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启动了马达发动机的竹筏就像从自行车变成了法拉利,破水前行不费吹灰之力。没多久,便带着冉霖赶上了顾杰的竹筏。

隔着十几米远,冉霖本想喊出声打招呼的,忽然定睛去看,发现顾杰正捧着同样的问题纸,口中念念有词。显然这位伙伴的快问快答比自己开启得晚一些,此时正进行到紧张处。

冉霖咽下呼唤,随着竹筏默默赶超。

待超出去一段距离,他再回头,发现顾杰已呈大字瘫在竹筏上,而船工正在收竹竿开马达。

看样子也成功了。

冉霖在心里替伙伴高兴。

因为节目组真的挺坑,这种撑船其实是需要技术性的,光有把子力气都不行,而一直极低效率的划水也容易让嘉宾烦躁,如果从阴谋论的角度去想,说不定节目组就希望嘉宾情绪波动,或者干脆一个撂挑子不干了,那剪出来可就热闹了。

冉霖反超顾杰,第二个抵达杨堤。

第一个抵达的还是张北辰,这人一路领先,顺风顺水撞了线。

“到多久了?”上岸后,冉霖便跟等在那里的张北辰打招呼。

“没多久。”张北辰笑笑。

他的鬓角还有一点没擦干的汗,阳光底下,晶晶亮的。

这让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暖意盎然的温和。

冉霖忍不住调侃:“你就别谦虚了,分明是一骑绝尘,我卯足力气都没看见你的影子。”

张北辰似乎是实在被夸得不好意思了,为难地抓抓头,道:“要不我把第一名让给你吧,晚上你先选房。”

冉霖囧,不知道怎么一个玩笑就让对方理解到那么深远了,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跟你逗呢。”

张北辰愣愣地眨了下眼睛,像是还在分辨这句话的可信度。

冉霖扶额,有些无奈:“以后可不敢跟你开玩笑了,就没见过你这么认真的。”

张北辰看起来是终于相信了,长舒一口气:“你没生气就好。”

“我恭喜你都来不及,生什么气啊。”冉霖真要被他打败了。

原先只觉得这人脾气好,现在才发现原来心思也是走直线的郭靖风。

冉霖想,以后对这位伙伴,一定要有一说一,千万别再开什么自以为幽默的玩笑。

“北辰,冉霖——”

江面上传来洪亮的呼唤。

二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顾杰到了。

竹筏上的男青年挥着胳膊,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兴奋。

冉霖总觉得这兴奋里“谢天谢地终于靠岸”的成分多,连带着顾杰对他俩也热络起来。

当然录制快一天了,实际上每个人都在慢慢放开。

合力把顾杰拉上岸,冉霖好奇地问他:“看见陆以尧和夏新然了吗?”

顾杰摇头:“没有。我是追着你过来的。”

冉霖莞尔,随后眉毛得意地挑了下:“可惜啊,还是没追上。”

顾杰不恼,只双手轻轻一摊:“我怎么听说快问快答的时候有人还有附加题?”

冉霖愣住,再看顾杰,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睛里分明都是调侃。

看着机灵的却是憨厚暖男,看着严肃的倒能开起玩笑来了。

冉霖被这波反差萌折磨得身心俱疲,可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愿意应对顾杰的玩笑:“你是只看见我吃肉没看见我挨打。别人的附加题都送分,我的送命。”

顾杰愣了下,随即大笑。

冉霖忽然觉得这人其实对镜头没有太多顾忌,应该只是性格使然,比较慢热。上午的淡漠也好,下午的偷袭还有现在的谈笑也好,对方都只是在做自己。我跟你不熟,所以我不会没话找话,但慢慢相处熟了,也不会刻意耍帅装酷。

“我只听说了附加题,所以究竟问题内容是什么?”笑够了,顾杰终于好奇起来。

冉霖本能不太想重复这个问题,那是一种只有他自己能明白的心虚。

不过对着顾杰,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生无可恋脸看起来真诚自然:“太坑了,我完全不想回忆,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在顾杰也不是个刨根问底的,虽忍俊不禁,却不再追问。

一个小时以后,夏新然和陆以尧终于艰难靠岸,前者比后者快了大约十几秒。

最终带着他们过来的还是小马达,但在岸上等待的时候,已经抵达的三个人就从节目组人员的对讲机里了解到了大概——这二位伙伴均没有在快问快答游戏里通关,于是只能继续手动,后来是节目组发现再耗下去时间不够,才终于允许启动马达,迅速漂完最后一段路。

陆以尧上岸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但多是疲惫,情绪什么的倒看不太出。

夏新然可就不同了,奔向等待着的三位伙伴,尤其是正对着冉霖,冲过来就开始诉苦:“他们挖坑让我跳——”

再漂亮的脸皱成包子褶都没法看了,冉霖不厚道地笑,然后在对方彻底发飙之前,终于问出了自己和在场所有伙伴都好奇的问题:“你到底被挖了什么坑?”

