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阴谋败露

盛铎和盛知两兄弟是这次仪式上的司宾,所站的位置一直离得白亦陵不远,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连他们也吓了一大跳,盛铎连忙过去要扶住白亦陵。身边一个人已经抢先他一步,将白亦陵抱进了怀里,正是陆屿。

陆屿还是头一回见到白亦陵这样,地上一滩血明晃晃照的人眼晕。他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将人搂在怀里,颤巍巍地伸手去摸白亦陵的脸,试图给他擦去沾上的鲜血。

在这个距离之下,他能清晰地看到白亦陵毫无血色的面容。对方额头上都是冷汗,苍白的嘴唇上还沾着擦不下去的血迹,一双眼睛望着自己,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却根本就说不出来。

陆屿看到对方这个样子,简直感觉自己的心也在一瞬间碎了,他的五指不由地收拢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托住白亦陵的动作却依旧小心翼翼,不敢再给他造成半点伤害。

陆屿的声音哆嗦着:“阿陵,阿陵,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白亦陵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攥住陆屿的袖子,想说话,嗓子却哑的不像样,这反倒让他剧烈咳嗽起来,嘴里又涌出了一股鲜血,虽然根本就感觉不到半点难受,但见鬼的小推手还是让他彻底晕了过去。

在晕倒之前,白亦陵唯一做成功了的事就是骂系统。

这一切快要把陆屿给吓疯了。

现场没有御医,已经有人狂奔到外面去找了,盛铎粗通一点医术,本来凑过去想先看看白亦陵大致是怎么一回事,结果陆屿就跟傻了似的,死死抱着他不松手,弄得盛铎根本够不着人。

他提醒道:“淮王殿下,请您松一松手,让臣看看白指挥使的情况。”

陆屿忙道:“好、好,你快看看!”

盛铎给白亦陵搭脉,陆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又问道:“他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陆屿的反应未免太过紧张了,站在旁边的盛知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盛铎却没顾得上注意自己的弟弟和表弟,过了片刻之后,脸色铁青地说道:“我觉得像是中毒。但是什么毒说不好,得等大夫来看过了再做决定。”

陆屿的脸色也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变得非常难看了,见到白亦陵这幅样子,他简直是心如刀绞,一开始还以为是旧疾复发,光是着急心痛了,现在听说是被别人害成这样的,简直立刻把那个人揪出来生撕了心情都有。

他咬牙切齿地说:“中毒、中毒……好、好,竟然是投毒案,下毒之人其心可诛,一定——一定要彻查!御医呢?来了没有!”

陆屿说话的时候一直单膝半跪在地上,让白亦陵靠在他的怀里,一只手扶着他,试图像上回在他家里那样,用内力帮助白亦陵缓解痛苦。

可是陆屿发现,这回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对方的脸色始终没有丝毫好转,就算是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什么“多愁多病身”的表情包,硬生生急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好不容易等着上回给白亦陵看病的邵太医赶过来了,一群人围在旁边,紧张地看着他为白亦陵诊治,空气中都仿佛充满了沉沉的压迫感。

邵太医的手指搭在白亦陵手腕上凝神诊断,脸色难测,过了一会,他似乎不敢相信,又取出怀里的银针,在对方的一处穴道上面轻轻刺了一下,针尖拔出,邵太医道:“取一碗清水来。”

他在碗里的清水当中扔了一粒药晃开,然后把针尖往那碗水中一划,透明的水瞬间变成了红色,看起来就好像盛着一碗血。

邵太医的脸色终于变了,颤声道:“白指挥使服下的是、是……”

陆屿一把揪住他:“是什么?!”

邵太医猛一抬头:“殿下,是极乐散啊!”

陆屿深吸一口气,愤怒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下来,他用手狠狠在眉心处揉了两下,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颤抖:“可是我听说,刚刚服用过极乐散的人应该通体舒泰,精神百倍,不是他现在这幅样子。”

他连“本王”两个字都忘了说了,邵太医道:“这……”

他这样吞吞吐吐的,不光是陆屿,就连盛知都急了,说道:“邵太医,你有话就直说吧,白指挥使这还等着治病呢!”

