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是不是——
那脱口而出的话就这样卡在了这里, 让黎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收场。
在几个月前还隐约只有秋日与草丛的画面,到了如今已经能够略微清晰地听到谈话声了。
但是仍旧无法突破那层模糊的屏障。
方鹬被他忽然的拉扯惊到,琥珀色的双眼中难得带上了一丝困惑。
“学长?”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靠近。
“怎么了?你想问什么?”
“你、你是不是……”
黎书的薄唇有些颤抖, 第一次觉得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就好像依稀有什么印象, 依稀记得谁, 但无论如何又都无法想出来到底是什么。
但是如果不说出来……
或许下一次就想不出来了。
这好不容易才想起的回忆仿佛会随着每秒的流逝而不停地消散。
明明前一秒那些稚嫩的童音还清晰地在他脑海中,而距离此刻还不过十秒钟的时间——
已经变得模糊不堪了。
黎书有些焦躁了起来, 拉扯方鹬的力度也大了一点。
“你, 你是不是……”
“什么?”
“你……你是不是……”
黎书与这飞速消散的记忆不停地做着斗争。
但是消散的速度比他想起的速度要快得多了, 转眼间童音已经不见了, 唯一留下来的只有那朦胧的影子。
那在逐渐变大的雨水中颤抖的白色身影。。
所以, 得赶在这个也忘记之前……
“你是不是……”
黎书咬了咬牙,想将自己脑海中的场景描述出来。
然而本就特别不善于言辞与描述的他在有些紧张地启唇后——
“一米二左右穿着白色长袖T恤, 脑袋上面还有好几根杂草?”
方鹬:“……”
黎书说完心中也是一紧,心里暗骂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他脑袋里的东西就好像是一幅世界名画,然而被他描述出来就变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涂鸦轮廓。
于是为了补救,黎书连忙又加了几句目前脑袋里唯一还残留的印象。
“我的意思是你脸上还沾着一根草, 天空中的星星像外星人的飞船一样亮而多。”
方鹬脸上的困惑在惊讶和迷茫中来回,薄唇反复启启合合。
他最终有些神色复杂地抿了抿嘴:“是,是吗……”
黎书:“……”
虽然在忘记之前终于补充完了。
只不过补充完后他觉得好像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但此时此刻那记忆已经快速消散而去,宛若梦醒后一点都不记得梦过的内容一样虚无而缥缈。
黎书有些无言地沉默了下来, 拉扯着方鹬的袖子的双手也不自觉地垂落。
方鹬见他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心中立刻有些惊觉起来。
他的思绪还在这场宴会中,也没有想过黎书是否想起了什么, 只是看着黎书低垂的眉眼——
方鹬忽然有些后怕,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他在脑中迅速地过了一边刚才听到的话,然后一把拽起了黎书的手臂。
“学长,我不止一米二。我有一米八七。”
“……”
方鹬趁热打铁,双手扫过了自己的一丝不苟的发丝后,又用食指勾起了自己西装的领口。
在细致的检查过后,他才认真地抬起头:“我里面穿的白色衬衫,不是T恤。脑袋上……应该没有杂草的。”
“……是吗。”
“是的,可能是发胶。不过学长如果说是杂草……”
方鹬非常正义地站在了黎书这一边。
“那就是杂草,不是发胶。”
“……”
黎书有些无言地揉搓着自己的眉间。
或许他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形容描述能力简直烂到了极致。
但他真的难以形容那过于模糊的记忆,这也是他唯一一次面对着即将要消失的画面而感到慌张。
此刻那些本来清晰的声音已经消散得干净了,但黎书却忽然发觉——
冷静下来后,一切的杂乱恢复了最初的有序。
公园,草丛,秋雨过后,那个发抖的白色小身子。
终于变得如此明晰起来了。
黎书有些恍神,他立刻用食指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他深呼了一口气:“刚才的话……可能是我太急了。其实我想问你的是……”
然而在心中斟酌好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一声喊声就十分巧妙地打断了——
“会长!”
刚从临时房间回来的王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由于快速奔跑他的脸上有些通红,而表情中似乎带上了一丝着急。
黎书停下了动作,回过头看他:“王然,怎么了?”
“会长,那个,就是……”
王然跑到了他身边,想说些什么,但忽然又有些支吾其词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王然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听到那边有人在说你……”
黎书语调平缓:“说我什么?”
