，“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沈美人笑嘻嘻地替陆戚回答：“他姓陆，全名叫沈美人的陆大哥，哦忘了说，我就叫沈美人。”
女人彻底说不下去了，敷衍地笑了笑便转过身去。
嘴上打了胜仗的沈美人重新靠着椅背坐好，听着火车行驶的轰鸣很快昏昏欲睡，他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磕在陆戚肩头。
沈美人的陆大哥。
陆戚瞥向靠在肩上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别人和我们组队。”
沈美人耷拉着眼皮含糊道：“她不怀好意。”
他视线落在碎发下微翘的睫毛，“但是也没有恶意。”
沈美人：“哦，那你是想跟她组队吗？”
陆戚：“是我在问你为什么不愿意。”
啊，我为什么不愿意？想着想着，沈美人睡意消失忽然醒了。
他把身体摆正，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没想出结果。
陆戚：“换个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组队。”
上次是因为和陈格错过了时间，这次又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沈美人知道，他扬了扬嘴角，眯眼道：“因为你好看，性格也好，换了别人估计早跟我翻脸了。嗯，还很厉害，陆大哥人狠话不多嘛~”
他对自己的性格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陆戚确认般地重复一遍，目光很沉，“因为我好看，性格好，所以每次都选择跟我一起行动？每次都拿我当借口拒绝其他人？也不愿意其他人加入？”
沈美人：“其实陈格要加入也不是不行。”这不是见他有人带着么。
陆戚：“回答我的问题。”
“唔，差不多是吧，”连续被问这么多问题，沈美人奇了，“你问我这些干嘛？难道你终于不耐烦要跟我翻脸了？”
得到肯定回复的陆戚抿了抿唇。
沈美人大为惊奇，像看到什么稀罕物一样凑到他面前看他嘴角的弧度。
这次陆戚没有退开。
对面的人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眸光清亮，皮肤很白，像细腻的白瓷，表情奇怪地伸手摸他的额头。
“之所以问这些是因为我不喜欢不清不楚。”陆戚抓住伸到面前的手。
或许是他现在的样子太反常，沈美人没有挣扎，谨慎地问：“那你现在清楚了吗？”
陆戚点头，心情很放松，“清楚了，虽然答案不是很满意。”
不过至少知道对方的一系列行为不是因为好玩。
拇指在掌心的腕处轻轻摩挲了一下，他深深地看着对面因为他这个动作一脸古怪的人，道：“慢慢来，我可以等你。”
只是希望你别让我等太久。
？？？
沈美人更懵，等我什么？
他喃喃，“等我睡醒发现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我在做梦？”
陆戚：“……”
这段对话过后沈美人彻底没了睡意，他在位置上动来动去，坐立不安的同时不时瞥陆戚一眼。
陆戚自己也有一种不真实感，冷静下来他甚至会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过于冲动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沈美人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他就清楚自己的了？
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陆戚的脑海里。
即便是因为那两个称呼受了刺激，他也不该这么直接问出来，更不该做出后面的行为。
情况不对。
夜色渐深，沈美人忍下别扭：“陆戚，我饿了。”
陆戚从思考回神，身旁的人蔫答答望着他，他收敛思绪找到乘务员用行李换到足够两人食用的食物。
换到的食物有一支比脑袋还大的粉红色棉花糖，沈美人非常惊喜，“我觉得甜点饭前也可以吃，嗷呜！”
一口下去，粉色的糖渍糊得鼻子嘴角到处都是。
陆戚心做了某种决定。
从刚才起他就在想，他现在看到的一切是否真实？
如果不真实，那么对面的人是他的臆想还是伪装后的鬼怪？
鬼怪会更过分地叫他哥哥吗？会理所当然的在陆戚这个名字前加上“沈美人的”这个定语？
直觉告诉陆戚，答案其实是前者。
但他却仍然做了试探。
他用手抹了一点沈美人嘴角的粉色，将手伸到对方面前。
那一瞬间陆戚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他很混乱，但紧接着沈美人就用行动告诉了他。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原来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沈美人惊讶地望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男人的手修长有力，指腹有着淡淡的薄茧，一点粉色黏在食指和指上。
他顿了顿便张嘴将食指含了进去
，舌尖舌忝过指腹的粉色，温热的，细腻的，一寸一寸，细致非常。
陆戚心脏狂跳。
心跳的声音盖过了火车行驶的轰鸣，咚、咚、咚，剧烈震荡着心神。
他双眼充血，无措地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什么。
“沈美人。”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吃完两根手指棉花糖的沈美人舔了舔嘴角，舌尖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
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叫他名字的人，见他不说话，眯起眼睛，“好甜。”
陆戚陡然回神。
他右手捧起沈美人半张脸轻轻摩挲，目光霎时间变得很深，像一汪幽深的看不见底的潭。陆戚问：“你就是沈美人，是不是？”
对面的人露出笑意，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反问他：“哥哥，你喜欢这个称呼是不是？”
是，我很喜欢。
喜欢你叫我陆大哥，喜欢你下意识依赖我，喜欢你叫我哥哥。
我喜欢你，也希望你其实是因为喜欢我……
“抱歉，下面我要做的事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陆戚俯身靠近，沈美人很乖地看着他，他将唇落在对方鼻尖。
鼻尖和嘴角的棉花糖被吃掉了。
这是一场梦，棉花糖很甜，梦里的沈美人也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