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遇要扮演的这位鲛人小太子名叫泉先, 是鲛人族最小的皇子,也是鲛人王的掌上明珠,被惯得无法无天, 任性妄为。
鲛人一族, 因族人圣物鲛珠被昆仑派夺去, 而从此与昆仑结下不世血仇。
此时还是故事的开端,男主角萧客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年。他被仇人追杀, 最后为鲛人族所救。
这一天,萧客正在假山边运功疗伤,忽而听见身边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站起来回头望去, 看见了一张粉雕玉琢的脸。
鲛人族的小皇子, 泉先, 也正在这时出现。
隔着一座苍翠假山,泉先清亮的眼底有些好奇,显得一派天真澄澈——他大约十七八岁, 出落得相当标致,肌肤白皙,睫毛极长, 带着鲛人族那种特有的阴柔与妩媚,令人心驰神往, 但任何人只要再往那边多看一眼,立刻就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个玲珑剔透的小皇子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长剑尽头洞穿一人的肩膀, 见萧客望过来, 泉先的神情丝毫未变,他低下头, 转动剑柄,那人发出痛苦的呼号。
那是昆仑派的一个弟子,被鲛人族抓来,自知活不长久,但临死之前,他手中有家中妻儿的治病良方,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那人已经被血色浸染,面目全非,但一双眼睁得很大,乌黑的瞳仁一片怆然,这样子狰狞扭曲,与金尊玉贵的小皇子格格不入,而他却蹲下来仔细看他:“你很有趣,在我们抓到的所有昆仑人中,你挣扎最久,最想活。我给你喂个丹药,你要撑久一点。”
他声音清朗,透着少年的单纯与纯粹,但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剑光划破虚空,指向他的咽喉。
“你放开他。”萧客声音冷然。
泉先歪头看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头——剑风已经划破他的肌肤,有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哦……是你,我们救回来的人类。”他望着萧客锋锐凛冽的神情,忽而一笑,“你不是昆仑人,我只杀他,我不杀你。”
“他是个人!”
萧客长剑劲头丝毫未收,他杏林出身,也曾是名门贵子,嫉恶如仇。萧客进一步,泉先翻身退后,抽出长剑,明亮一笑,“是要打架吗?来吧。”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两人旋即缠斗起来,泉先渐渐落了下风,萧客最后一剑,将他打落在鲛人池中,修长的手捏住他的喉头,只差一步,泉先就要死在他手里。
鲛人族的小皇子此时衣衫凌乱,碎发沾湿,他抬起眼,尽管有些恐惧,但仍然咬牙笑道:“你赢了,尽管杀我,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鲛人族最小的皇子,我父皇,长兄,都疼爱我,你杀了我,也不会好过。”
只一刹那,萧客眼中的野性与凛冽溘然褪去,他忽而扬唇一笑,松开掐着他脖颈的手,轻蔑地笑了一声:“小孩。”
“鲛人与昆仑血仇,我不干涉,但他们是人,不是个东西,以后让我看见此等虐杀行径……”萧客转身,长剑带着疾风钉入假山中,“有如今日。”
而他身后,那骄傲不可一世的小皇子,眼底却浮现出了异样的光芒。
跋扈的小皇子在那一天被一顿毒打,从此安静下来,一改往日小魔王的秉性,反而乖乖地追在萧客身后叫哥哥,自己偷偷编绳结,挂在他的剑上。
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在鲛人宫中度过了一段平静的岁月,半年之后,萧客伤势痊愈,谢别鲛人一族。
他所不知道的是,半年间人世风起云涌,天翻地覆。他的仇人追杀他至鲛人水晶宫,反倒让昆仑派发现了失踪的弟子们,昆仑上师正在修魔,一怒之下将鲛人一族全灭,只剩下泉先出游,躲过一劫。
泉先跪在废墟之上,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父亲——任由父亲拼着最后一口气,用鲛人千年铸成的匕首,在自己颊边划下一道血痕。
明珠有瑕,这个从来娇惯任性的少年,从此背负起全族的仇恨。
“你记着,昆仑。”父亲吐出一口血沫来,眼神发狠,字字泣血,“昆仑!”
