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所有想参与发表评论的人都变得沉默了起来。甚至其中还有绝大多数人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尴尬。
谁能想到,这个案子由网络吐槽人肉开始,接下来是几次言论翻转,多次线下人肉,导致两次受害者自杀,可最后救了这些受害者的,并不是他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而是另外一个饱受伤害,只是足够坚强的姑娘。
那个给他们一个元旦都带来快乐源泉的可怜女孩。
至于他们自己,在整个案子里,除了一开始或是跟风,或是猎奇,或是吃瓜之外,竟然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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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忍不住说道,“不仅是曲茗还有徐大夫一家,或许我们也欠这姑娘一个道歉。”可很快就被人反驳了回去。
不少人都在表示一码是一码,救人和极品不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那些理中客的话,也在这一刻变得相当理智且诚恳中立起来。
“不是,她帮不帮忙和她有没有干过极品事没有关系吧!她出来救人我佩服,但是她之前做了那种事儿就应该躺平任嘲!”
“人的个性千百万,她就是风花雪月了点也没吃你们家大米,凭什么站出来让你嘲讽?”
“都是那个发帖人的不对吧!发了那种帖子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呢?”
矛盾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发帖人身上。“到底是不是绿的?”“到底有没有说实话?”“到底是不是诬陷?”
那发帖子的人到了现在这地步还怎么敢站出来说话?“最后干脆就变成了一定是污蔑对吧!”“就是为了恶意引导大家去对付那个女孩对吧!”“是不是觉得耍着大家玩很有意思?”
就像是因果循环,只要再有一个波澜,就是新的一场网络暴力。然而就因为这个即将被网络暴力的人,并不是那么无辜,所以就显得公众这些谩骂格外的理直气壮。
“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帖子里是有一些夸大,除了一开始进家门躺在床上的事儿是虚构之外,其他全都是真的!匿名吐槽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你们要人肉,凭什么现在反噬在我身上?”那个发帖人终于受不了了,站出来直接和人对骂。
她也觉得委屈,不过是普通的网上发泄,为什么最后就变成这样?在极度情绪的崩溃下,她甚至留下这样的留言,“如果她真的委屈,为什么不委托那个网红律师来告我?给我发律师函?还不是因为我句句属实。”
似乎听来有些道理,可紧接着穆辞宿却真的回应了,“如果你想,我们可以法院见。”
与此同时,穆辞宿对公众也说了一句话,“弥补永远不是靠着另外一场网络暴力,对于受害者来说,他们更需要的是发自内心的道歉。”
“如果真的逼死了她,你们就胜利了吗?还是说国家没有律法了!何必每次都走在犯罪和即将犯罪的路上?”
穆辞宿这一句反问如果换一个律师势必要被反噬。可他不一样。之前的大规模律师函,还有直接送带头网暴的人上被告席都是穆辞宿一力所为。所以他这句话,却是真正有分量的。
既提醒了那些正在试图带着光明正大外衣去攻击别人的键盘侠们,也提醒了那个依旧死鸭子嘴硬不愿意公开道歉的发帖人。
“对不起。”说不明白是真的觉得悔悟还是因为畏惧穆辞宿的手段,帖子发帖人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的恶意道歉。然而可笑的是,那些嘲讽过女孩的,看过帖子热闹的,除了少有的几个,绝大多数都当了缩头乌龟。
他们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可女孩的回应却狠狠地抽了他们这些胆小如鼠的人的脸,“没有关系的,对不起这三个字很难。我明白,大家都要面子,以后不要这样了就好。”
都要面子,多么现实又可悲的一句话。然而他们要面子,这女孩就不要面子了吗?
被拿出去全网嘲讽是奇葩极品的时候,她就不要面子了吗?
如果放在过去,很多人都会冷笑说这怕不是一朵白莲花,可放在这个女孩身上,却没有人再愿意这么想。
因为她是真的善良。善良到了,似乎把所有的力气和温柔都用在了对陌生人的宽容身上。
再往前翻看这个女孩的微博……已经好久没有更新了。而之前的内容,大多数都是在为自己打气,为自己加油,告诉自己明天会更好,一定会有好的事情发生,一定要感恩。幸运会降临。
可真的降临了吗?她用尽了所有的温柔对世界温柔以待,世界还给她的又是什么?
过去那些嘲讽一字一句都像是扎在心脏里的针,更像是锤在胸口上的石头让人透不过气。每多回想一次自己在针对女孩的这场网暴里扮演的角色,就会更觉得自己卑鄙无耻。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终于有第一个人扛不住这种良心的煎熬道了歉。
而这个开头之后,更多的人也终于开了口。
“对不起,我不应该跟风嘲笑你。”
“对不起,是我把人想的太恶意,请你原谅。”
“对不起,我只是看了热闹,但是从未换位思考过被我看热闹的人的心情。”
而最终那个发帖人又一次站出来说了一次,“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但是这次,到底是不是真心,对于公众,对于那个女孩,对于穆辞宿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人,总是要告别过去往前走的。
一个月后,曲茗人肉一案得到审判结果,主播大禹故意伤害罪、侵犯他人财产罪、侮辱罪、判刑两年零六个月。
其他从犯,分别是一年到三个月之间。
而关于曲茗、徐昌明网络暴力导致自杀的案子,也在一周后宣判结果,主犯以侮辱罪判刑一年。从犯,情节严重者,判刑六个月到三个月之间,轻微者,拘留道歉且消除影响。
至于民事赔偿却是不多,刚刚够两人的医药费罢了。
可这样的结果对于曲茗和徐大夫一家来说,却有已经足够。因为他们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公平二字。
剩下的,就是南屿斋宣判。不过这个公诉期较长,恐怕还要等一阵子。至于这个案子给曲芳斋带来的压顶祸事,恐怕也要好长时间才能慢慢缓和过来。
但庆幸的是,在南屿斋的老板被送上法庭哪天,老华侨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或许生活艰难,然而每个人都在,都还活着,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难得不用公出,穆辞宿坐在办公桌前,一边整理手里的资料,一边听着电话那头师姐关于案子的讨论和打算。
“辞宿,我和所里商量,以后打算专门开一个网络暴力的专项咨询组,算是公益性质吧。”师姐的语气格外唏嘘,这些年网络和生活息息相关,她也一样离不开网络。可却是实实在在第一次亲眼见识到网络暴力到底有多可怕,可怕到了轻而易举就能靠着文字要人性命。
而穆辞宿听完也回复了同样的答案,“不仅是你,援助中心这边也是。老师的意思似乎要提议网络实名制,我们最近都在帮着收集资料。”
“应该的,毕竟自由不是法外自由,应该有所限制。”
两人又说了几句细节方面的内容,然后就挂断了电话。穆辞宿回忆了一下上一世这个时候,不管是哪个女孩还是曲芳斋的案子最终都淹没在了舆论里。而公众真正意识到舆论法庭的可怕,也是在两三年后,陆续有明星因为抑郁症自杀才让他们真正开始醒悟。
现在的情况,应该算是变好了吧!