夏新然显然被伤得很重,这会儿仍愤愤不平:“他们居然让我在温乔、王馨钰、艾娜和俞冰秋四个中间选出最想合作的女明星!”

冉霖被夏新然的口无遮拦吓了一跳。

不,是四跳。每出一个名字,都让他一激灵。

这四位女星虽然都还是小花,但也已经在圈内站稳脚跟,带着一定资源和流量的新生代,随便一个绯闻都能让他们发律师函怼营销号的主。

现场的节目组和冉霖一样,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安静。

“你那是什么表情,这题不坑?”夏新然误解了冉霖的呆愣,还在义愤填膺,“都是好朋友,选谁不选谁,以后还怎么一起玩耍!”

明明很敏感的问题,可让夏新然这么理直气壮一搅和,好像又完全没什么了。

气氛忽地又轻松起来。

冉霖服气了,乐道:“坑,太坑了。不过其实你可以多选嘛。”

夏新然一脸错愕:“可以多选?!”

冉霖仔细想了想眼镜青年说给自己听的规则:“好像也没说不可以吧。”

事实上他的题目纸里都没有选择题,敢情每个嘉宾的问题都是不同的,节目组还真是坑得很有针对性。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漂亮青年感慨万千,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冉霖的点拨中得到了升华。

夏新然大彻大悟的模样实在太招人疼了。

姐姐粉心会化,妹妹粉心会醉,妥妥的通杀。

陆以尧没加入讨论,只随意坐在旁边休息。

冉霖本想关心一下这位伙伴,但瞥了眼他的表情,又考虑到自己万年蹭热度永世抱大腿的口碑,最后还是没过去。

幸而节目组也没让大家喘息太久,见五个人全了,立刻催着大家重新回到游轮上。

杨堤到兴坪,是漓江最精华的水段,节目组也终于良心发现,再没安排任务,让五位男星安安静静享受了一段静谧时光。

冉霖终于明白节目组为什么不惜破坏规则,也要在最后时刻给陆以尧和夏新然启动小马达。

因为再晚,天色就暗了,也再没机会欣赏这样绝妙的风景了。

人在江中过,恍如画中游。

冬季尚且如此,何况春夏。

惬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游轮很快在兴坪靠岸,然后五个人就坐上了那辆熟悉的大七座,一路奔赴阳朔古镇。

到阳朔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华灯初上,整个古镇熙攘起来,带着烟火气的夜生活,开始了。

饿着肚子奔波一天的男性们总算能坐下来吃顿饭。

虽然节目组都是为他们准备的当地特色美食,但饿极了的小伙子们真的顾不上品了,狼吞虎咽的样,看着都心酸。

摄影机尽职尽责地收录下了全过程。

待到奠完五脏庙,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终于到来——选房。

节目组准备了酒店超级豪华大床房、酒店普通大床房、酒店单人间、民宿客栈、当地人家五种房源,供男性们选择。

张北辰优先,思来想去,选了普通大床房。

冉霖第二位,犹豫一下,选了酒店单人间。

顾杰第三位,轻叹你俩太客气了,然后坦然选了豪华大床房。

冉霖知道对方其实是在吐槽他俩假客气。

他俩真不想睡豪华大床房吗?当然不。但对着镜头,难免会多想。

其实冉霖挺佩服顾杰的自我,就像他同样羡慕夏新然的随性。

这些都是他做不来的。没勇气,也没底气。

一如冉霖所料,原本以为自己终于有希望的夏新然,在顾杰选择了豪华大床房之后,一颗心碎成了葱花,只得无精打采地跟陆以尧瓜分了民宿客栈和当地人家。

酒足饭饱,住宿敲定,五个人至此,分道扬镳。

跟拍摄像跟着冉霖来到酒店单人间,冉霖带着镜头参观了一下即将入住的小窝。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络腮胡的孙哥终于关掉了摄影机,饥肠辘辘地告辞。

节目组在合约里就写明了,不会在嘉宾住宿的地方设置监控探头,一切素材都来自于跟拍。

所以孙哥这一走,就意味着今天的录影彻底结束!

