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中人处理邪祟都有一套自己的章程,比如这种沾染晦气的物件,那都跟供神养鬼一样有执念的。主人家拥有它的那一刻就是同它签下契约,事后倘若发现不妙想要丢弃,就会常常出现恐怖片里类似的场景。比如砸碎它后第二天对方已经恢复如初,丢掉它后一转眼对方又摆回了家里。想要彻底摆脱,势必要费不少力气。
见识丰富如陆文清,自然懂得该用什么手段解决,可从来也没见过像卫西那么简单粗暴的。更重要的是,蹲下一看,那陶盆还真就那么被毁了,碎得干干净净,死无全尸。
林家人高兴坏了,陆文清满脸的一言难尽,觉得自己一定是这趟来凤阳的姿势不对。
好在事情解决,总算可以离开此地。十一黄金周期间凤阳山人山人海,山下的镇子也全是旅游大巴,好点的酒店都被订满了,呆着也没意思,不如早点回去。
临走前,陆文清叫住卫西:“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卫西:“去哪?”
“肯定是北京啊。“陆文清以为他不愿意,看他落魄的穿扮,忍不住又劝,“你不回去,跑外面吃苦受罪又能干什么?凤阳镇毕竟是小地方,你呆在这不说别的,能不能吃饱穿暖都是个大问题。”
他说着还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李睿当然附和自家表弟,朔宗先生则是双手揣兜,仿佛什么都不关心一般转开头。
卫西却很吃惊,小地方?这里华丽至此,竟还不是都城么?
不过抛开这个不说,下山的不易卫西已经深深体会到了,此时不禁有感而发:“吃饱真的很难。”
陆文清刚刚完成人生的第一笔订单,却在赶来的路上就奠定了这趟亏本的结果,此时借由这个结果,他仿佛又看见了自己未来赤贫到负数的存款余额。因此听到卫西的话,他也深受感触,只觉得自己跟这个上学时经常会碰到但从没有私下交集的同龄人竟然出乎意料的同病相怜,不由望着天空一起叹息:“是啊,还是家里好,要吃有吃,要喝有喝。”
话音落地,身边忽然安静了,一束如有实质的目光打在侧脸,他转头看向盯着自己的卫西:“?”
卫西一挥手,掷地有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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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劝回了卫家的出走儿童。
林瀚洋一家得知卫西要走都非常失落,毕竟是个自己亲眼确认过有真材实料的高人,林瀚洋还想请卫西多留两天再看看风水呢。然而卫西目光在林家扫了一圈,却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不好的陈设,用不着多改。”
风水嘛,卫得道以前没事儿就爱给黄鼠狼他们开课,好与不好,除非房前门后大刀阔斧地改动,屋里寻常的陈设用得方便舒服就好,出点差错其实都不妨碍什么。更何况林家老宅依山傍水,运道并不差,因此关键还是得看里头住的是谁。
林夫人心善,面相就很有余福,这样的人通常一眼看去给人的印象就很舒服,否则凤阳仙也不会选择她来偷梁换柱。林瀚洋嘛,虽然为人现实势力,还有点自私,可他重视家人,心怀牵挂,真正伤阴德的坏事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去做。至于林家老太太,确实斤斤计较又固执己见,可估计是这次被吓到的原因,她周身隐隐压过儿子儿媳的气势一下就减弱了很多,从今往后大概都不敢随便拿主意了。
没什么可改的,可看林瀚洋得不到建议后反而很不安的样子,卫西只好给他添了句:“你要真那么想改,就去做善事。现在你家厄运已除,你夫人身体也会转好,福报够的话,最迟明年就能走子嗣运了。”
他本以为这是无关紧要的小甜头,可谁知听到此话,林家人竟喜得直接懵了。惊醒后林家夫妇就开始狂抹眼泪,还非要再给卫西塞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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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西这时才想起自己刚收的大徒弟,团结义先前被陆文清兄弟俩抬到了沙发上,可人还昏着没醒。卫西把他从头摸到脚,确定他身上没有凤阳仙留下的痕迹后才放心下来。
陆文清在旁边欣赏他对这个衣衫褴褛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疑似流浪汉动手动脚,觉得非常辣眼睛:“朋友你在干嘛?”
卫西说:“我要带他一起回去。”
“!!!”陆文清大吃一惊,不由联想到对方离家之前甚嚣尘上的传闻,“他,他是你的……?!”
我操啊早听说了基佬爆料的源头是卫西暗恋一个男人,可他妈的这男的胡子多到脸都看不清,卫西口味是不是那么重?
不远处十分卖力地表演孤僻的某位大佬也淡淡瞥来视线,卫西接收到后不明就里,一边抱起团结义朝外走,一边介绍:“这是我大徒弟团结义。”
朔宗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听到这话后就连眉头都跟着皱起,似乎很不理解他居然会收徒弟的样子。
卫西用稀薄的智商分析了一下,觉得这是小看自己的意思,牙根有点痒痒。
陆文清则因为这个答案显出几分尴尬,跟在背后连连干笑:“啊!哦,徒弟,哈哈,原来是徒弟啊,我说呢。”
同时大为赞叹卫西的力气,居然能公主抱起一个体型比自己壮硕了好几圈的男人,还走得轻轻松松。
然而到了车边,看到车里有限的座位后他又不由一愣:“不过,这五个人该怎么坐?”