“就是……说你坏话。而且语气还特别冲,说什么你敢这样对他,他得找机会报复……之类的话。”
王然说着,伸出手指了指反方向不远处的走廊处。
黎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几个宾客聚集的地方,随身带着五个贴身保镖的男人正在其中骂骂咧咧。
男人的表情充满了怒火,而身旁的某个保镖被他当做了出气筒扇了好几个巴掌。
他的声音很大,而黎书与他的距离也不远,依稀能听到几句脏话。
“居然敢这样对我……我是方鸣……”
“妈的……从没有敢打我,居然打了我这么多次……”
“是谁?你们知道他是谁?快点告诉我!……”
……
周围的宾客都用一种看笑话的眼神看着他,然而男人却浑然不觉,依然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黎书对此有些嗤之以鼻。
他想要跟王然说不用理睬,却忽然一阵冷意从身旁席卷而来——
十分熟悉而又冷冽,蕴含着无比浓厚的怒意。
黎书的心中一颤,迅速侧过头。
果然在他的身侧,方鹬刚才还淡笑的眸子里顷刻间像是染上了一层霜雪,冰封的寒意顺着视线投向了远处。
“方鸣……”
方鹬压低了声音,琥珀的眸色越发暗沉。
“他对学长做了什么……”
利刃般的寒意让一旁的王然都有些惧怕地僵硬了起来,有什么凝结冰雪般的冷风开始从他的身旁逐渐扩散而出。
而随着这股怒意的散发,方鹬迈开了脚步。
他的目标定格在了方鸣身上,就这样抬起长腿向前走去。
这里是方家的宴会,并且到处都是宾客,如果引起了慌乱……
黎书的不自觉地紧蹙起眉头。
方家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绝对不想让方鹬再惹上什么麻烦。
于是他迅速握住了方鹬那凉得彻骨的双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方鹬,停下来。”
“……”
“方鹬,什么事都没有,停下来。”
黎书和缓着语气,在他耳边轻言轻语。
他的指腹在方鹬冰凉的指尖上微微磨蹭着,妄图将这手心的温度变得温热。
“我已经解决了,方鹬。”
“……”
有些温暖的温度顺着指尖的血液似乎要流入心中,方鹬停下了脚步。
而与此同时,周遭越发冷冽的寒意也逐渐平复了下来,终于恢复了最初的温度。
被冻僵的王然的身子微微一抖,像是融化的冰雕一样瞬间松下了肩膀。
黎书也终于松了口气。
Alpha在愤怒之中总是无法克制地散发出信息素,而方鹬的信息素对于常人来说本就可怕,更不用说在这种情况下了。
在场的宾客有许多都是柔弱的omega,更不用说这是一场被万众瞩目的方家聚会。
一旦在这里发生了任何意外——
都绝对有着不可承担的后果。
好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在长廊的角落,除了王然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宾客被波及。
身旁的怒意虽然被克制住了,但是冷意依然还没有褪去。
黎书安抚般地拍了拍方鹬的手背:“没什么事。”
方鹬咬了咬牙:“学长,你是他的指引保镖吗?刚才他做了什么?他……”
“我是他的保镖。他的确很无礼,不过我已经解决了。”
黎书指了指远处似乎感到了寒冷视线而有些瑟缩的方鸣。
“他脖子上的刀痕就是我做的。”
方鹬顺着视线看去。
他的视力很好,而方鸣下巴处的血痕非常明显,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不轻的划痕以及衣服上凝固的血迹。
不仅如此,方鸣的手臂似乎有些不自然地放着,保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臂,他就立刻大声惊叫了起来。
方鹬深知方鸣的本性——
一无是处,死皮赖脸,并且相当的欺软怕硬,学长一定给了他相应的惩罚。
但即使如此……
方鹬的心情依然非常不佳。
如果不是黎书制止了他的行动,或许此刻的他已经拽着方鸣的头发把他拉扯到门口了。
他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去动黎书的一根头发。
“我看到了,学长。”
方鹬用力地深呼吸来缓解自己的怒意。
但他对于没能及时赶到现场还有些许的懊恼。
“那天学长给我来电,是想跟我说来这次任务的吧……要是我能听到就好了,学长在任务中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你不用在意。”
方鹬的睫毛微微垂了垂,最终还是微微点头:“那学长下次要出任务……记得要告诉我。”
“我知道了。在接到任务的时候,我本来就想先跟你说的。”
“先跟我说?”
