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尔虞我诈

里奥往受伤的胳膊上扎了一条绷带,开车来到南岛西北部的码头,跳上一艘俱乐部会员专用的小型游艇,片刻后就回到了北岛的会所。

他没有回别墅,而是满面寒霜地直奔会所深处的城堡。在入口处理所当然地被保镖拦住,他也不跟这些喽啰们废话,指名要见小亚弗尔公爵。

会长秘书奥利弗闻讯匆匆赶来,见他半身血迹,吓了一大跳,连忙询问原因。

可惜这位家世雄厚的军火头子压根没打算跟他详谈,依旧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坚持要见小公爵。奥利弗无奈,只得打电话请示,随后亲自将他领上去。

小亚弗尔仍在会客室接见了他。与上次不同的是,他罩着一件带蕾丝花边的白色丝质长睡袍,神态慵懒,似乎还没有从午后的小憩中清醒过来,尽管现在已近傍晚时分。乍然见到血迹斑斑的里奥,他愕然而又嫌弃地挑起了细长的眉梢,“……这是怎么回事,我亲爱的加西亚,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里奥用一脸冰冷隐怒的神情看他,“公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的秘书曾向我们许诺过,俱乐部安排的所有活动都是有安全保障的——我想每个会员每期缴纳的五十万活动经费,不仅仅是用来找乐子吧?”

奥利弗插嘴道:“当然,我们一直把会员的人身安全放在首位……”

“闭嘴。”里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保镖的尸体?他的脑袋里被人塞了颗点四五的子弹!要不是我跑得快,中弹的就不只是胳膊了!”

“这不可能!”奥利弗失控地尖叫起来,暗含惊惶与恐惧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小亚弗尔,焦急地解释:“保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他们会引导客人如何正确狩猎,也会提示客人是否避开他人的猎杀范围。我们从来没有发生过误伤事件!”

里奥冷笑着,将手中的鲜血用力涂抹在他脸上脖子上,后者被逼得连连后退,“这么说,这些血都是你的幻觉了?这些,还有这些,全都是,嗯?嗯?”

奥利弗左躲右闪,狼狈得几乎要哭出来。

两人有失体面的模样让公爵之子看不下去,不得不解围道:“加西亚,我的朋友,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得赶紧治疗一下……奥利弗!你还杵在这干嘛?还不快点去叫医疗小组,你这个没用的白痴!”

奥利弗在他的呵斥下连滚带爬地出门去。剩下小亚弗尔与里奥两人,前者既有心缓和气氛,展现自己亲切优雅的关怀之意,又实在嫌对方身上血腥扑鼻,在“走过去安慰”与“站在原地安慰”之间犹豫不决;而后者余怒未消,一屁股坐在手工定做的昂贵沙发上,任由血迹到处污染。

最终,小亚弗尔还是屈尊降贵地向前挪了两步,坐在他对面的软椅上,用前所未有的、近乎讨好的口吻说:“让我们来弄清楚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其他会员或保镖向你们开的枪吗?”

“从装扮上看,应该是会员和保镖,但容貌很陌生。”里奥沉着脸说,“这一期参加活动的会员,除了闭门不出的埃德曼,我所见到的一共是十人,是不是还有其他会员参与?”

“不,”小亚弗尔立刻否认,“这一期活动,我们只限定了十二人的名额。其他会员并没有来到月神岛。”

“那就奇怪了,袭击我的不是持枪的猎手,难道是持枪的人兽吗?”里奥讥诮道。

小亚弗尔正对他得寸进尺的傲慢态度感到恼火,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丕变。“人兽……”他皱起精心描画过的浓细眉毛,“我叫奥利弗去查一下,把这次所有人兽的照片资料送过来,你看看袭击者是否在其中。”

说话间,奥利弗带着医疗小组敲门进来。医生为里奥清洗消毒了胳膊,仔细诊断后告知他们子弹只是划过皮肉,造成一条十公分左右的伤口,打完麻药内外缝合了两层后,再扎上绷带,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医疗小组诊治完伤患,开了些消炎药后离开,奥利弗则被打发去拿人兽的相关资料,会客室又重新安静下来。因为从上到下都被收拾干净了,小亚弗尔不介意坐到伤患身边的沙发椅上,一边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对方裸露的上半身,眼神在结实健美的胸膛与块垒分明的腹肌上流连不去。

里奥因此产生了一种被黏糊糊、湿答答的舌头来回舔舐的错觉,厌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无法忍受地闭上眼睛,向后倚在椅背上,作出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