邵太医本来就是从临漳王府上出来的,过去跟白亦陵就多有来往,本来想帮着他掩饰一二,但是眼看这种情形,实在是他怎么瞒都不大好,于是只能说道:“是。淮王殿下说的没错,刚刚服用过极乐散的人会觉得飘飘欲仙,如登极乐世界,可是……如果服用的时间久了,身体透支过度,便很容易像白指挥使这样,稍微吃下去一点,就受不了了。”

他说着,取出一粒药丸,让人用温水给白亦陵送服,陆屿亲自喂给他吃了,又把白亦陵放到了刚刚抬过来的一张软椅上面。

在场的人本来就不少,这下毒的案子又跟每个在这里吃过东西的人切身相关,于是几乎都在关注着邵太医说的话,听到这里,他们纷纷用一种颇为不能置信的眼神看着白亦陵。

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白亦陵一直在违反朝廷的规定,暗中服用极乐散?这——怎么想都过于难以置信了一些。

能站在这里出席加冠礼的,大多数都跟白亦陵关系不错,就算是不认识,来到了谢氏宗庙,最起码也代表了一种友善态度,因此这个消息的传出,也格外让人震惊。

陆屿断然说道:“不可能,他不会吃那种东西,这是有人故意陷害!”

他了解白亦陵的性格,一个能够在暗卫所里挣扎好几年都不放弃信念,一步步走出来之后还能够努力好好生活的人,不会自甘堕落,为了一时之快触碰不该沾染的药物。

想到这里,陆屿就觉得心痛的要命,愤怒实在难以平息,他在身旁的桌子上用力捶了一下,桌上的茶盏被震的跳起。

在极度的愤怒当中,他猛然想起之前去暗卫所时看到的一些东西,恨恨地说道:“白指挥使出身暗卫所,据本王所知,那里的人经过特殊训练,极乐散用在他们身上,不可能起到正常的效果!邵太医,你再给我仔细看一看!”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极乐散确实是一种厉害阴毒的药物,但是傅敏拿它来算计白亦陵却是错了。因为有一点她没有预计到,那就是白亦陵出身暗卫所,经过特殊的训练,对这种东西是有免疫的。

在他小的时候,因为一些前辈用这种东西镇痛,最后导致身体衰败,神志失常,不但对任务造成了很大影响,还会成为敌人攻击的软肋,所以暗卫所再次培养新人的时候,又增加了药物方面的免疫训练。

极乐散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刚开始服用下去的时候可能会感到轻松快乐,但是暗卫只要沾上一点,就会产生抗拒的反应,依体质不同恶心呕吐甚至中毒,绝对不可能像傅敏期待的那样成瘾。

事实上,白亦陵碰到这东西的时候,顶多会觉得有点反胃,他倒是想着要稍微把效果夸大一些,用这件事揪出傅敏,可惜系统的小推手给力过了头,硬生生把效果夸张了数百倍。

暗卫对极乐散免疫这件事除了陆屿之外,在场的几乎没有人知道,傅敏听到他的话,简直震惊无比,万万没有想到机关算尽之后,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按照原定的计划,她让琥珀在平时用于给白亦陵做饭的水缸当中加入少于极乐散粉末,使他逐渐成瘾而不自知,而后在加冠礼过后的筵席上,故意将掺有极乐散的食物在白亦陵面前打翻,在众人面前激发他的药瘾,就算是成功了。

混乱之中,很容易快速将打翻的食物处理掉,即使不能及时处理,朝廷官员偷偷服食极乐散这项罪名他也绝对跑不掉,加冠礼上当中爆出这么大的丑事,他不可能再继承侯府。

可是现在一切都脱离了控制,为什么她还没有来得及命令琥珀下药,白亦陵就莫名其妙地提前发作了?

傅敏的脑筋转的很快,她突然想起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那就是,白亦陵服食极乐散之后会感到不舒服,但是琥珀到了他府上之后,他所吃的应该都是含有这种药物的东西,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是琥珀已经背叛了自己,还是白亦陵在装模作样?