冉霖简直想放个一万响的鞭炮,普天同庆。

无暇去想其他人那边的情况了,冉霖呈大字瘫倒进柔软的床垫里,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怎么睡着的冉霖已经没了印象。床头座机响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他还以为是天亮了,酒店贴心地提供叫醒服务。

“睡着了?”王希的声音总是能让人瞬间清醒。

“啊,没。”冉霖胡乱应着,一边疑惑地看仍然黑着的窗外,一边找手机想看时间。

“我这就上来。”王希说完也不等冉霖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

冉霖一脸茫然,脑子还有点转不动,但手仍在身边的床上摸索,下意识继续找手机,好像找到了才有安全感。

直到敲门声响起。

冉霖才终于思路清晰——他的手机早在清晨节目录制开始前,交给王希保管了。

来的不光是王希,还有刘弯弯。

“冉哥,你什么行李都不拿,直接就想睡啊。”刘弯弯把冉霖的行李箱拉进来,一点不见外地调侃。

王希瞥了她一眼。

刘弯弯立刻消音,待王希转回头不再看她,她才吐吐舌头。

单人间并不宽敞,除了一张床,就只剩下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如今又多了两个人,空间便显得更满。

“感觉怎么样?”王希把椅子拉到床边,自顾自坐下,一边问着,一边把手机交还给冉霖。

冉霖看了眼时间,才晚上十一点。

难怪觉得乏,他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不太好。”冉霖把手机放到一边,斟酌着给了个说法。

白天的时候,节目组是不允许嘉宾的团队跟着节目拍摄的。所以早上他们五个前脚出发,后脚各自的经纪人也好助理也好便组团迁移到了这里,等待自家艺人通告结束。

所以王希他们能看到的,只是五个人早上在桂林酒店出发时的情景,还有刚刚吃完饭在酒店大堂选房的情景。

陆以尧和夏新然的团队更惨,为了能在录影后跟自家艺人近距离沟通,估计还要巴巴跟到民宿客栈或者当地人家,直到录影结束,他们把想跟艺人沟通的沟通完,才能返回酒店休息。

“怎么个不太好?”王希靠在椅背上,平静地问。

冉霖想了下,实话实说:“从整体上看,我们五个默契度不够,无论聊天还是游戏都……特别尴尬。然后就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总是会不自觉去在意摄像机,总怕哪句话说错,或者哪件事做得不妥当,感觉特别累。”

王希听得很认真,也很耐心,直到冉霖说完后很久,她才缓缓开口:“所以,你今天一句话都没说错,一件招黑的事都没做?”

冉霖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怔了片刻,才苦笑道:“不知道。我只能说我的表现肯定不够自然,必须要后期特别逆天才能挽救的那种不自然。”

“那你明天打算怎么办,”王希轻轻挑眉,语气微扬,“继续尬?”

冉霖听出了弦外之音,立刻从善如流:“恳请希姐光临指导。”

王希就喜欢冉霖的聪明劲,这也是她愿意在他身上花时间花精力的原因之一。

“你听好了,在真人秀里火的,只有两种人。一种,能把他想要演的人设演到逼真,不会太油,不会太尬,自然得让所有观众都以为那就是他的真性情;另外一种,不演任何人设,就做自己,肯定不完美,但只要不是性格有重大缺陷,只要这个人身上有闪光点,真诚就是最容易博得好感的东西……”

王希一口气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才看进冉霖的眼底:“但是这两种人对于观众来说……”

“其实都是一种人。”冉霖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王希满意微笑,精致的脸也因为这个笑容柔和许多:“没错。观众只希望看到‘真实的艺人’。你要么强大到能演出‘真实’,要么就做你自己。当然后者也有风险,如果你真的就是一个毫无魅力的人,那把心剖给观众看,也救不了你。”

冉霖很用力地思考了一下:“我感觉自己……还行吧,也没那么干巴巴。”说到最后似乎也觉得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王希莞尔。

