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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栖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沈闻。
沈闻是业内著名的独立设计师,在意大利米兰开设服装方面的课程。
一年前在意大利,苏栖上过他的专业课,受益良多。后来她回国,就再没跟他见过面。
“沈老师。”苏栖怔怔地开口,面上带着诧异,“你怎么会在这?”
沈闻谦和内敛,看着许久未见的苏栖,眸内也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听说有个学生的工作室在这边,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一来就碰上。”
苏栖知道沈闻口中的学生是指自己,就笑了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
沈闻回答着,欲言又止,找了个话题:“对了,今天在COSDAY的封面上看到你的作品了。”
COSDAY——
一提这个,苏栖就想起自己和傅时津的约,她忙说:“不好意思沈老师,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下回有机会再聊——”
苏栖要投身进雨幕中,沈闻赶紧给她撑着伞,并叫住她:“雨这么大,你去哪,我送你过去。”
苏栖看一眼前面不远停着的车,就说:“我去前面开车。”
“我送你。”
“……谢谢。”
沈闻给苏栖撑着伞,两人并肩一起走进雨里。
从远处看,像是一对亲密的恋人。
一直停在另一个方向的那辆车,引擎声微响,沿着这条道路,笔直离去,直至消失在这雨夜中。
苏栖用最快的速度开车到JASSWLL。
餐厅门口有专人帮她泊车,她一下车就拎着纸袋往餐厅里面走。
虽然起先有撑伞,但苏栖的头发还是沾上不少雨丝,裙摆也湿了,和餐厅里这一群打扮精致、坐着优雅使用刀叉的男男女女相比,略显狼狈。
苏栖的目光在餐厅里面搜寻了一大圈,没找到傅时津的身影后,抓着身旁经过的服务生问:“你好,请问晚上有一位姓傅的先生订位吗?”
服务生不大清楚,把苏栖领到前台那边。
前台工作人员帮她查了一下,说:“是有一位傅先生订了六点的位置,不过他在这等了一会,不久前刚刚离去。”
“他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有二十分钟了。”
二十分钟……
苏栖看一眼现在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如果说傅时津六点准时到这,二十分钟前刚离开,那按现在时间算,他就等于是一个人在这等了近一小时。
最后因为没等到人,所以走了——
“小姐,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工作人员客气礼貌地问。
苏栖心底不知为何涌上一阵怅然,摇摇头:“没了,谢谢。”
离开餐厅回到车里,苏栖把纸袋放到副驾上,对着方向盘发了会呆。
随后,她拿出手机点开下午那条短信,按短信上面的号码拨号过去。
冷漠的嘟嘟声响了好久,电话终于被接通。
沉寂冰凉的男声响起在苏栖耳畔:“喂。”
苏栖咬了下唇,试探性地问:“傅时津?”
电话那端停顿一会,随后是冷冰冰的一个字:“嗯。”
苏栖有些抱歉:“那个……我今天有点事,所以迟到了,我不是故意的。”
傅时津没出声。
苏栖:“我刚刚到餐厅,服务员说你已经走了。你回家了吗?”
傅时津:“没有。”
苏栖本想问傅时津现在在哪,可却感觉这样好像怪怪的,毕竟她从来都没问过他的行程。
正当犹豫间,傅时津冰凉凉地问:“还有事吗?”
“……没了。”
“好。”
简洁有力的一个“好”后,电话挂断。
苏栖对着嘟嘟嘟的忙音,怔愣地眨眼。
傅时津这男人……不会是不高兴了吧?
是因为她迟到,所以他生气了?
他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不过苏栖也知道晚上确实是她做的不对,主动约他吃饭,却害他一个人在这干等。
可是如果不是为了把西服做好送他,她也不会忘了时间啊……
苏栖叹气,实在拿不准傅时津现在什么想法,想着还是早点回家,把西服给他。
说不定他收到西服,就能原谅她晚上让他干等一小时的无心之失了。
-
深夜,暴雨未歇。
海城一家高档娱乐会馆。
几个关系不错的公子哥聚在一块,手上捏着牌,身旁都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贴着。
傅时津坐在沙发最里面,全身散发着冷冽气息,纵然有女人想靠近,也会被这气息吓退。
他冷言旁观这一群朋友打牌,手中剔透的方形酒杯也渐渐见底。
一个女人抓准时机,想凑过来替他倒酒,却被他鹰潭般的眼眸吓退。
身旁的好友周嘉汶注意到,就丢下几张牌,喊了个“3个6”,然后调侃傅时津:“你怎么回事,都把我们小妹妹吓到了。”
傅时津不言。
周嘉汶笑问:“平时那么忙都不肯跟我们出来,今天怎么想到出来玩了?看你这样子,心情不好吧?”
