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
班级里的同学们看不到走廊的具体情况,忍不住咨询靠门缝的他们班班长:“外面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撞击地面的闷响声?”
“琨神和那个外卖员谁赢了,琨神替我们报仇雪恨了吗?”
“体委的眼睛为什么绿了?”
……
班长转回来,重新面对十万个为什么的同学们,探出胳膊关上后门:“不要问,不要看,不要好奇。”
边上的男生已经看到两个人纠葛的衣角了,猝不及防截断视线,惋惜得不行:“为什么!”
“为了你们好。”
亲眼目睹了走廊一幕的班长语重心长,牢牢按着门,善良地给一群未成年的小同学编制美好的幻象:“琨神击败了外卖员,把人扯出了走廊,你们闻,都没有食物的香气了。”
据说击败了外卖员的琨神一瘸一拐地牵着又好看身手又好外卖小哥,推开一间空着的活动室,把人领了进去。
于笙拎着饭菜,找了个空桌子放下:“行了,我下手有这么狠?”
这人欠揍的时候太多,认真动手根本动不过来。他现在基本都是象征性踹两下做做样子,准备等着攒到什么时候,再好好动手把人教育一顿。
虽然那一个屁股墩看起来摔得有点狠,但他也及时把人捞住了。
……
还被对方浑水摸鱼,趁机往嘴里塞了颗糖。
场面一度有点混乱,指腹温暖柔软的触感和水果糖硬邦邦的甜味一块儿擦过唇畔,莫名地引人脸红心跳。
于笙到现在耳朵还烫得不舒服,抬手揉了两把,嘎嘣嘎嘣嚼碎嘴里的糖,咽了下去。
靳林琨刚瘸着挪了两把椅子,闻言一怔,摸摸鼻尖恢复了正常:“习惯了,你不说我都没注意……”
“……”
一碰到小朋友嘴就比脑子快,靳林琨轻咳一声,试图解释:“朋友,我觉得我可以——”
“不用解释了。”
于笙扒开饭盒外面套着的塑料袋子,翻出双筷子扔过去:“下次我会记得下手重点的。”
靳林琨这人毛病很多,边吃饭还要边看手机。
往他筷子底下扒拉过去了三次肉,于笙终于没了耐心,把他的手机抽出来扣在桌上:“有什么好看的?”
“备忘录。”靳林琨很诚恳,翻过来手机给他看,“我记一记可能挨揍的情况,尽量避免一下。”
于笙:“……”
这个人的手机上居然真的很详细地记录了各种可能会挨揍的情况。
而且居然已经攒了好几页。
于笙把手机放回去:“那你再加一项。”
靳林琨敏而好学,拿起手机:“什么?”
于笙:“通过看备忘录来避免挨揍。”
……
饭菜的味道确实不错,不愧是要逃课才能排上位置的后街无名霸主,虽然一路拎过来稍微凉了点儿,但也丝毫没影响口感。
于笙最近被靳林琨拉着一块儿吃饭,三餐的时间越来越规律,这会儿也确实饿了,埋头扒了几口饭。
靳林琨把牛奶插上吸管递过去,于笙顺手接过来。
牛奶盒子太小,两个人的手指叠在一块儿,隔了两秒没分开。
贴得有点牢,渐渐染上彼此的温度。
于笙接了两下牛奶,看他没有松手的意思,忍不住抬头:“不是给我的?”
“……是。”靳林琨醒神,把牛奶交出去,“多喝点牛奶好。”
他只是忽然想到,于笙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过来找他。
两个人里,于笙这个不光三中、连省重点不少人都听说过的校霸级人物其实反而是更遵守校规的那一个。
有几次中午饭口送餐来不及,靳林琨都跟老师请假没上最后那十五分钟自习,提前翻墙去了后街取餐。但于笙只要没遇到什么特殊情况,都是不迟到不早退的。
……
可小朋友好像又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
靳林琨吃了两口饭,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个充电宝递过去:“手机没电了?”
“啊。”于笙才想起来,放下筷子翻出手机。
他其实不怎么爱聊天,平时随身带着手机是这些年的习惯,充电和回消息就纯粹是受不了手机电量不足的小红灯和消息提醒的那个带数字的红圈。
最近聊天聊得多,还是跟靳林琨分着在两个学校上课养成的毛病。
靳林琨最近上课也认真,充电宝的电量还剩下一大半。于笙接过来,给手机连上电源线,充了一会儿重新开机。
先跳出来的是靳林琨给他发的消息,让他挑今天中午是吃糖醋里脊还是干煸豆角。
于笙扬扬眉峰,放下手机抬头,正迎上对面的人微弯的眼睛。
有心不理这个幼稚到家的人,于笙绷着眉梢眼角放下手机,还是没压住,嘴角跟着扬起来。
这种莫名其妙的小默契,有时候就是让人感觉好到不行。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提前过去占座。”
靳林琨夹了块里脊放进他碗里,抬手揉了揉小朋友的头发:“没想到他们家提前招了个贼帅的外卖小哥。”
于笙张了张嘴想怼他,偏偏头顶上揉着的力道太舒服,整个人莫名就放松下来,夹着那块糖醋里脊放进嘴里:“有多帅?”