刘弯弯却看傻了。

忽然闪过的腼腆让冉霖整个人都激萌起来,她发誓如果冉霖在镜头前面卖羞涩人设,能爆掉一众少女心。

惹人怜爱的明媚少年,天,简直苏到爆。

“很好,就需要这种自信。”王希起身,动动脖子,缓解一下酸疼的颈椎,“明天开始,你就当摄影机不存在,除了营销炒作这种背后的事情不能讲,其余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去考虑你做这个粉丝会不会喜欢,做那个会不会招黑。记住,只要节目组敢剪进去的,就都毁不掉你。”

冉霖笑得灿烂,有种拨云见日的神清气爽:“嗯。”

只刘弯弯躲在角落里暗自可惜。

腼腆散得太快,明朗仍是主旋律,性格使然,看来苏不起来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清新风也不错,虽然冲击力不强,但润物细无声嘛。

王希不知道小助理已经帮自己艺人脑补了整个职业生涯。见冉霖思想通了,便安心下来,嘱咐刘弯弯帮着快点收拾,别耽误冉霖休息,然后先一步回房,继续忙其他的去了。

待王希离开,冉霖才对着忙活的刘弯弯道:“我自己来弄吧,你也早点休息。”

“没事。”刘弯弯倒精神抖擞,一边开行李箱,一边问:“冉哥,你明天要穿哪几件衣服,我帮你找出来……”

眼看衣服没出来,装内裤的整理袋倒先冒出来一角,冉霖直接伸手过去砰地关掉箱子。

刘弯弯吓了一跳。

冉霖满腹歉意,连忙温柔道:“我自己来就行,真的,你别忙活了。”

刘弯弯疑惑歪头,打量他几秒,忽然问:“冉哥,你是不是以前都没有过助理?”

一针见血,韵味凄凉。

不用冉霖回答,刘弯弯已经从他的表情上收获了答案,扑哧乐了:“冉哥,你有时候吧,很帅,有时候呢,又特别可爱,比夏新然都可爱。”

冉霖囧,哭笑不得:“你夸我我也没办法给你涨工资。”

“冉哥,”刘弯弯放弃行李箱,抬头对上冉霖的眼睛,正色起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冉霖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严肃了,想也不想便点头:“嗯。”

“你和陆以尧的关系是不是根本不好?”

“……”

石化,就是冉霖现在的所有状态。

刘弯弯垂下眼睛,有些低落道:“早晨在桂林酒店里的时候,你俩之间根本没有互动,而且他看都不看你一眼,就算不是朋友,是合作的同行,也不应该这样吧。”

冉霖沉吟再三,还是把那句你就别问这么多了咽了回去,换成:“我能先问一下,你问的这个问题,是以粉丝的立场,还是以我的助理的立场。”

刘弯弯抬起头,愣愣地眨了下眼睛,才定定吐出两个字:“助理。”

这其实不是一个问题。

这是一个选择。

选了A,就不能把听来的东西交给B。

冉霖把整个机场乌龙的来龙去脉,以及陆以尧和他的粉丝可能存在的郁闷与反感,原原本本讲给了刘弯弯。但关于公司营销炒作那段,还是保险起见,隐去没讲。

即便就这些,也让小姑娘在听的过程中变换了快有几十种表情。

最后,定格成深深的歉意和不安。

“那我让你签那句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拒绝我?”已经知道来龙去脉的刘弯弯,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自己发的微博简直是在陆以尧对冉霖的反感上雪上加霜,“这不是主动往自己身上招黑吗?”

冉霖抓抓头发,有些无奈:“是我主动说要送给你一句话的,没有你提了我又拒绝的道理。而且,已经一整年没人跟我要过签名了,我不想让你失望。”

刘弯弯的柳叶眉蹙成了八点二十:“起码也要叮嘱我别发微博啊。”

冉霖苦笑:“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发。”

刘弯弯莫名其妙地看他:“这么激动的事情我肯定要发啊。”

冉霖也奇怪地回望她:“你们CP粉不是都要求圈地自萌吗?”

刘弯弯哑口无言。

好半天,才真心道:“冉哥,你懂的真多……”

同一时间,住在当地人家里的陆以尧,还在摄影机的镜头里做着食物链最底层嘉宾的附加任务——做米粉。

最后尝到自己亲手做的米粉时,已是凌晨两点半。

陪着他一起熬夜但甘之如饴的主持人问:“吃到自己亲手做的米粉有什么感想?”

陆以尧思索片刻,道:“我想和所有伙伴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凌晨三点左右,香甜酣眠的国民初恋们陆续在惊悚的敲门声中惊醒,并迎来了一碗爱心米粉。

连住在民宿客栈的夏新然都没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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