傅时津略烦躁地扯了下领带,皱眉道:“打你的牌。”
周嘉汶一猜一个准,就劝:“既然都出来了,就别想那些烦心事。你说你有钱又有脸,想玩什么不行,晚上尽管尽兴,我买单。”
他又加一句:“你就是想玩女人,我也帮你买单。”
傅时津晃着酒杯底下最后一点酒,说:“我没那种兴趣。”
周嘉汶跟傅时津从学生时期就走得近,关系很好。他想起以前一些事,不免笑着说:“怎么,怕家里那位不高兴?也不是我说你,我们所有人都不明白,你怎么就忽然结婚了。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咱们学校一个小学妹来着,还为了她连续三年回学校当优秀毕业生代表演讲。”
这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再次被周嘉汶提起,浮现在傅时津脑海里的,是九月未尽的余晖暖阳,和被光线笼罩着的那个穿着校服的女孩。
张扬,青春,肆意。
傅时津觉得有些胸闷。
很多情绪被勾出来,浸在心头,丝丝麻麻的疼。
在傅时津跟朋友聚会的时候,已经在家里等了好久的苏栖困得眼皮直打架。
马上就要睡着时,她强打起精神,用力拍了拍脸。
都已经凌晨了,傅时津怎么还没回来……
苏栖点亮手机屏幕,等屏幕暗了,她又戳手指点亮。
反复了好几遍后,她郁闷地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拿被子蒙住头。
不等了,大半夜的还不回来,她才不要当眼巴巴等老公回家的那种女人!!!
睡觉!!!
苏栖心怀闷气地闭眼,可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没多久,门边传来动静。
随着开门关门的声音,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浓烈的烟酒味弥漫在整个卧房里。
苏栖从被窝里钻出来,在床上坐好后,伸手点亮壁灯。
昏黄橙色的灯光下,刚回来的傅时津冷硬着一张脸,面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喝酒了?”
苏栖微微皱着眉头,问。
不过不用问她也知道,这么浓的酒味,傅时津估计是喝了不少的。
傅时津没有回答她。他随手扯开领带,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苏栖,眸色暗沉。
苏栖被傅时津这样看着,生出几丝茫然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这样盯着她?
是想为晚上的事秋后算账吗?
苏栖想想,觉得自己还是得当面道歉,是她做的不对。
“那个……晚上的事,对不住啊。”
傅时津终于开口,却是冷笑一声:“哪里对不住?”
不知为何,苏栖忽然被他这冷笑弄得心里发毛。
“我……我下午在忙,没注意到你的短信。你没有署名,我这也没存你的号码,到忙完了才想起来可能是你。”
“是么?”
傅时津冰冷的笑意凝在唇角,他走近苏栖,一身的酒味有很强的压迫性。
苏栖的上半身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下,却没想到被他用力捏住下巴。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无名指上的婚戒泛着一层冷冽的光。
苏栖被迫跟傅时津对视,脖颈仰起,落下一个漂亮的弧度。
傅时津的眼底黑得像蕴藏着一卷风暴,他紧紧盯着苏栖,开口:“我可以纵容你所有的一切,但只有一点,不允许。”
下巴被捏疼,苏栖蹙起眉头,同时也听不懂傅时津的话,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她尝试推开他:“你干嘛——放开我——”
她略显抗拒的表情,更勾起傅时津深压心底的怒意。
他确实可以纵容她很多事。
结婚后,他不给她添加任何压力,给她绝对的自由,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只默默看着。
如果她出了事,他会第一时间帮她处理。
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晚上让他等的这一个小时,他并没觉得有什么。
甚至还担心雨太大她过不来而特意去接她,却没想到原来早就有人给她撑了伞。
就这一点,就这一点他绝对不能忍。
他能允许她不爱他,能容忍她不爱他,但是绝对不允许也绝对不能容忍她和别的男人靠近。
强烈的占有欲让傅时津暂时失掉理智,他不由分说地吻住苏栖,深切而用力。
气息里缠着酒味,无从可躲。
唇畔微痛,苏栖想偏头躲开他,却被他抵住后脑。
苏栖不喜欢傅时津这种霸道,这种霸道就让她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她不喜欢被钳制的感觉。
苏栖第一次有了反抗的想法,用力伸手去推他,试了几次,才终于将他推开。
傅时津被推得侧坐到床边,可下一秒,她又被傅时津揪住按在床上。
这次苏栖更加用力挣扎,手脚并用。实在推不开,就偏头用力咬住傅时津的胳膊。
疼痛感让傅时津暂时冷静下来,他没让苏栖松口,也没再对苏栖做什么,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苏栖咬的累了,渐渐松口。
当转头与傅时津的眼神碰上时,她的心猛地一沉。
傅时津如深海般的眼眸波涛汹涌,有隐忍,有怨怒,有悲伤,有很多复杂的情绪。
而这些,全是她看不懂的。
苏栖突然从这刻才真实地明白,她一点都不了解傅时津。
他们结婚几个月,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那么点,甚至连单独的一顿饭都没好好吃过。
纵然做过无可再亲密的事情,但是他们,始终是陌生人。
这种想法让苏栖意识被不知情的情绪席卷。
而后,她听到傅时津用一种强硬却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苏栖,不许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