“你看起来有点累,需要休息,”小亚弗尔凑近他低柔地说,手指抚上他的胸腹,长而尖的指甲若有若无地在乳头附近挠拨着,“你可以去里面那个房间,床很大,很舒服……”

……妈的,为了这个该死的任务我得忍到什么时候!里奥极力压制着跳起来把对方暴打一顿的冲动,强忍恶心盘算怎样才能不撕破脸皮地逃过一劫。

可惜一点皮肉伤并不能阻止小亚弗尔把这个新“朋友”拖上床去的决心。他此时性趣大起,胸口半敞的睡袍内乳头已经收缩挺立,在衣襟上饥渴地摩擦着,同时用光裸的膝盖在对方的胯下磨蹭。“……我的勇士,我的暴君,”在对即将到来的淫荡把戏的渴求中,他贴在里奥耳畔,扭动着腰肢颤抖地呻吟起来,“你要把我绑成屈辱的形状,逼我舔你的脚趾头吗……来鞭笞我,刺穿我,吞噬我……快来,快!”

里奥一阵反胃,差点儿吐出来。

就在他忍无可忍准备掀翻这个令人作呕的家伙时,电话在桌面上铃声大作。

响亮而持续的铃声极大地破坏了公爵之子的好心情,他勃然大怒地跳起来,抄起话筒暴骂道:“奥利弗,你死定了!如果三秒钟内你不给我个比岛屿沉没更重要的理由,就等着被我大卸八块丢进海里喂鲨鱼吧!”

电话另一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小亚弗尔神色霍然大变,失声叫道:“这不可能!失踪了四个?你说失去联系是什么意思!不,我不想听任何解释!我要你调集人手,马上找到他们,一个不少!”他一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烦躁地揪扯自己的齐肩长发,声调尖锐而神经质,类似某种夜枭的厉鸣,“听着,你知道这些俱乐部会员都是什么身份,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让你、你们所有人都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他砰的一声摔下话筒。

“该死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群白痴!蠢货!一无是处的畜生!”小亚弗尔怒不可遏地叫嚷着,把桌面上除了电话以外的所有东西都砸到地毯上,然后开始扫荡其他藏品。他边摔东西发泄,边像个青春期男孩一样嚎啕大哭:“我要被他们害惨了……”

他的哭声有种发自内心的凄烈与委屈,仿佛真成了无辜的受害者一般,令里奥觉得有些讽刺与好笑。

但这是个好机会,里奥起身走过去,忍着浓郁的香水味,伸手握住满面泪痕的男人的肩膀(他知道这时更好的做法是拥抱,但他实在做不到),安慰道:“放松点,利斯塔,或许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我建议赶紧先让剩下的会员撤回来,把人兽全部收拢回营地,等弄清什么情况再说。”

小亚弗尔迅速停止了抽噎,用手绢掖了掖脸颊与眼角(并小心地避开了黑色眼线部分),刚才那场暴怒与痛哭像夏日午后的雷阵雨一样来得急也去得快,他很快又恢复了翩翩贵公子的风采。

“我要封岛。”他神情僵硬地说,“除了一些贴身保镖,集合全部人手搜索南岛,一定要找到失踪的会员,哪怕是尸体。”

敲门声响起,一名保镖拿着一叠资料走进来。小亚弗尔示意他把照片平铺在桌面上,对里奥说:“这些是参加本期活动的人兽,总共四十五人,打叉的是已确认死亡的。你看看,袭击你的人在不在这里面?”

里奥在密密麻麻的照片中,一眼就看见了杀青的那张——他染着枯黄的金发、穿着花哨俗气的衬衫,一脸轻浮,看上去活像个站街的流莺——越是这样,越呈现出一种表里不一的矛盾的美感,如同一柄深深插在顽石中的利剑,令他很想敲碎外壳的各种伪装,剥出内里真实的本体。

他的指尖从一众照片上滑过,在夺走他眼目的那一张上逗留。

“是这个黄种人?”小亚弗尔问。

里奥点头,手指继续移动,最后停留在一个金褐色头发、暗绿色眼睛的白种男人脸上:“还有他,两人是同伙。”

小亚弗尔拈起那两张照片,甩在保镖身上,“多洗几张,发下去,叫所有人认清楚。找到他们,把尸体带回来给我!”

“尸体?”里奥冷哼一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们必须活着站在我面前,”他抚摸了一下左臂伤口上的绷带,眼中闪动着阴冷刻毒的幽光,“我要让他们好好品尝一下,这颗子弹的代价!”