方鹬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仿佛能看到软乎乎的小尾巴甩得欢腾。
他开心地呜咽了一声,立刻扑腾而来抱住了黎书的脖颈。
“学长学长,我们之间好像夫夫啊。学长就是我老婆,为了怕我担心,每天出门前就要先告诉我去哪里了。”
“……”
“讨厌啦学长,你干嘛这样说,我都害羞啦。不过欢迎学长你每天来找我,我的特别提示音永远在等着你!”
黎书有些无奈地推了推蹭过来的脸:“你又在胡说什么了?”
“还不都是学长先提的。学长真是的,总是给我一种夫夫的错觉,这样会让我喜欢得紧,又喜欢又紧。”
黎书:“……”
他是想多了吗?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句话似乎不太妙。
而果然在他这么思索的下一秒——
那双搂在肩膀上的手指,就轻轻地插|入了西装的领口。
冰凉的触感在温热的肌肤上抚过,瞬间带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战栗。
方鹬凑近了他的耳根,无比温热的吐息顺着耳垂不断涌上。
“学长。好久不见了,我真的很想你。”
“……”
黎书不自觉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这个甜蜜的低吟……
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出现在耳侧了。
如今在耳畔处响起的不仅只有这带着低喘的声音,更像是有什么热息窜入耳根。
让人觉得灼热而瘙|痒。
黎书这一个月都没有发作,即使有并发症那个小瓷瓶就可以解决了,而忙碌的他几乎是属于一种过度禁|欲的状态之中。
他本就是一个相对冷淡的人,只有方鹬能激发出他的热烈。
如今仅有一月没有见面,但这个熟悉的耳语再度出现的时候——
“……呼。”
黎书莫名地觉得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不自觉地紧闭着双腿,衬衫的领口让他感到呼吸困难,除了大口喘息外别无办法。
而那双手很快抽离了他的领口之中,缓慢地伸进了西装的衣领中——
然后隔着有些轻薄的衬衫,似乎想像之前一样把玩着什么。
周围都是宾客,但却只能看到方鹬亲昵地靠在了黎书的肩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手掌垂落在了黎书的胸口。
但只要不去在意就完全看不到,那双搭在肩上的手是如何有意无意地深入西装中。
然后在那厚重的衣服下到底做了些什么。
“手……手给我……”
黎书咬紧了牙关。
他用余光扫了方鹬一样,这小禽兽居然还在若无其事地朝着远处的人打着招呼……
……该死!
这小王八蛋就不能把手放开吗?!
而且他以为是在拧螺丝吗,一下顺时针一下逆时针。
拧完了还要用指尖弹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并且在这动作结束后,带有玩味的低吟还在耳边轻轻呢喃着。
“学长,好像果冻一样。”
“胡、胡说……”
黎书的下唇几乎要咬出了牙印。
虽然一个月后的爆发让他有些难以克制,但他还是尚存着一丝理智,告诉他现在是在宴会厅中。
但那双许久不见的手指却是如此的灵巧,让他几欲要忍受不住。
双腿有些颤抖地交叠在了一起,黎书在理智崩断前迅速地按住了方鹬的手腕。
“房间……”
方鹬低笑:“学长,你再说什么?”