镜头随之转回人间。
萧客遍历人情冷暖,经历家国破灭。他收敛心性,藏起锋芒,风拂过他的剑穗,雪山下,有牧民唱起雪原上的离歌。
少年负剑上昆仑。
*
这一场戏,泉先与萧客从岸上打入水中,最后都是湿身PART。
泉先这个人物是反派阵营的,拿捏起来难度很高,用力不到位,小皇子的锐气骄傲就显不出来,用力过猛,就是脑残极品。
编剧很有想法,不过制作方本身对这个角色的演绎,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反正只是耽美剧情线的一条,这条不爆还有其他的。
李浮生的试镜他们看过了,中规中矩,颜值在线,对人设也有一定的拿捏能力。比起其他来试镜这个角色的人,的确已经很出色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程不遇已经入戏了,齐庆本来没当回事,也没打算多认真——但他抬起头,看见了程不遇的眼神,这一刹那头皮发麻到了天灵盖——
这就是人物的魂!
纯然的、危险的、天真的、妖冶的,经由他的眼神统一,落定成“泉先”这个人物,他是最受宠的小皇子,尚且没有经过教化,美丽明艳的外表之下,透着一种天真与残忍。
“等一下,”齐庆叫了停,随后调整了状态,这才重新望向程不遇,微笑了一下,“来。”
他是男一号,也是科班出身,演技不能说多好,但至少不是被全网嘲笑的那个水平。
台词一句一句地对,齐庆有些手心冒汗,他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竭尽全力去找自己人物的状态——这种状态,他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有点接不住程不遇的戏!
程不遇台本流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之间,没有任何抽离、切换的余地,他自然到这一切好像不是在背台词,而是自然发生,却是这种自然的进程,无形中生出了极强的压迫感——齐庆跟不上他的节奏!
在场所有人都渐渐发现了异常,只有程不遇一个人没发现,他的眼神始终没有出戏过,那种灼热、天真、锋利的眼神,一直放在他身上。
齐庆手里的冷汗越来越多,推进太快,他念台词甚至都有些勉强了——关键场景一过,还没到这幕戏的收场时,他立刻叫了停。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反驳,甚至有几个评委也出了冷汗。
泉先这个角色的情绪本身就是很强烈的,一旦身临其境,感染力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在此之前,他们甚至会默默吐槽编剧又写了不好接的玛丽苏剧本——但在此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程不遇,好了,你的试镜就到这里就可以了。”制片主任压着内心的激动,笑着示意他,“你可以休息了,之后就等通知吧,我们讨论一下。”
“好。”程不遇小声说。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睫垂下来,微微喘着气——他有点出不了戏。
这个病症困扰他已久。
戏里的世界,对他而言是完全真实的,他一旦入戏,几乎分不清故事和现实,几乎无法调控自己的情绪。
事实上他的每次出戏都很痛苦,如同把蜗牛拽出他的壳。理智告诉他,出戏是一件必要的事,但他不到事情无法控制时,仍然无法做到顺利出戏。
“你不舒服?”齐庆回头看了一眼评审组,对他笑了笑,“坐公司的车来的?我送你下去吧。”
程不遇抬起眼,连谢谢都没有说。
——他默许了他的接近。
齐庆却在这一刹那怔了一下——
程不遇看他的眼神,还是戏里的眼神,是泉先落水后凝视他的眼神,灼热、安静、隐忍的恋慕,但在此刻多出了几份脆弱和柔软。
齐庆在这一刹那魂飞天外,几乎失去了自己的思考。
他浑身的血液都涌了起来——他陪着程不遇走出大楼,进入停车场外一条无人的小路时,试探着——牵住了程不遇的手。
程不遇怔了一下,但是居然没有拒绝。
程不遇的手细软白皙,指尖微凉。
他甚至……眼神微微暗了一下,像是有些慌乱和羞涩。
齐庆片场一夜情无数,也对不少小演员下手过,一般都是威逼利诱。
他刚刚准备的一套说辞都没用上,齐庆做梦都想不到这小美人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能上勾——他这走的是什么桃花运啊!