小亚弗尔迷恋地望着他的表情,强势男人身上那种冷酷、狠辣而悍然的气质总是令他百看不厌。他觉得这个军火头子比之前任何一个床伴都更合他的心意——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把他搞到手,所以就显得格外弥足可贵。

“就照你说的办,亲爱的,”公爵之子矫揉缱绻地说,“天快黑了,留下来跟我共进晚餐怎么样?”

“第五个。”夏尼尔把猎手的尸体推下草叶掩盖的岩床缝隙,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远处传来一阵犬吠,以及直升机螺旋桨在空中旋转的呼啸声。

杀青对夏尼尔说:“要走了。”

“我正玩得上瘾呢。”后者遗憾地回答,“不过没办法,看样子他们准备把整个岛耙个底朝天,估计我们就算躲进地洞里,也会被筛出来——你说过你有办法,到该拿出来瞧瞧的时候了。”

杀青点头道:“跟我来。”

他们小心避开搜索队伍,沿着岸礁跋涉,最后来到岛屿的最北端。站在峭壁上看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尖出去的小岬角,黄白色的沙滩和丛生的珊瑚礁延伸向海水。他们的目光越过一片波涛滚滚的洋面,落在大约1.5英里外的另一座岛屿上。

或许在很久以前,那座岛与他们脚下的这座是连在一起的,地壳变动在它们之间割裂开一条狭窄的海峡,由于深浅不一,形成了两侧浅蓝中间蔚蓝的、彩条般的美丽颜色。

“……你该不会,想从这里游过去吧?”夏尼尔脸色铁青地指着脚下,海水中露出一道道竖立的鱼鳍——这条海峡简直是鲨鱼的乐园,它们在珊瑚礁与浅滩中成群结队地游弋觅食。

“我们得从这儿游过去,上那座岛。”杀青说。

夏尼尔绝然反对:“不!不不!那可是鲨鱼!虎鲨、牛头鲨、大白鲨,管他哪一种都是海中杀器,咔嚓几口就能要了我的命!我才不陪着你发疯!”

杀青一边朝峭壁下攀爬,一边说:“来不来随便你。提醒你一下,趁现在潮水还没有转向,是横渡海峡的最好时机,过会儿你要是后悔了再跟上来,就准备跟飞速上涨的激流搏斗吧。”

夏尼尔脸上的肌肉几乎扭曲了。他从藏身的岩石后面探出头,眺望了一下人影隐约的荒野,直升机与犬吠声、叫喊声不断逼近;又胆寒地望了一眼旗帜鲜明的海上霸主们,顿时觉得前狼后虎,人生总他妈的充满了让你生不如死的选择。

眼见杀青已经溜下石壁,正在沙滩的礁石间挑拣一根合适的浮木,夏尼尔咬了咬后槽牙,决定还是再相信他一次,手脚并用地爬下去,学着他的样子也拿了根巴掌宽的浮木。

“走吧,跟紧我。”杀青走向沙滩边沿,海水荡漾着极浅的蓝色,浮光掠影投射在他的小腿上。

夏尼尔紧随其后。走了几步,他指着不到十米外的海面,哭丧着脸说:“鲨鱼……”

杀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别掉头逃跑,那会让它觉得你是一道柔弱的美餐。站着别动,等它游过去,然后尽快离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瓶丢给他,里面盛满浑浊的液体:“拿着,如果它靠得太近,就往身上洒这个。”

“是什么?”

“一种藤蔓植物的根茎。”杀青回答,“今天早晨我在沙滩上采集的,就是你误以为是野生番薯的那些。那是毛鱼藤,根茎含有一种叫‘鱼藤酮’的毒素,对鱼虫有很强的触杀与胃毒作用,能让它们浑身麻痹、缓慢死亡。”

“——那么,它也能毒死鲨鱼了?”夏尼尔满怀希望地问。

“如果你有一个游泳池的药量,再把鲨鱼丢进去的话,有可能。”

夏尼尔悲哀地看着手上的小瓶子。

“不过,鲨鱼的嗅觉非常敏锐,闻到后也许会把你当做有毒的食物,就不会轻易攻击。”

“‘也许’、‘轻易’。”夏尼尔苦笑着握紧手中的长浮木,喃喃道:“天哪,这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疯狂的事儿……妈的我真想操死你,杀青!”

