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亭被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粉红色的,一半是被里头的温度薰热的,一半是
屋内开着恒温空调,但方槐柠还是急忙把栗亭塞进了被子里,一边还想给他把衣裳套上。
栗亭却抓住了方槐柠的手,看着他刚才因为搂着自己大半浸没到浴|缸里的衬衫,此刻全贴在了身上。
栗亭道:“你先去换了吧。”
栗亭向来冷静的面容因为刚才一番小折腾完全褪了冷意,眼里眉梢还满是软糯的溺色,眸光潋滟,嘴唇嫣红,哪怕很轻的一句话都好像夹了小刺的羽毛,扎得热血未凉的方槐柠又有些上头。
明明刚才在浴室两人才彼此帮助过,但毕竟是第一次越过基础亲密进行的第二层深入交流,初涉其内的方槐柠难免有些难以自控。
他脑中忍不住又闪过方才栗亭在他怀里时的撩人神色,在自己满足后栗亭见方槐柠隐忍,竟用那冰凉的小手一路抚过他的胸膛渐渐向下,口中则无辜又真诚的问:“你不需要?”
耳边依稀又响起这句话,再见面前窝在被子里露着肩膀的栗亭,方槐柠呼吸一重,顾不得给他穿衣裳,直起身艰难道:“我我再去洗个澡。”
等到他重新冲了个半凉不凉的回笼澡回到卧室时,栗亭已经睡下了,床头一盏昏黄的小灯映出床上微微隆起的身影,暖融的画面一下就湮灭了方槐柠奔腾的躁动。
他蹑手蹑脚的爬上|床躺在那人的身边。
栗亭没睡着,察觉到方槐柠的体温便微微侧身向他靠了靠,方槐柠立马伸手搂住了他。
“还疼吗?”方槐柠问。
栗亭以为他在问自己的腿,勾着唇轻轻的哼笑了一声,仿佛是对这种小伤的不屑,可是当察觉方槐柠的手抚在自己的肋下时,栗亭原本半眯的眼又睁开了几分。
栗亭说:“田大恺跟你说的?”
方槐柠:“唔?”
栗亭道:“就是田典。”
“原来他叫田大恺,”方晦暗感叹,“他只是把你们俩当初认识的事告诉了我。”
田典原名田大恺,自小离家没文化,又因为性向问题没少被人歧视排挤,加之他脾性本就软弱无能,遭遇欺骗耍弄已经是家常便饭,改名扮女装也是因为田典总说希望自己能像女生那样被人宠爱,找到一个真正对他好的高富帅,这就是他在遇上栗亭之前的处世观。
“他怎么告诉你的?”栗亭问。
方槐柠道:“他说四年前他被人甩了想跳河自杀,是你路过的时候救了他。”那一天也是寒冬,就像今天一样,栗亭为救人下了水。不过他伤得更重,甚至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
栗亭没说话。
方槐柠看着他:“田典其实知道,知道你在下水之前就断了三根肋骨,但他还是觉得这是他的责任。”
栗亭嗤笑了一声:“他已经把这情还我了。”
方槐柠意外。
栗亭道:“这笨蛋把自己卖|身给一个破酒吧五年,然后强行送了我一大笔钱。”栗亭忘不掉那一段时间田典天天捧着用报纸包的钞票在各种打工场所堵自己,一次次被他拒绝最终嚎啕大哭的样子。
方槐柠明白了:“这是你第一年的学费。”
当时栗亭跟他说自己在校庆打架的时候方槐柠只觉得少年时的栗亭性格尖锐又叛逆,但是在得知栗家的那些往事后,他才明白栗亭的这个选择有多独立和硬气。
栗尔杨帮栗亭保住了学籍,还要求他复读一年,或离开a市,等暴力事件在媒体那里发酵过去以后,再听他安排考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大学。
但栗亭怎么会愿意呢,即便他以后真的去了名校功成名就,这一生怕也脱不掉栗尔杨的阴影了。
可坚持了自己选择便意味着栗亭彻底斩断了和栗家的关系,他受着伤,却还要攒上大学的钱。
“我不懂那些,但是栗子说他们那个大学的条件不太好,加上他之前的经历,助学基金只能申请到一点点,其他的生活费都要靠他自己赚,”注射室外,田典红着眼睛对方槐柠回忆,“他其实高中的时候就一直到处打零工了,后来没了钱便只能变本加厉,哪怕之后我们两个一块儿慢慢的攒了点儿小本,他还是放弃不了这样的生活,好像只有天天忙忙碌碌才能带给栗子足够的安全感。”
栗子很坚强,但他其实也没那么坚强
方槐柠想着田典最后的话,忍不住把人又抱紧了几分。
“所以,你想说什么?”栗亭忽然问,语气有点僵硬。
方槐柠看着面前那两扇昏黄灯色下微微颤抖的睫毛,每扑闪一下就让他想到和栗亭认识时的点点滴滴,打工时的小猫、小服务生、小救生员、小财迷每一个都那么生机勃勃吸引视线,也许栗亭很辛苦,但是他绝不痛苦,那是选择的生活方式,那样的他也是最鲜活的,最耀眼的,方槐柠理应尊重。
“我想说”方槐柠摸着栗亭的肋骨,“等你觉得累了的话,随时可以回来休息。”
回来?