靳林琨:“……”
没想到这人还有卡壳的时候,于笙抬眉,含着糖醋里脊看他。
男孩子的眉眼柔和干净,最大限度地冲淡了栖在瞳光里的那点冷淡。
和平时的感觉都不太一样,很放松,又好像有点儿懒洋洋的,在他手掌底下安安静静嚼着东西。
右边脸颊稍微鼓起了一小点弧度,看起来软得不行。
“……朋友。”
当初语文模拟考过140、拿过全市联考第一的靳林琨这时候忽然有点词穷,张了张嘴,轻咳一声:“忽然换套路是犯规的。”
于笙没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是什么套路?”
靳林琨喉结轻轻动了下,很详尽地给他解释:“揍我。”
……
于笙觉得,如果将来他们的家庭问题里多出一项家暴,可能问题不一定就出在自己的身上。
一顿饭带聊天,吃了小半个小时。
于笙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居然还在努力打草稿来夸自己多帅的靳林琨,忍不住拦了拦:“行了,我不太想听。”
靳林琨很好说话:“没事,等你睡着了我再念给你。”
他说得很认真,指尖飞快敲下最后几个字,抬头看了一眼于笙,镜片后的眼睛就又满足弯起来。
于笙原本准备低头,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眼前这个人明明是很冷淡懒散的斯文长相,偏偏因为笑意太温暖柔和,整个人都好像真实了好几个度。
他其实不太怀疑,以靳林琨的行动力,说不定等今天晚上睡着了,这人真会守在床边认认真真给自己念个八百字的人物外貌描写。
……
太可怕了。
于笙想了想那个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及时没收了他的手机。
靳林琨还有点遗憾:“我刚刚想到一句特别合适的话。”
“留着考试用。”于笙拍拍他的胳膊,“你们下午几点上课?”
他就是想来找靳林琨吃顿饭,吃好了也就没别的什么事。顺手收拾了桌子,擦干净桌面,把垃圾拢到一个塑料袋里,准备带出去扔掉。
靳林琨很不舍得他立刻就走:“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去我教室待会儿?”
于笙一想起刚才在走廊里的经历,就不是很想去那个教室。
靳林琨想了想,给小朋友在坑的边缘放了颗糖:“我们今天刚发的资料,数学模拟卷,题型特别好,本来想给你复印一份的。”
……
小朋友没忍住,踮着脚去捡糖,被一把抱进了坑里。
于笙坐在靳林琨的座位上,披着靳林琨的外套,看着面前那套题目,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落到被一套卷子就给诱惑得改主意的地步。
他低下头,写下几道题的答案,分出点心神听着靳林琨高高兴兴给人介绍:“对,夏令营的,我舍友,特别厉害……”
教室里的大部分人都在下课铃响的一刹那冲出了教室,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自己带了饭,坚持驻守在教室里,继续争分夺秒地学习。
第一次看到平时都独来独往的琨神带了人回来,坚守在教室的学委忍不住好奇了两句,就被靳林琨春风化雨地拉着坐下,详细介绍起了自家的小朋友。
于笙很怀疑,要不是及时踹了这个人的凳子一脚,靳林琨对他的介绍可能真会从“夏令营我舍友”变成什么更要命的概括。
教室里没人在休息,靳林琨的故事生动详实,没一会儿就把课余生活匮乏到近乎空白的学霸们吸引了过去。
……
于笙指间的笔转了几个圈,挤着卷子边的空地,给这个跳步恨不得能跳到直接写个“解:显而易见得”的人不厌其烦地强调标准的解题步骤。
高中数学的题目其实是有限的,只要刷的题足够多,题目质量足够高、分类足够明确细致,除了葛军坐镇的那种变态级的大魔王省份,基本能涵盖新课标卷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题型。
题海战术并不是错,错在没有目的没有收获地盲目刷题。一旦总结记牢了足够多的套路,一套难度适中的数学卷子刨除选择最后一道、答题最后两道,都能在二十分钟内扫完。
于笙最近一直在刷题,这些东西都用不着怎么过脑子,一边填着答案,一边不自觉跟着听了听靳林琨在边上的单口相声。
……他其实都没怎么意识到,原来他们在夏令营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事。
明明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月。
老万在送他们走的时候,曾经笑眯眯地拍着他们的肩膀,对他们说:“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从这段时间里得到继续负重前行的力量。”
于笙攥了两下笔,看着被填得满满当当的试卷。
靳林琨收获了班级里全部的听众,终于找到了发挥的场合,一边给好奇夏令营的学霸们耐心答疑,一边见缝插针地找到各种机会夸他舍友。
已经有别于同龄人青涩气质的男孩子,单手搁在桌上,和平时一样没穿校服,衬衫袖口贴合在稍微凸起的腕骨上。
偏偏找不到一点平时的懒散随意,身体微微前倾,神色几乎能放出光来,说得既认真又自豪。
那种毫不掩饰的、与有荣焉的自豪。
就好像你的所有进步和收获,所有因为更向前了一步的欣喜,都有一个人和你一起高兴,全无保留地为你骄傲,认真觉得你是最优秀的那个。
于笙没忍住挑了挑嘴角,重新埋下头,继续解起了下面的题目。
靳林琨终于从一群对高校夏令营兴趣浓厚的学霸群里脱身,回到座位边上的时候,小朋友已经早早做完了那套卷子。
并且因为他太长时间没回来,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手机,又在食困的作用下握着手机打起了瞌睡。
靳林琨也是会带校服来上学的,只是一般不穿,常年在各类衬衫里选择造型,导致经常会被各种新同学当成老师在走廊里拦住问好。
后来他觉得这样说不定有点不合群,也试过在衬衫外面套上件校服融入集体。
结果当天上午就被全班投票,否决了这个过于平凡的造型。
“不够潇洒。”同学们给出的理由非常直接,“不穿衬衫,体现不出神的气质。”
数学课代表很赞同:“没有了衬衫,琨神和那些普通的学神们比起来除了脸很帅之外,还有什么不同?”