另一个男人在齐腰深的海水里快步前进,然后灵巧地泅游起来。“人生总免不了冒险,伙计,”他用冷静而又隐含兴奋的语气说,“多试几次,你会喜欢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我是喜欢那种感觉——但不喜欢鲨鱼!”后者边游边抱怨,同时万分警惕着周围的一切鳍状物体。

一个小时后,他们疲惫地登上另一座岛屿,四肢完好,心力交瘁。

深沉的夜色已经笼罩了整片海洋,两人悄然穿过沙滩,躲在一处潮湿的海蚀洞里,边吃椰子,边放松紧张过后的肌肉与精神。

为了减轻负担,他们抛弃所有枪支武器,只携带一把匕首。

夏尼尔用刀尖撬开一大颗太平洋牡蛎的硬壳,把滑腻鲜甜的部分囫囵卷进肚子,得寸进尺地感叹:“要是加点柠檬就好了——新鲜的德州黄柠檬,切瓣挤三五滴汁液,清新的果酸味可以中和生蚝的海腥气……”

杀青吮吸着指间的牡蛎汁水,对享乐主义者的呓语充耳不闻。

见对方不搭理,夏尼尔只好转了话锋:“这座是什么岛?我看上面有灯光,又毗邻月神岛……莫非,是公司人员和那些猎手们住的地方?”

“不是什么公司,是一个俱乐部,专为满足那些穷奢极欲的富豪的变态嗜好而设立。月神岛其实是两座双子星岛,我们之前所在的是东南方的那座,这一座是北岛,月神俱乐部的会所就建在这座岛上。”

“会所?”夏尼尔眼底精光一亮,“也就是说,有食物,有武器,还有飞机了?”

杀青点头道:“这座岛的建设度应该比我们之前待的荒岛高得多,但也更加戒备森严。到现在,俱乐部已经发现有五个猎手被干掉了,为确保安全,他们一定会召回其他会员,用飞机送走。”

“我们可以找机会打劫他们的飞机!”夏尼尔兴奋地说,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杀青慢慢咬着牡蛎,说道:“可行的主意。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把参与狩猎活动的所有会员全干掉。”

“有人悬赏吗?每个脑袋可以换多少钱?”夏尼尔颇有兴趣地问。

杀青摇头:“没有悬赏,而且得干得隐秘,要是被这些人的家族发现,后患无穷。”

“——那你干嘛要自讨麻烦?”夏尼尔无法理解地瞪他,“这些清理人渣的事情不是警察的责任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杀青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脸隐没在岩壁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听我说,伙计,我一直都为你感到惋惜。依照你的身手,如果当个职业杀手,挤上福布斯排行榜都没问题,干嘛要傻乎乎地当个社会警察呢?所谓英雄不过是弱者的意淫,他们没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就巴望着被人拯救——像这样的弱者,还不如死掉算了,不值得你为他们耗费一丝一毫的精力,就像达尔文说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夏尼尔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该知道我们跟他们比,有本质上的区别:我们不会让任何一种力量控制自己,我们从骨子里桀骜不驯、反抗秩序,没人能够束缚我们,我们按自己的规则游戏人生——我们是强者,天生就该是站在上层的人!”

他激动地抓住了杀青的胳膊,暗绿色的眼睛在篝火照射中闪动着野兽般的幽光,“一起来吧,杀青,你和我,向这个世界夺取我们想要的任何东西!虽然现在我失去了财富与权势,但只要动一动脑筋和手段,那些东西就会滚滚而来。我很快就要弄到一大笔启动资金了——”

“——你什么都不懂。”杀青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夏尼尔噎了一下,尴尬而又恼怒地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你什么都不懂。”另一个男人平静地说道,转开了脸,拒绝再与他交谈。

有那么一瞬间,夏尼尔感觉心脏被掠过的某种情绪刺痛——一种他非常熟悉的情绪——那是被怒火催生而出的恶意。

以前碰到这种情况时是怎么应对的呢?他阴沉地回想,当他发现自己被蔑视、被嘲讽、被欺骗,或是被背叛的时候……很简单,把那个蔑视、嘲讽、欺骗、背叛他的人变成一具尸体——死人不会再惹他生气。

他下手干脆,事后也从不后悔,不管对方是谁。或许其中一些人与他曾有过这样那样的感情,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对自己的热爱,这种热爱像动物本能一样充斥着他的每个细胞,一旦感觉受到威胁,就会向自身以外的任何事物放出毒素与尖刺。

我不想对他这么做……他望着在黑暗中静默的另一个男人,在心底说,我从未像这样,对自身以外的人动用这么多感情,希望你能珍惜这一点,别让事态发展到那个地步,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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