“房、房间。”
黎书难耐地喘了两口气。
“回房间。”
方鹬发出了细细的笑声。
他把手微微挪上了一些,但仍旧放在了西装的领口处:“我知道了,这就回房。”
黎书的身上像是被冷水泼洒过一样,明明非常冰冷,但却莫名地开始升温。
在得到方鹬“回房”的消息后,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放了下来。
而随着神经的松懈,脑袋里的混沌与爆发的欲|望也不停地想要吞噬而来。
他不知道方鹬和身旁的人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方鹬是如何从走廊来到电梯中的。
他只记得自己不停地催促着方鹬——
然后在那对于他来说无比漫长的十分钟后,终于到达了房间中。
偌大的房间十分雅致,落地窗外很清晰地看到了纳斯星球那过于美丽而繁华的夜景。
但此时此刻并不是能够欣赏夜景的时候,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
黎书就与方鹬立刻倒入了柔软的床中。
在狭窄的房间内,一直压制的信息素的味道,终于能够放肆地充斥在了其中。
忍耐一个月后的爆发是无比可怕的,而面对着这唯一能够引起这种感觉的方鹬,黎书更是觉得忍耐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倒入了床中的刹那——
他就立刻拽住了方鹬的西装,将他拉扯了下来。
“学长,你今天可真热情啊。”
“少、少废话。还不都是因为你……”
被戳穿的黎书感到有些许的恼怒,同时也有止不住的羞愤。
他对于这种事总是非常的冷淡,在遇到方鹬前他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对这种事都不会有任何的兴趣。
即使曾经做过各种突破底线的事情,但他也从未想过……
自己会有那么一天。
居然如此急切地想要主动开始。
而会引起这件事的,在冥冥之中似乎已经不再与信息素的紊乱有关了。
无法抗拒的并不是信息素。
无法抗拒的,或许不知不觉中早就变成了相互的身体。
但黎书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这种事了。
空气中的信息素加剧了一切,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断飞奔的理智,颤抖着将方鹬的西装拉扯来开。
裁剪得十分合身的西装终于被拉扯开来,露出了下方轻薄的白色衬衫。
没有了外套的遮挡,衬衫完美地勾勒出了方鹬优美的身线。
无比劲瘦的腰肢以及若隐若现的腹肌,被拉扯得微开的领口下隐约可见凸出的锁骨与匀称却并不夸张的胸肌。
方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早就凌乱了,一个月多月没有剪过的发丝似乎长了不少。
几缕微卷的中长发有些慵懒而散乱地披散在脖颈与锁骨处,带来了与往日不同的美感与野性。
“……”
黎书的心脏不自觉地跳动了起来。
房间里并没有开灯,只有落地窗外的月色投入了些许的微光。
而在那冷色的月光——
将方鹬那本就性感的脸照射得更加魅惑。
他深陷在柔软的床中央,没有任何的慌乱与气喘,而那双微眯起的双眼中,却迸发出了无尽的欲|望。
“学长。”
他微微勾起了薄唇。
锁骨因为他略微起身的动作而更加明显,那略长的发丝与白皙的肩膀形成了无比分明的黑白。
两缕灼热的视线在清冷的夜晚中交汇了。
黎书的心跳声越发明显,几乎要冲破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
为什么。
他的心跳会不停地跳动着。
在夜色下的方鹬……
似乎与往日都更加不同。
这微蜷的发丝,这冷色的双眸,这微开的领口以及过于妖媚的嘴唇。
没有任何一处。
不让他感到心动。
好热,也好难受……
黎书大力地开始喘着气,他不自觉地压在了方鹬的身上,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催促。
“方鹬……”
衣料摩挲的声音在深夜中异常明显。
“我,我想……”
“学长,这个月憋得很难受吧,有自己做吗?”
“……”
方鹬劝诱的声音在耳边轻响:“回答我,不然我不会开始的。”
“……没、没有。”
黎书的双手止不住地蜷缩了一下,抓挠着颈边的发丝。
“很难受,所以……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了,那么学长……”
方鹬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轻轻地直起身来,纤细的手指在床单上轻轻地敲打了两下,迷人的语调中充斥着玩味。
“开始吧。”
黎书一怔。
方鹬总是最先开始有所动作的,每一次也是占据了主导的地位来引导对此事完全不擅长的黎书。
而黎书也就早习惯了他主动开始,可如今的方鹬却没有任何想要开始的迹象。
更甚的,他慵懒地倚靠在了床头中,那刚才还带着浓厚欲|望的眼眸中——
此刻却带着可以看到美景而有些明媚的笑意。
……这是,什么意思?
黎书完全不明白。
他催促般地想要让方鹬做些什么,但是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方鹬,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动?”
黎书声音因为难耐而有些颤抖。
“你不是说,可以开始了吗……”
“是啊,我是这么说了。”
“那你……”
“我是说学长可以开始了啊。所以学长……”
方鹬从薄唇中发出了久违的低笑声。
他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中,修长的指尖支撑在自己的脸颊旁,如同看好戏般懒散而又舒适。
“来吧,在我面前,做给我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