后座来时是朔宗先生一个人坐的,给陆文清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让此人跟脏兮兮的团结义挤在一起,因此衡量一番,他正要提出对方坐在副驾驶。
朔宗目光已经从卫西抱着大胡子男人的画面上转开,平淡又理所当然地宣布:“后备箱还能再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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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卫西就跟不久前才大打出手的陌生人成为了邻座。
朔宗上车后找了件外套披上,随即开始一言不发,卫西也自顾自拆开林家给自己的两个红包研究,双方谁都不搭理谁。
两个红包里各装了一张薄薄的纸,跟卫西这一路下来所见到的钱币长得都不相同,纸面上许多歪歪曲曲的符号,竟然还有明显手动书写的痕迹,越看越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两百元钱吗?自己刚才价格果然开得太高。
陆文清被这静默搞得快要睡着了,忍不住开始找话题,同表哥李睿聊了几句后就将注意力转到了卫西身上。李睿是个自来熟,直接掏出手机套近乎:“小卫,咱哥俩加个微信呗。”
卫西仔细地收好那“两百块”,扫了眼李睿手上自己下山后总是看见的小方片,沉默了片刻:“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微信?不可能吧。”李睿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哦,你手机弄丢了?”
卫西抿着嘴:“嗯。”
旁边的朔宗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
“我靠,肯定是被偷的吧?怪不得出来那么久都没被找到。”李睿问,“那钱包呢?证件呢?身份证银行卡那些还在吗?”
卫西听到身份证三个字,立刻再次摇头。
“天啊……”李睿喃喃着打量卫西的穿扮,也不知脑补了什么,满脸同情,“外头的贼也太嚣张了,居然什么都没给你剩下,那么长时间你没钱没手机又没证件,得吃多少苦头啊!”
朔宗支着额头靠在了车窗上,一副快要听不下去的样子。
卫西也是半懂不懂,索性不搭腔,只闷闷地点头。
陆文清见他从碰面开始就张扬锐利的气质居然都因为这个话题委顿了下来,顿生不忍:“没事没事,都过去了,证件那些东西都好说,等回北京以后我找人帮你补办。”
卫西脑子再不好也知道他们是在帮助自己,乖乖回答:“谢谢。”
朔宗又看了他一眼。
谁也没注意到这茬,陆文清还在那嘿嘿笑:“客气什么。叫我说你这回吃的苦头也算因祸得福。哥们,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外头碰上了什么奇遇?是掉落山崖捡到秘籍了?还是碰上高人收你做了徒弟?居然变得那么厉害,林家那么多小鬼,都能帮朔宗先生一起灭得干干净净。”
卫西一听这个立刻记起自己插翅而飞的储备粮,额角跳动地扫向旁边。
“对了。”说到兴起,陆文清胆子也变大了一些,想起了车里始终不曾开口的某人,“朔宗先生,我之前就一直很奇怪,您怎么会那么巧也在凤阳镇附近啊?”
朔宗闻言,缓缓转过头来,却不看陆文清,直接对上了卫西的目光。
他视线一瞬不瞬,面无表情:“我算出这附近将有恶兽现世。”
“恶兽?!”前方的兄弟俩齐齐大惊,“什么恶兽?!干什么的恶兽?恐怖吗?厉害吗?”
朔宗一字一顿:“所过之处,人鬼俱灭,寸草不生。”
“我了个大槽,那么恐怖?!”兄弟俩是知道朔宗一向不说大话的,顿时吓得膀胱颤抖,看都不敢朝后看,“先,先生,那你抓住它了没?”
卫西也有些紧张,人鬼俱灭、寸草不生,那么凶残的大能,碰上了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哦!
他因此跟着悄悄竖着耳朵,想多听些情报,朔宗却只是再瞥了他一眼,就转开头继续缄默了。
卫西七上八下地等了好久,一见他这样,还以为是在耍自己,当即大怒!
朔宗掏出手机,一眼就看到了上头发来的微信——
【钱包:到了没?】
【钱包:什么情况?】
【钱包:找到他了吗?是不是算错了?】
【钱包:[对方转账100000元]】
【钱包:人呢?!还活着吗?!】
朔宗先收了那十万块钱,才缓缓回复:“找到了。”
对方几乎秒回:
【钱包:!!!!】
【钱包:要死 】
【钱包:完蛋了】
【钱包:现在怎么样?撑得住吗?闹得大不大?死了多少人?你赶紧联系当地部队和有关部门,带上武装队伍,不要单打独斗!】
【钱包:也别激怒他!!他一向六亲不认理性稀薄,凶残得很!杀人不眨眼的!】
朔宗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转开,略微一动,就看见已经被激怒的卫西正……抓着自己一只胳膊啃咬。
此人咬咬手臂,咬咬手腕,又咬咬手掌,最后似乎还是最喜欢手掌的口感,努力用两边腮骨试图嚼自己的大拇指,还时不时以为自己不知道地吸两口阳气,这时候眼珠子就会悄悄斜向一边偷看自己有没有发现。
【钱包:人呢?人又哪儿去了?】
【钱包:[对方转账100000元]】
朔宗点击收款,沉默片刻,发给了对方一连串省略号,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钱包:???】
【钱包:省略号是几个意思?】
【钱包:说话啊!人呢?!】
【钱包:拿了钱就跑,道德呢?】
【钱包:你是个畜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