难道实际上——白亦陵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打算,只是一直在隐忍着等待最后一击。自己用琥珀这步棋来害他,他就同样用琥珀反将一军。

不,这太可怕了。

傅敏拼命想把这种想法压下去,但是恐惧却像一张大网那样兜头罩下来,几乎勒的她不能呼吸。她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袖,偷偷去看琥珀的表情,见琥珀也是一脸惊慌茫然。

傅敏倒宁愿这件事是她做的。

白亦陵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的朋友同僚们都已经第一时间凑了过来,想要看看他的情况,只是刚才陆屿抱的太紧,他们根本插不进手去。

这时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南巡检司的另外一名指挥使李凝站在白亦陵身边看了一会,接着陆屿的话沉声说道:“我也认为这件事有故意陷害的嫌疑,不然偏偏发生在这加冠礼上,也太巧了。但是如果有人陷害,那么他陷害白指挥使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还是他其实想要害的是别人,偏偏让白指挥使倒霉赶上了?这些事情都必须要弄明白。”

他顿了顿,又冷冷地补充道:“这不是为了白指挥使,是因为整件事,与在场每一个人的性命安危都息息相关。”

陆屿和李凝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在场众人脸色凝重,都表示愿意支持彻查,所有的人都留在大厅里面暂时等候,不再进出。

毕竟动手的人实在是太歹毒了,居然用这种方法来害人。这事落到白亦陵头上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要是换了个容易上瘾的普通人碰上,这辈子就算毁了。当朝为官的,谁都难免有几个仇家,对这种事也就格外在意。

盛知道:“淮王殿下,臣身为刑部侍郎,查探真相乃是分内之事,这件事请交给臣吧。”

陆屿咬牙切齿:“行。再请李指挥使协助盛侍郎,二位务必将这件事查个明白!”

盛知和李凝对视一眼,点头称是。

“不用查了。”

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混乱当中,这有气无力的声音低到,盛知和李凝根本就没听见,倒是陆屿立刻在白亦陵的椅子旁边蹲下来,握住他的一只手,欣喜道:“你醒了!太医,太医你过来看看他!”

他这一天失态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幸好极乐散这个名字太过吓人,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上面,才没有对陆屿超乎寻常的在意联想太多。

白亦陵反握住他,压低声音,迅速地说道:“不用担心,我其实没事。”

陆屿简直要心疼死了,说道:“你总是这样,不管自己有多难受,都不愿意跟别人说。”

白亦陵默默地捂住了脸。

邵太医看过之后松了口气,欣慰道:“醒了就好。身体没有大碍,恢复的很快,等一会药劲被化解就没事了。”

陆屿用手撑住额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

盛知在大厅的另一头询问苑奴白亦陵从早上到现在的饮食,李凝听见陆屿的声音,也匆匆赶到白亦陵身边,向陆屿行礼之后,俯身试了下白亦陵额头的温度:“醒了,感觉怎样?”

白亦陵道:“劳你费心,没有大碍。”

李凝道:“叫我何事?”

他说话一向都是这个样子,白亦陵习以为常,重复道:“我说不用查了,刚才我喝的那杯酒有问题。”

李凝立刻转身,说道:“酒呢?”

盛知令人将刚刚已经撤下去的托盘端了上来,上面还原封不动地放着三个用过的杯子,正是谢泰飞、傅敏和白亦陵三个人用过的,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改变,可惜的是,杯子中的酒已经喝光了。

盛知道:“白指挥使说的没错,他的两位侍女都可以证明,从早上到现在为止,他入过口的东西只有这一杯酒,所以很可能是酒中被人掺了东西……”

他说到这里,只听见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此时周围的人都在凝神听盛知说话,这动静也就格外突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傅敏脸色苍白,正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傅敏自知失态,勉强镇定下来,找到了合适的借口:“这、这可怎么办?刚才那酒我和侯爷也喝了,若是对极乐散上瘾……”

谢泰飞还没想到这里,闻言脸色也是一变,只是傅敏这个借口虽然掩饰了她的震惊和慌张,却让在场的人无不感觉到一股鄙夷——

自己的儿子被人害得半死不活,她漠不关心,多问一句都没有,一听事情涉及到自己,倒是立刻急了,当娘的自私成这样,也是少见。

镇国公府的席位上,盛冕和陆茉一直安静地坐着,其实两人对白亦陵颇有好感,对她受伤也十分关切,不过白亦陵的人缘太好,从一出事开始身边一直有朋友围着,他们两个长辈也就没有过去添这份乱。

直到听见了傅敏的这番话,连性情温厚的盛冕都不禁摇头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永定侯夫人的话实在是过于……凉薄了一些。”

陆茉道:“白指挥使这个孩子我很喜欢,可怜见儿的,摊上这样的爹娘。”

陆屿强压怒火,不阴不阳地说道:“邵太医,还不赶快去给侯爷和侯夫人诊治一下,两位金尊玉贵的身子,不小心犯毒瘾死了怎么办?”