穆辞宿这么想着,突然提示有新的邮件。穆辞宿打开,是一张照片。
是那个女孩发的。她站在燕京一个景色不错的山顶笑着朝拿相机的人比v。
还是胖,但笑容却比之前真切了许多,而她身边站着好几个男男女女,每一个人脸上的笑意都和她十分相似。
“穆律师,你说得对,世界上十几亿人口,我之前见到的只是沧海一粟。一切都会好的。我的男朋友在和我长谈之后,也终于理解了我。我们一起去看了医生,大夫说我是中度抑郁。”
“虽然我父母还是……但他的确是爱我的,也在帮我。我已经开始按时吃药,积极配合治疗。我的男朋友在帮我减肥。到明年六月,我一定会成为最美的新娘,然后嫁给他。”
“我们还参加徒步旅行,遇见了很好的驴友,他们不会嫌弃我,会鼓励我。也会在我走不动的时候拉上我。我现在已经能一气走四公里了。我会努力加油的。”
“曾经我想去蹦极,是想知道濒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这样自己就能不害怕死亡,从而更努力的活下去。但是现在,我已经真的不害怕了。”
“活着都能活的很好,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穆律师,谢谢你。”
这是女孩邮件的最后一句话,穆辞宿看完却也忍不住笑了。
有过来给他送东西的实习生看见了,忍不住问了他一句,“穆哥,看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穆辞宿却顺手从桌角拿起一张请帖晃了晃,“曲芳斋重新开门,今天大酬宾,买二赠一,去不去?”
“去去去!正想着这个味儿呢!”
正好是中午午休,穆辞宿索性带着人直接往曲芳斋去,到的时候,曲茗正忙活着招待客人,店里人虽然看着没有之前多,可的确也不算太少。
“穆律师!”曲茗一看见穆辞宿进门就赶紧跑了过来,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明朗而轻快,仿佛已经走出了阴霾。
“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穆律师尝尝?”曲茗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盘桃酥递给穆辞宿。
“这个是……”穆辞宿有点迟疑,明显盘子里的桃酥显得不想曲爱国沉浸此道多年的手艺。
“我做的,我想了这么多年,又经过这么多事儿,所以现在还是决定要接手爸爸的衣钵。您尝尝,样子不好看,味道可以的。我只是不常做,但也是童子功的!”
穆辞宿咬了一口,甜味和五谷的醇香在舌尖瞬间爆开,入口即化,“很好吃,是你们曲家人的味道。”
“当然了!曲家桃酥可是天下第一!”曲茗笑得很自信,她转头看曲芳斋的新匾额示意穆辞宿去看,“原来的还是不能用了。不过爸爸说了,旧的百年不在也不要紧,我们会努力创造一个新的百年。”
“我们一定会加油的!”
“一定可以的。”穆辞宿也笑着点头。
就在这时,后厨钻出来一个人喊曲茗,“招呼客人哦!”
“好嘞!”曲茗应了一声,然后抱歉的和穆辞宿说了一句,就赶紧跑进去。
穆辞宿看她忙碌的样子,也放心了不少。又过了一会,他拎着三盒桃酥出门,带着身后几个实习生往回返。
然而等到了单位,穆辞宿才突然觉得有点多,琢磨了一下,索性给师兄一盒,再给京墨家一盒好了。
他记得师嫂喜欢这个,京墨家里京墨半夏两个孩子,也都是喜欢这一口的。
至于他自己的嘛……自然是一进单位就被老师没收了。
“留一块,您吃这么多甜的不行。”穆辞宿从老爷子手里抢了一块。
“给小傅?”老师倒是一针见血。穆辞宿不好甜食,今儿过去多半是想看看曲家人的情况。至于这桃酥,买回来也是送人。非要留一块,只能是给他办公室里那位了。
“嗯。”穆辞宿倒是大方点头,拿着那块桃酥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
傅昭华最近跟着东奔西走,也是十分疲惫了,一点小奖励肯定还是要有的。
里面傅昭华正在整理穆辞宿那一堆资料。欣赏了一会自家崽儿认真的模样,穆辞宿把桃酥递过去,算是投喂。
“甜吗?”穆辞宿逗了他一句。
然而傅昭华却抬头看着穆辞宿笑,“嗯,甜的。”漂亮的桃花眼里仿佛含着细碎的星光。
穆辞宿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心跳变得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