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隗进入内室,芈茵正坐在窗前对镜梳妆,陶瓶中插着几枝桃花,映着窗外春光。请大家搜索的小说芈茵见他来了,并不起身,只斜眼,妩媚一笑,又对着镜子整理妆容。
他又慢慢地行走,一直走进芈茵的院子。侍女给他脱了鞋子,郭隗进去,舆公留在门外相候。
舆公停住,郭隗沉默半晌,又道:“还是罢了。”这件事,就算是千金相偿,还是解决不了啊。
舆公心头一凛,应了一声就要转身而去,郭隗忽然道:“慢着”
他走了几步,缓缓道:“你去送千金与芈夫人,谢她的高义。”
芈茵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她无法对芈茵出手,是因为碍于自己这个国相。可是,她却绝不是一个可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女人。她已经让步两次,如果芈茵再度出手,只怕会出现教自己都无法收拾的局面。
郭隗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已经都知道了。”芈月卖了他一个大人情,他就必须要解决掉这件事。否则的话,他堂堂国相,一而再再而三地管教不了自己的小妾,那么这个女人下一次出手,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扶着舆公的手,缓缓行于廊下,走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手,自己慢慢负手走着。舆公见他去的方向正是芈茵的居所,心中已经有些明白,他方才正是去打听此事要来汇报,当下忙低声道:“国相,茵姬她”
好半日,管事舆公悄然走进来,见郭隗沉思,不敢打扰,忙垂手站到一边。郭隗从沉思中惊醒,见了舆公,点点头,扶着舆公的手慢慢站起来。他毕竟年纪大了,跪坐久了,身体不免有些酸痛,一时僵麻。
她不再多说一句,径直站起来走出去。郭隗月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芈月敛衽为礼:“告辞”
郭隗顿时有所悟,行礼道:“多谢夫人”
郭隗不解其意,却是记得这个典故的,当下道:“那个国君让人以千金去买马,但去买马的内侍,却用了五百金买回了死掉的马骨头。国君怒而欲治其罪,那内侍却说,若是天下人知道国君愿意以五百金买马骨,还怕不把千里马送来吗果然不久以后,那国君就得到了千里马”他说到这里忽然明白,抬头一芈月正微笑目礼。
芈月道:“妾身以前听说过有个君王想得到千里马,却终究没有求到,这个故事我记不起来了,国相还记得吗”
郭隗问:“可老夫如何能够让世间策士相信燕国之诚意呢”
芈月反问:“那么国相眼中,什么叫胜任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只要燕国有一个姿态,让天下策士知道来到燕国,不是被人家挑挑拣拣,而是被礼敬得重用,又会有谁不来呢”
郭隗眼中光芒一闪,表情却不变,只问:“若是当真有人才,老夫何惜以位相让,可老夫如何能知道他胜任此职呢”
芈月却并不退缩,反道:“譬如一个人要找主家,东家肥鸡大鱼,西家只有青菜萝卜,那似乎都要往东家。可若是东家只当他是个奴仆一样而西家却将传家宝给他为聘,他会去哪家呢”
郭隗虽不将芈月放在心中,只是见她大言不惭,对她的话还抱有一两分期待,听她如此回答,不禁颓然:“说了半天,夫人还是空话。就算天下滔滔,皆是管仲,可是又有哪个管仲,会到一个明知必败的燕国来送死呢他们只会去秦国齐国楚国,甚至是魏国赵国韩国”
芈月伸手画了一个大圈:“天下滔滔,皆是管仲,只要燕国打开大门,就可见到管仲。”
郭隗愤然道:“就算老夫愿做鲍叔牙,可管仲又在哪儿呢”
芈月直视郭隗:“燕国缺的,是管仲。老国相既然明知道自己做不成管仲,为什么不做推荐管仲的鲍叔牙呢”
郭隗月,冷笑:“夫人既这样说,莫不是有以教我”
芈月轻轻拍掌,颔首:“国相高义,令人敬仰,可是乱世之中,仅凭高义却是不够的。老国相,燕国需要的是周召再世,管仲重生,而不是伯夷叔齐。”
郭隗越听脸色越是难音也变得喑哑难听:“老夫自知是坐到了火山口,可是此刻老夫不出来坐这个位置,难道要让其他有私心的人来把持这个位置吗到时候只怕大王母子更没有说话的余地了。燕国国势如此衰败,我郭隗虽然没有管仲那样改天换地的才能,只能是勤勤勉勉,糊东补西,疲于奔命,可我敢对天地宗庙起誓,我郭隗忠心耿耿,上不欺天,下不愧地,有我一日,便有燕国一日,就有大王母子一日。若有变故,我当挡在前面,为国捐躯”
郭隗听了此言,脸色变得极为难正要说话,芈月却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如今燕王依旧无权,封臣们依旧各据势力,而外面还有齐国在虎视眈眈。现在齐国没有行动,只是和列国没有划好势力范围。一旦齐国与列国谈判好了,联结其他国家来瓜分燕国,而各地封臣或拥兵自重,甚至投效列国,到时候,燕国还能保得住吗国相是不是要成为一个比子之更祸国的权臣”
芈月郭隗的神情冷淡,然则上一次她点到即止,号称重扶燕国的擎天之臣,并没有完全明白其中含意,那么这一次,希望他能够有足够的头脑去明白,当下从容道:“子之之祸在哪里因为燕王的手中没有权柄,土地人丁和钱财在各封臣手中,而列国朝堂的走向在国相手中。燕王哙无能,想倚仗子之的强势,把权力收拢,所以才有让国之举,却造成燕国内乱,外敌入侵。今国相无子之之能,坐子之之位,如子之独断专行,却不能为燕国建功立业,这是连子之当日也不如啊。”
郭隗微愠,这种事,提一次算是警示,一提再提,便叫人生厌了,便道:“夫人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