当着众人的面,傅敏被他噎的满脸通红,心里却更加慌张,“白亦陵可能已经提前知道了她的计划”这个认知,就像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匕首,随时有可能掉落,又不知道会落到哪里,实在是可怕至极。

邵太医验过之后,说道:“侯爷和夫人并没有服食过极乐散的迹象。”

盛知皱眉道:“从一个酒壶里面倒出来的酒,两个人喝了没事,另一个人喝了就中毒了,可见这毒是单独下在杯子中的,不过酒壶和酒杯刚才我都已经着人验过,绝对没有问题,里面的酒又喝光了。”

李凝道:“谁备的酒,谁倒的酒,谁接触过酒杯酒壶。”

盛知道:“刑部的人正在查着……”

白亦陵的嘴唇动了动,陆屿已经在他身边说道:“刚才……白指挥使在喝酒的时候,将部分酒水洒在了衣袖上,可以将衣袖泡在水中用力搓动,再让邵太医查验一下那水。”

盛知道:“啊,真是妙计。”

他说着看了陆屿一眼,其实很想问——你为什么会看的那么仔细,连他喝酒的时候洒在了衣袖上都能注意到。

白亦陵也没脱外衣,直接将自己那块沾了水的袖子撕了下来,苑奴端来一小盆清水,把布料放在里面反复揉搓,最后在水中加入方才邵太医使用的药水,果然,清水再次变成了血色。

这毒吓的隐蔽,查验的方法也格外巧妙,大家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站在一边看着,这个时候眼看清水变色,有人就不由脱口说道:“颜色果然变了,白指挥使喝的那杯酒中有毒!”

“是谁如此歹毒?竟然用这种法子害人!”

“是呀,不光下毒,还要栽赃。幸亏恰好是极乐散对白指挥使不起作用,不然伤了身子不说,大家还都要以为他违反了朝廷规定,罢官都是轻的!”

“这种风气不容助长,一定要彻查!”

一个人大声说道:“不,照我看这个幕后之人是想先栽赃白大人私自服食极乐散,再顺带着将他毒死,来个死无对证。这样既毁了名声又要了人命,岂不是一举两得?否则白大人的病情怎么会发作的那般严重!这样谋害朝廷命官的重罪,揪出来是要砍头的!”

这话说完,周围居然还一片赞同的声音,傅敏几乎想冲上去和这帮蠢货对骂了——谁可能那么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还留下这么明显的罪证,活够了么?

想栽赃反而被栽赃,脊背爬上一缕寒气,傅敏悄悄在人群中找寻琥珀的踪迹,却发现人不见了,她暗中气急咬牙,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办的事,只恨不得她现在立刻在什么地方倒地暴毙了才好。

要不是上回白亦陵打上侯府,限制了她随便调用人手,傅敏现在还真的想派人将琥珀立刻暗杀了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在这里暗戳戳地诅咒琥珀,另一头却有名侍卫快步走进大厅,禀报道:“淮王殿下,盛侍郎,后花园里的小池塘边上发现了一名可疑女子。”

陆屿道:“带上来。”

进门的侍卫正是卢宏,他本来心里就窝火,听见陆屿这么说,立刻抓着一个女人的手腕,粗暴地将她揪了上来,推倒在地。

他大声道:“这女子名叫琥珀,是我等办案时遇见的,因为无人依靠,孤苦伶仃,所以六哥好心收留了她,之前一直暂住在六哥……暂住在白指挥使的府上。她也正是这次倒酒的人。”

琥珀早已吓破了胆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卢宏恨恨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结果就在方才,臣发现她鬼鬼祟祟地想从大厅中溜出去,臣便假作不知,将她放走,又偷偷跟在后面,发现这女人到了池塘边洗手,还要将什么东西扔进去,臣便将她抓住一搜,发现她的指甲当中藏有极乐散的药粉!”

他把一包东西双手呈给陆屿:“要扔进池塘里的东西,也是同样。”

陆屿简直恨透了这东西,脸色铁青,接过极乐散之后转手递给了邵太医。

邵太医验过之后点了点头,盛知道:“琥珀,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傅敏紧张地看着她,几乎要晕倒,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保持绝对的清醒,随时应变。

就算那包药粉还能说成是自己捡的,指甲中藏毒这件事却是怎么也抵赖不了,琥珀呐呐地说道:“民、民女……”

这毒还真不能怪她,琥珀也没想下到酒里,明明是白亦陵在她倒酒的时候碰了她一下,才让琥珀不小心将指甲里的药粉提前浸到了杯中,都是意外啊!