回到家来?
回到这里来?
还是回到方槐柠身边来?
无论哪一种,其实都一样,栗亭明白。
这些以后都是栗亭的避风港。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方槐柠,也许栗亭更喜欢也更习惯靠自己,但是方槐柠会努力给予他更多的依靠。
听见方槐柠这样说,栗亭微微松了口气,他其实很怕方槐柠让他什么都别再做了,努力学习努力走他这个年纪该走的路,但是方槐柠没有,他永远理解自己也尊重自己,将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栗亭,支持他保护他,这才是最大的安全感。
栗亭眨眨眼,像是眨去了眼底涌起的温热。
方槐柠则又在栗亭手腕上的伤口亲了亲:“还有别再受伤了。”今天来这么一回他都已经快心疼死了,不敢想象如果回到几年前看见那时的栗亭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栗亭眸光微动,低低地却郑重的“嗯”了一声。
方槐柠微笑,这才关了灯,抱着人睡了。
夜色中,栗亭默默的看着身边的人,良久才缓缓闭上了眼。
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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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亭就这样暂且在方槐柠的家里住下了,方槐柠照例还要每天去学校和研究所报道,虽然他希望栗亭可以多休息休息,但是每天早晨栗亭都会早起那么一会儿给方槐柠做好早餐,如果他中午有空的话,方槐柠还会赶回来吃他做的午餐,然后晚餐无论多晚两人都要一起吃。
方槐柠虽然生活规律,这些年来独居把自己安排的也算条理清晰,但是理工男的生活更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星期几采购,星期几打扫,每日都按部就班的照做,他甚至专门自己搞了一个套算法来推演什么季节什么温度洗什么材质洗多少件衣服才能达到洗衣机的效率最大化,简直可怕。
但是栗亭来了就不一样,方槐柠的被褥依然干净,却更多了阳光的味道,餐食多变,天天都是不同的口味,还有一打开家门就能感受到另一个人存在的温暖,这些都让方槐柠每天每天几乎不想出门,太明白那种“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受了。
这一天他匆匆结束研究工作就往家里赶,和小猫吃了晚餐后两人就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相处的几天里,以前莫名缭绕在他们之间的那种最后一点隔膜也消失殆尽了,现在的两人就算半天不说话也不会再觉得尴尬冷场,而且养熟了的小猫如果不被惹毛便几乎没了攻击性。方槐柠想搂就搂,想抱给抱,每次洗了澡以后蜷在他怀里懒懒软软的一团,简直温顺可爱到想揉进身体里去。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彼此需求感爆棚,又天天腻腻歪歪难分难舍,很容引发chu|男的干柴|烈火,哪怕考虑到栗亭的身体,经验值和自制力一样薄弱的方槐柠偶尔还是会忍不住进行些实践性的操作,不过更难能可贵的还是栗亭的配合。
这不电影还没看到结局,两人就又滚到一块儿去了。方槐柠一手搂着人亲|吻,一手慢慢隐没在栗亭的t恤下。栗亭则伸出胳膊环住对方的脖子,手指还陷在方槐柠的头发里一下一下轻轻摸着,摸得方槐柠血管里的血都在沸腾,忍不住退出他的唇间一路向下吻去。
可是当来到栗亭的脖颈和胸口处时,却被栗亭抬手挡住了。
隔着指缝,栗亭喘着气道:“风信子的衣服领子不高。”
方槐柠心里一沉,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上班了?”
栗亭点头:“脚都快好了”。
就那么一点擦伤换做以往栗亭哪里会看得上,这回硬是在家里歇了一个礼拜,为的根本不是自己,为的是谁不言而喻。
方槐柠和他对视,须臾点了点头:“好,我明天和你一起走。”
他知道自己关不住栗亭,栗亭不是他的笼中鸟,栗亭更像猎鹰,你可以等他盘桓捕食满意归巢,但你别想永远将他困在原地,哪怕他现在飞得还不够高,但总有一天他会有自己的天地,方槐柠莫名的坚信。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方槐柠收了混乱的心思,只张开臂膀牢牢的抱住了人。
栗亭把脸埋在方槐柠的胸口,乖乖的靠着,听见对方若有似无的在自己耳边说了句:“我想天天这样”
天天一回来就看见彼此,每天每天都能在一起,一点也不想分开。
栗亭了解他的意思,他说:“再等等”
方槐柠明白他这是还有放不下的人事:“我知道。”
想了想又安慰说:“田典很快会找到那个对的人的。”
栗亭这回同意的点头。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