小巷里前后无人,前面再走就是停车场了,齐庆心痒难耐,忽而拽着他停下脚步。
“听你公司人说,你没别的试镜了吧?”他歪头来看程不遇,一步一步,慢慢把他逼到墙边,“剧组房间就在这附近不远处,要不要一起过去,喝个茶休息一下?”
程不遇抬起眼——他眼里光芒闪烁了一下,以他的聪明,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但他们刚只在鲛人池边见过一次,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此时的进展如在梦中。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乖乖地低下头,说:“好。”
他低头垂眼的样子乖得不行,睫毛纤长,眼光水润,嘴唇朱红,因为刚刚空调房里热,他脱了外套,里边是一件T恤,白皙的脖颈就在眼前。
齐庆头脑发昏,他把他抵到墙角,声音已经哑了:“以前怎么没听过你?你这么浪……是见一个就跟一个吗?嗯?你认识谁就跟谁上床?”
程不遇微微皱眉——他的痛苦感加重了,因为对方脱离了人设,自己的状态隐隐有被强行切断的趋势。
他把他抵在墙角,顺势就要偏头吻他的脖颈,然而一吻将落未落时——忽而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扯开了,齐庆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疼痛和恐惧袭来,他被踹得七荤八素,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时,他又挨了一记重拳。
这一拳刮到了他的牙齿,齐庆痛得尖叫出声,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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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如琢。
他立在巷路的阴影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还在往下滴血。
齐庆不寒而栗,他认出了他:“顾如琢?你怎么会……你怎么——”
“过来。”顾如琢眉眼淡漠,他伸手拽住程不遇,死死地扣住他的腰,声音沙哑而沉重,“告诉我,他碰了你哪里?”
程不遇有点抗拒——他的理智渐渐回笼,但出戏的痛苦紧跟着也压了上来,他轻轻呼吸着,抗拒回答这个问题,齿尖咬着嘴唇,神情痛苦。
“我没……我没碰他!”齐庆恐惧地大叫着,他一边叫一边往后退——他退后,不是出于对顾如琢名号的恐惧,而是单纯的对危险的预感。
他从来不知道,电视上笑颜璀璨的顾如琢,还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那是疯子的样子,要杀人的样子!
“我没碰他!是他——”齐庆已经吓破了胆,“是他勾引我!我发誓!是他勾引我!是他先的,你为什么不信我,是他——”
话没说完,他又挨了一记重拳,顾如琢身后,团队工作人员也纷纷到场。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也没有一个人过来维持场面。
“他勾引你?”顾如琢唇角弯起来,笑颜璀璨,但眼底的冷意几乎能杀人,“你去跟拘留所的人说吧。”
他转过头,望向程不遇。
此时此刻,他的手臂仍然死死地勒着程不遇的腰。
程不遇抬起眼——他已经出戏了,此时此刻,眼底只剩下一片茫然,而且在试图掰开他的手臂。
他力气太大,有点勒得他呼吸不畅。
“程不遇。”他听见顾如琢叫自己的名字。
顾如琢立在他身前,眸光如墨,深不见底,浑身凛然。
他小声说:“……嗯?”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声回答,随后替代的是一声小小的痛呼——他的脖颈被咬了一口。
顾如琢扣着他的腰,抵着他的肩颈,埋头咬在他颈侧。他力气很大,把他抵在墙边,是绝对冷酷、不容置疑的控制欲。
他动弹不得,而他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烫得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一号:这是我猎艳生涯的滑铁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