琥珀有口难言,心思百转之间,唯独记住的就是白亦陵平时对她的好,她也说不上自己是害怕还是悔恨,泪水流了满脸,膝行几步,扑倒在白亦陵面前,连连磕头:

“大人,民女知错了,民女只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大人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饶了民女一命吧!”

白亦陵没说话,卢宏喝道:“哭个屁!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琥珀嗫嚅道:“我、我……”

她心中权衡自己这个时候将傅敏供出来到底有没有好处,但是举棋不定,李凝见状,冷冷地道:“不说没关系,拖下去上夹板,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琥珀大惊失色,不顾他身体虚弱,抱住白亦陵的腿不肯撒手,高声叫道:“白大人你救救我吧!咱们之间好歹有点情分在,我求你了!你忍心看着我被带走吗?白大人!”

她说到这里,胸口却忽然一痛,整个人被一记窝心脚给踹了出去,喉头一腥,竟然吐出了一口血。

陆屿恨的咬牙,抬手将佩剑抽了出来,指着琥珀的胸口,厉声喝道:“你还敢向他求情?恩将仇报,不思悔改,本王今天就杀了你这个贱婢!”

他简直是暴跳如雷,眼看着竟是真的动了当众杀人的心,白亦陵情急之下,脱口道:“陆屿!”

小道具消耗的差不多了,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好转,但还没到能及时阻止陆屿的份上,一着急脱口直呼其名。

这一喊不是为了琥珀,是怕传出去陆屿的名声不好听。

周围有几个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陆屿看了白亦陵一眼,脸色倒是稍有缓和,冲他点了点头示意放心,负手站定,冷冷地说:“把这贱婢拖下去吧。”

琥珀觉得胸口剧痛,不知道是不是连肋骨都被陆屿踹断了,但是性命攸关,她不敢有半点耽搁,勉强支撑着喊道:“不、不要!我说,这些都是永定侯夫人指使的,我也是迫不得已!”

她惶急之下,这话几乎是尖叫出来的,声音极大,周围众人听得明白,一时哗然,谢泰飞和傅敏站在人群之中,登时成了焦点。

李凝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喝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可有证据?”

陆屿则是猛地一抬头,目光如电向谢泰飞看去,那种雷霆之怒几乎要化作实质,灼然欲出。

他这边给这对夫妻攒了一笔账,只等着证据送过来就要清算,没想到对方倒是有本事,阴损招数一个接着一个。

一场大戏搬演至此,总算把要唱的词都唱出来了,比起其他人的惊怒交崩,身为当事人的白亦陵倒是平静的多,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谢泰飞原本不知道白亦陵是怎么回事,见到将琥珀牵扯出来的时候,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种不祥的感觉,直到琥珀那一嗓子喊出来,他意识到自己再次被妻子所连累,简直怒火中烧,瞪向傅敏。

担心了半天,这恐怖的一刻终于来了,傅敏的身体几乎颤抖,断然说道:“这丫头昏了头就像疯狗似的乱咬,她明明是白府的人,我之前怎生见过?我加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盛知忍不住冷笑道:“刚才你的亲、生、儿子吐血昏迷的时候,你一言不发,这时候被人说了两句倒是急了,夫人的爱子之心真是伟大。”

傅敏怒道:“盛侍郎,我们家里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是琥珀在白……在白大人府上住着,表面上是被好心人救了,实际她一个姑娘家,不知道遭遇了多少委屈折磨,所以心生愤恨想要报复,这会又推到了我的头上!”

到这一步她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暗指白亦陵伪善,对琥珀起了非礼之心,才故意把她弄到自己府里,招致琥珀的怨恨实在是自作自受。

这番说词太过无耻,陆屿本来怕白亦陵难受,不想跟她多废话,此时也是忍无可忍,怒喝道:“住口!”

众人面色各异,对于这场闹剧简直都失去了评判的能力,唯一的感觉就是,有这样的母亲,白亦陵真的把事情做到什么份上都不算过分。

琥珀霍然站起来,大声道:“好,夫人不拿我的命当命,我挨打受骂,辛辛苦苦帮你办事,你却要把我扔出去当替死鬼,没那么容易!”

