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的黎书在后知后觉中将手抵上了额头,挡住了自己有些尴尬而绯红的脸。
“……”
就算是说出口的他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欲盖弥彰。
因为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
昨天刚刚对陈季和刘秦斩钉截铁地表示坚决不会邀请方鹬——
但第二天就飞快地真香了。
不仅让刘秦火急火燎地查到方鹬的课表,还一大早就跑到文系的教学楼里找人。
由于自尊心不停地在左右着他的思想,所以在最后见到本人的时候——
“我一个朋友。”
……
黎书无言地低垂着头,发丝与他一样懊恼地垂落在额前。
而方鹬不知是真是假地居然没有听出他拙劣的借口。
“可以啊,”他很自然地点了点头,“难得学长邀请我……”
黎书补充:“我朋友。”
“哦~难得学长的朋友邀请我,我当然是要答应了啊。”
方鹬脸上的笑意更甚。
“不过学长的……朋友,怎么会忽然想到邀请我进入统筹会呢?”
不知有意无意,他特地将“朋友”这两个字加重,带着笑意的两个字传入了黎书心中,让他的懊恼和羞愧更甚。
但事到如今的黎书也没有任何能够补救的办法,他只能强迫自己回到十分冷静的自己。
“因为我觉……我朋友觉得,你的各方面都不错。”
黎书板着一张脸,严肃地像是在日常训话一样。
“你的综合能力已经很强了,只是缺乏了系统性的训练。……我朋友认为,如果你能加入统筹会,天赋可以得到很好的发挥。”
方鹬含笑:“学长的朋友这么看中我啊?”
黎书的表情冷若冰霜:“他只是看中你的能力。”
“那他应该挺喜欢我的吧?”
“不喜欢。”
“那他为什么会注意到我呢?”
“只是因为统筹会需要你。”
“需要我什么?”
黎书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需要你的……”
“信息素吗?”
黎书的表情终于在维持了半分钟后崩塌。
被戳破心思的立刻敞露了出来,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十分局促不安,将他埋藏的心思赤|裸地捧在了高空中。
方鹬果然知道他说的那个朋友是他自己。
既然知道,还那么装模作样地……
他又羞又恼地上前:“你果然知道!”
“好了,别生气。”
方鹬的笑容不减,眉眼漾出好看的弧度。
“既然学长邀请我,我会去报名的。现场可以填报入会表格吗?”
忽如其来的正经让黎书一怔:“……是的。”
“我现在就去报名可以吗?”
“当然可以。”
“那我就先离开了,谢谢学长你特地来邀请我。”
方鹬朝他偏过头,轻轻挥了挥手。
“那学长,我们面试会上再见,我会为此做好充足的准备的。”
他说着便离开了大厅向着统筹会的报名场地走去,途中不少男女都喜不自胜地像引起他注意那样打招呼。
来往的人群很快淹没了他的身影。
黎书看着消失的背影,脸上仍旧还有一丝不可置信的情绪。
方鹬……
这家伙。
居然难得这么正经地说话。
还这么难得地听他的话。
他本以为邀请的过程很困难,从方鹬的作风可以看出他的慵懒和放松,并不一定是想要入会并且在日常接受训练的人。
虽然方鹬的综合能力千万里挑一,但他如果不愿意加入黎书也并不会强求,却没有想到这一次的邀请这么顺利。
……不过。
黎书将手抵住了下巴。
他居然已经沦落到了“方鹬不调笑他”他就不自在的程度。
……这个特殊的倾向他可一点都不想要。
黎书忧愁地思索着这个问题朝着大门处离开。
在他即将要离开教学楼的时候,一排的新生忽然有些拥挤地向某个地方涌来,黎书立刻侧过身让开——
肩膀却碰到了一个人。
黎书立刻道歉:“不好意思,不小心……”
“黎书?”
如暖阳般温和的声音响起,熟悉的嗓音让黎书迅速地转过身。
身后的男人眉间舒畅,如晨间清风般带着笑意,嘴角的弯起的弧度似乎从未变化。
黎书站直身子:“余学长。”
余锦然弯着眼:“好几个月没见了。”
“余学长是来文系招新的?”
“是啊。”
作为学生会的会长,余锦然一直都是文系以至整个联邦大学非常闻名而优秀的学生。
这个余家给予厚望的alpha攻读经济学类,无论是成绩还是家世都非常的卓越。
黎书在一年级曾受过他的照顾,虽然作为各系优异而突出的学生,但因为专业和方向的不同也并没有成为竞争对手。
“站过来一点,那里人多。”
余锦然很温和地将黎书拉到了角落。
“你怎么会来文系?不是应该在军系的报名总部吗?”
