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静谧

徐致远好一会儿才说:“我想你了。”

俞尧听到他的声音有点哽,想去看看他的脸,问道:“哭了?”

“没有。”

徐致远现在比俞尧高半个巴掌,力气也不再与他 “平分秋色”,紧紧抱住俞尧的时候,俞尧已经挣不开了。

俞尧转过头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说:“我也是……” 嘴唇碰到了津咸又湿润的东西,俞尧说:“…… 还说没哭。”

徐致远转移话题道:“尧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你……”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俞尧在北城了无音信的几年过得怎么样,但是生生忍住了汹涌的思念,没忘了当下还有正事:“你为什么要打断接头…… 是那个宾客出了问题吗。”

“是,他叛变了,如果这次交接成功,淮市的同袍会将得到一些让他们暴露身份的错误信息。我是被组织派来扰乱这次对接的。”

“原来是这样,” 徐致远神色凝重,他想起孟妙常还在那里和叛徒交谈,凭她的敏锐和聪颖,应该已经察觉出端倪了。他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处理他,我随时可以帮你…… 今晚都行。”

俞尧见刚才还拿枪指着他的徐致远直接倒戈,心中欣慰与无奈掺杂着,道:“你既然是做情报工作,就要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有理有据地下定论,不能轻信任何一个人,包括我——你就没想过万一我才是撒谎的那个呢。”

“那我也信你。” 徐致远毫不犹豫道,“再说你也舍不得骗我。”

俞尧拧了他的脸,发觉真是一年长一层厚度。他道:“我会将情况上报的,不需要你来动手。”

他把徐致远的搂在他腰间的手拿走,说:“你先回去吧。” 徐致远抓着他的手指不放,俞尧明白他的心思,说道:“吉瑞饭店往东有一家咖啡馆,在二楼有个书店,名叫’行止‘,也是方家开的,你如果能抽身,可以去哪里找我。”

可徐致远捏得更紧了,他的目光就像是一只捕兽笼,要把眼前的人抓紧进去关起来才罢休。俞尧叹了口气,主动去亲了他的嘴唇,这才给他的手指 “解锁”。

徐致远答应道:“好。”

这场重逢短暂得只够一支烟的功夫,俞尧的身影没进黑暗里了,徐致远也恢复常态,回到了晚会上。

孟妙常再次看到他时,双手抱在胸前,一歪头,皱眉道:“你去干什么了。”

徐致远心情舒畅道:“要你管。”

孟妙常望了一周围,轻声道:“那服务员不会是你熟人吧…… 俞尧?”

徐致远有时候会觉得孟妙常在他身边埋了许多双眼睛,不然她的直觉放到正常人身上实属有些离谱。

徐致远瞪着她,那眼神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本来就觉得那身影眼熟,” 孟妙常道,“而且…… 你回来的时候身边都飘小红花了,徐总,这还用猜吗?”

徐致远及时止损,立马用正事搪塞她,道:“刚刚那人怎么样了。”

孟妙常的状态切换得也快,说道:“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确实,” 徐致远说,“他叛变了,俞…… 服务员是来打断接头的。”

“怪不得,” 孟妙常分析道,“他方才左顾右盼,神色恍惚的,半天没什么其他举动,像是心里十分恐惧似的。一般情报人员被意外打断行动,不应该都是要么一切如常,静随其变,要么试图用其他方式继续发出信号么……”

“哎,” 徐致远道,“我有些好奇,你的姐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孟妙常一噎,警觉了起来,说道:“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徐致远真情实意地佩服道:“能把你给降住的人,’修为‘定是要比你高的。”

“……”

虚惊一场的孟妙常抬起高跟鞋来,面无表情地踩了他一脚。

……

行止书店的陈设与仰止相比变了很多,但风格仍是相同的。

过午阳光正好,俞尧正兢兢业业地履行着书店员工的职责。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在双面梯上站立着,怀里抱了一叠书,另一只手指在高层书架上挨个点过。

风把窗帘吹动,阳光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因为过于专注而没有注意到有个蹑手蹑脚的身影走到了他后面,正目光炽热地望着他。

直到俞尧梯子爬了一半,被一个大东西凌空抱住了腰,连书带人一齐被逮了下去,才出口嗔道:“你…… 不要闹。”

徐致远把他的眼镜推了上去。俞尧的后背撞到了书架,猝不及防地被他咬住了下唇,无奈地 “啧” 了一声,闭紧了牙关,头也躲向一边,艰难地说道:“小混蛋,松口。”

兔崽子的偷袭没尝到甜头,瞪着黑眼睛不甘心地看着他,使劲咬了一口叼着的唇瓣,才说道:“可我都好久没有见你了。”

“这里是公共场合,” 俞尧轻声责备着,把书往他怀里一塞,给他找了点事干,“放到柜台上去。”

徐致远只好不情不愿地去做了,俞尧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舌尖上沾了点咸味,才知道嘴唇破皮了。

他把嘴唇抿起来,把眼镜夹到口袋里,跟在徐致远身后,看到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长衫,衬得身材修长,头发也乖顺地放了下来。俞尧恍惚间还以为见到了那个在既明的教室里插科打诨的调皮学生。

俞尧发着呆,伸出手来量了量他长高的个子,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头顶,徐致远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他一会儿,把头低下来,“喏” 了一声。

“……” 俞尧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这颗触手可及的脑袋。

走道里的两人身披着午间阳光的暖意,徐致远继续走在这条长度有限的道上,忽然觉得这样正好,不想再去问起那四年的苦难了。

他唤道:“小叔叔。”

“嗯?”

“我每天都会想你。” 徐致远一肚子的千言万语,从嘴里倒出来就成了平平无奇的白开水,他说,“特别想。”

俞尧道:“你都说了一回了。”

徐致远将书放下了,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睫毛眨起来的时候会在俞尧的脖侧搔痒,他说:“不够。”

徐致远:“我们不见的日子有一千六百多天,我每天都要想一次,只说一回怎么能够呢。”

俞尧忍俊不禁道:“你少说这些肉麻的话。”

俞尧正将客户预订的书挨个分开,枕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有点碍事,他也没忍心去赶。他悄悄地瞥了一眼安心小憩的徐致远,心绪翻涌了一会儿。

他到北城的那四年过得并不安生,他费劲千辛才联系上大哥,养了很久的伤病,后来几年一边帮俞彦打理家事,一边做着同袍会的工作,终于等到时机成熟才再次潜入淮市。而短短几年却物是人非,徐家府无人,既明大换血…… 尤其是他在晚会上再次看到徐致远的时候,见他西转革履,熟练地叼着一支烟在人情世故里周转,心中不禁油然而生一种痛楚。

从前他老是责徐致远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可他真正要独挡一面了,俞尧才发觉自己其实更加的不舍得。

他在心中轻声哀叹,却不经意地瞄到了徐致远脖子后的陈年旧疤,眉头一皱,去拨开他的后衣领,那顺着脊背爬到衣服深处的狰狞伤痕让他心头一颤。

他轻轻触摸了一下,说:“这是怎么伤的。”

徐致远淡淡道:“徐镇平打的。”

俞尧也明白徐镇平为什么会下此狠手——徐致远当初劫狱救他足以论死的罪名,假如没有这道疤,徐致远大概都不可能站在这里和他说话了。

俞尧眼睫一垂,胸膛中泛了酸楚,他喃喃问道:“你既然知道危险,当初又为何要那么做呢。”

徐致远微微笑起来会露出虎牙,模样像只狡黠的狐狸,他执起俞尧的手,将他的手心放到自己脖后的伤疤上暖着,细声说:“…… 为了让你心疼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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