她猛地将自己半边衣服撕开,露出肩膀,说道:“你说从来都没见过我,你说我没去过永定侯府,哼,难道是欺负我拿不出来证据吗?那我就告诉你,侯爷早就已经把我给收用了!”

她做未嫁之人打扮,肩上却赫然是一片青紫的吻痕,映在雪白的肌肤上,被众人看得分明,再想想琥珀刚才的话,神情都古怪极了,或明或暗地去打量谢泰飞。

连白亦陵和陆屿都愣住了,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又一起看向琥珀,都是一脸意外。陆屿还想继续听下去,但这个时候尚骁匆匆地赶到他身边,附耳低语几句。

陆屿眼睛一亮,抚了抚白亦陵的肩膀,悄声道:“你好好坐着,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白亦陵略一颔首,陆屿欲言又止,还是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没有人注意他,琥珀说的话实在是太惊人了。谢泰飞好歹还要脸,做不到出口否认,但是却也不好承认,窘迫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本来以为是个可以用完之后就随时牺牲的小丫头片子,谁想到她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当傅敏听到琥珀说这番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她说的能是真话,连问都没有多问谢泰飞一句,冷笑着说道:“你自己不检点,不知道上哪里找了野男人就来攀诬侯府,真是笑话。淮王殿下,盛侍郎,难道你们真的要相信这个疯女人的话吗?”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能不能活命就看敢不敢豁的出去,琥珀不慌不忙,同样报以冷笑:“我当然有证据,就看把东西拿出来,你敢不敢看了!”

傅敏听她说的笃定,也有些狐疑,刚问了一句“什么东西”,就见到琥珀霍然将一样东西拿了出来,举着给周围的人展示。

当傅敏看清楚她的手里拿的居然是一枚扳指的时候,眼前顿时一黑,气都差点没有提上来。她跟谢泰飞夫妻多年,就算看错什么也不会看错这样东西——扳指还是傅敏的父亲在世时送给女婿的,使用黄玉打磨而成,能够温养身体经脉,这么多年来,谢泰飞一直戴在身上。

现在居然到了那个贱婢的手里!

她气急攻心,什么都顾不得了,几乎是跳起来去推搡自己的丈夫:“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真的和那个贱人睡过了?谢泰飞你恶不恶心啊!你对得起我吗?!”

谢泰飞满脸通红,胸膛剧烈起伏,但究竟是理亏,没有发脾气,而是隐忍地说:“这种事情,回去再说。你不怕丢人吗?”

他这个时候也是同样生撕了琥珀的心都有。上一回在侯府的时候,琥珀有心勾引,加上谢泰飞存着几分报复傅敏的心思,于是就趁着酒劲顺了这个女人的意。不过自从有了傅敏的事在前,他十分反感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事情过去了也就过了,谢泰飞根本没打算给她什么名分,反正也是对方主动送上门来的。

结果就在昨晚的时候,两人都住在这边,无意中碰见,琥珀又有心勾引,一来二去,又在一起睡了一个晚上,谢泰飞对这丫头的表现还算满意,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找了好几天的扳指原来竟是被她给摸走了。

不管琥珀跟白亦陵实际上是什么关系,但毕竟身为父亲的,收用丫头居然找到了自己儿子府上,这件事有违伦理纲常,说出去都太过难听。他恨不得大家立刻转移话题,谁知道傅敏自己却像疯了似的,不依不饶扯着谢泰飞,非要跟他在众人面前掰扯清楚。

谢泰飞说了一句话之后见傅敏不松手,不耐烦地将她甩开。

傅敏被他推到一边,整个人的情绪是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崩溃,整个人气的浑身发抖,只会恨恨地说:“你好、你可以……”

她的眼神好像某种择人欲噬的野兽一般,谢泰飞简直觉得傅敏在下一刻就会冲上来生撕了他,心里发毛,不由后退一步。

他永远也不会明白这对于傅敏来说代表着什么,两个人夫妻这么多年,到了如今弄得如同一对住在同一屋檐下面的死敌,唯一能够让傅敏告诉自己,这么多年她不算白白坚持的,就是谢泰飞始终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她就是输,也是输在别人手上,她当年为了孩子的时候付出那么多的代价,换来的是丈夫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

傅敏告诉自己,这也值了。

但是现在却都完蛋了!她几乎感到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崩塌,骤然明白了谢玺那一天为什么会那样痛苦。特别是谢泰飞看上的,居然还是琥珀那样一个卑贱无比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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