黎书思索了一下回答:“正巧来文系有点事。”
“是特地来找谁的吗?”
余锦然的观察力一向很敏锐,更何况大厅中就有学生会的报名场地,身为会长的他应该一直在这里。
黎书心知他应该是看到了自己和方鹬在大厅中央对话,于是坦然地点头。
“会让黎书特地来文系……”
余锦然伸出指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今年的统筹会的招新,你是看上了谁吗?”
黎书很自然地回应:“是。”
他说出口后因为自己的自然而不免得有些诧异。
在面对方鹬时他甚至用了拙劣的借口来掩盖,但黎书也惊讶地发现在对待其他人的时候——
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邀请而已。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在邀请方鹬的时候他如此的纠结和犹豫?
黎书也有些困惑。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表情很快被余锦然看破。
“黎书。”
“……是,怎么了,学长?”
“你邀请的人是这一届新生中最优秀的,跟当初刚进联邦大学时的你一样。”
余锦然眼角带笑地回忆。
“那个时候不论是什么组织都来邀请你,我也找了你好几次,但你坚决地进入了统筹会。”
“学长也看中了一样的人?”
“你啊……”
余锦然有些无奈。
“我在跟你回忆往事呢,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但你说得也没错,我的确很看好他。”
方鹬的综合能力在任何方面都非常优异,比起偏重不同的军、文、医的学生他甚至可以胜任任何方面。
黎书深知不仅是统筹会看好他,任何的大小组织都跃跃欲试。
余锦然明年即将从会长的位置退下,二年级的学生中并没有十分优秀的,而他一直在寻找如同黎书当年一样能够迅速胜任的新生。
“学长可以试一试去询闻方鹬的意见。”
黎书提出了意见。
“我只是邀请,但我认为他本人的想法更重要。以学长的口才,我认为说不定……”
“黎书,你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吗?”
“什么?”
“我说过,你想要的……”
余锦然的声音骤然放低。
“我都不会跟你抢,也都可以给你。”
“……”
“所以啊……”
余锦然的眉间松弛开来,声音再度恢复了平日的温柔。
他轻轻拍了拍黎书的肩膀:“你不用再想什么其他的事情了,新学期一起加油吧。”
“……我知道了。”
尽管仍旧有些不明所以,但黎书还是礼貌地道谢。
“谢谢学长的鼓励,那么我先离开了。”
黎书说着便朝着大厅走去,高挑而笔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余锦然一直看着他的背影默不作声,直到身旁的人呼喊他的名字才重新回过头。
他回过头的神情像往日般柔和:“怎么了?”
严孟拿着手中的报告:“会长,我们今天的报名人数突破新高了。”
“辛苦你了。”
“不过这些新生感觉都很差啊,要不会长,我去统筹会那里挖点人过来?”
余锦然看着他:“去统筹会?那不是你本来的部门吗。”
“是啊,但反正我现在又不是。”
严孟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群人当会长和部长,能有什么出息,所以我当时没跟他们竞争。”
严孟在统筹会竞选会长失败、退而求次和祝言竞选指挥部部长因轻敌再度失败的事情人尽皆知。
无法接受这件事的他一怒之下前往文系竞选学生会的职务。
联邦大学并没有规定各系的学生必须在各系的组织胜任,而严孟虽然太过自大,但也有不少的经验和能力。
余锦然在深思熟虑后还是增设了一个职务给他,将严孟作为空降的副会长收入学生会。
严孟进入学生会后的确发挥了不少作用,只是他颠倒黑白的说辞和不念旧情的做法让余锦然皱起了眉头。
“注意你的言辞。”
他厉声呵斥。
“黎书是一个很优秀的会长!而且我们也还没有到统筹会去挖人的地步。”
“……我就说说而已……我知道了。”
严孟忍下了一口气。
“知道了就好。”
“会长,我这次当教官助理的时候,有看中个能力很好的新生,虽然我很讨厌他,但不得不说他的确很优秀。我去邀请他来我们学生会行吗?”
余锦然点了点头。
“行,那会长,我先去经济学系找他。”
严孟说着就朝着楼上走了,余锦然有些心不在焉地回过头,再度将视线放在了早就消散的人群中。
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