体委补充:“我拜学神的照片就是那张黑衬衫的,要是换了造型,说不定就不灵了。”
……
弄得靳林琨一度以为这些人接纳的不是他,是他各类款式各类造型的黑衬衫。
但小朋友穿起校服来就很好看。
于笙穿什么都很好看,那种藏都藏不住的、干净纯粹的少年气鲜明地透出来。
外套披在他身上大了一号,于笙靠着墙,脸颊被竖起的衣领半拢着,稍微遮住一点下颌的弧度。
靳林琨看了一会儿,坐下来,一只手垫住他靠着墙的脑袋。
于笙蹙了下眉,想要睁开眼睛,眼前已经被及时遮住:“没事没事,睡一会儿。”
总不能真跑来省重点的课堂上睡觉,于笙握住他的手腕,从困倦里挣脱出来一点:“还有多长时间上课?”
握着手腕的那只手力道很轻,与其说是要把他挪开,不如更像是本能地拉着他。
靳林琨看着他,尽力忍住了上手摸摸小朋友脑袋的冲动,放轻声音:“四十分钟,够睡一觉了。”
于笙写最后几道题的时候其实就有点困,有点迟缓地反应了一会儿,点点头,重新闭上眼睛。
对于学生来说,上课的日子,觉永远是不可能够睡的。
也说不定可能是因为思维的持续高速运转实在太伤脑子,动不动就得打个瞌睡冷却一下。
或者是因为靳林琨身上的某种气息实在太催眠了。
于笙被他揽着靠在肩上,垂着眼睫,缩在有点大的外套里。
他打瞌睡的时候还握着手机,这会儿正要放下,忽然嗡嗡震了两声,下意识拿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很试探的口气,问他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
于笙去夏令营之前换了个手机号,到现在还有不少人的电话都没存进来,经常会收到各种陌生号码的短信,已经见怪不怪。
马上到月末了,估计着又是哪个没流量的同班同学。
上午段磊就说要请他们去食堂开小灶,又上了这么节糟心的英语课,这群人说不定会愤而去搓一顿。
于笙这会儿已经够撑得慌,顺手敲了条回复:省示范,不回,不用等我了。
睡一觉最多半个小时,翻两道墙的事,睡醒了再回去上课也来得及。
于笙摸索着上了个闹钟,顺手把手机塞进靳林琨手里:“看着点消息,有事帮我回一句。”
靳林琨为了跟他同桌,特意从后排搬过来了套空桌椅,稳稳当当揽着他,可靠地点点头:“放心。”
于笙刚闭上眼睛,又睁开:“不准再关我闹钟。”
……
迎着小朋友的视线,靳林琨摸摸鼻尖,轻咳一声打消了念头:“……放心。”
于笙重新阖上眼睛。
他靠着靳林琨的肩膀,没怎么用力气,被身后的手臂一揽,就不自觉偎进温暖的胸肩里。
睡意一点一点找上门,和无法拒绝的安心暖意一起无形纠葛,拖着人不自主地沉进去。
于笙靠在他肩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靳林琨揽着他,低头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男朋友睡着的样子,又拿起了那套数学模拟卷。
小朋友做题的习惯从夏令营出来就没改过,工整漂亮的字迹填满了角落,比印刷体还整洁易读,凡是有可能涉及到步骤的题目都给他详尽标出了采分点。
靳林琨甚至一度担心过于笙这么刷题刷顺手了,会不会将来在考场上也顺便帮老师把采分点和分数都标出来。
趁着他被围困着讲故事的时间,于笙已经对过了答案,几个易错点也做了标注。
靳林琨收了收心,一手揽着人往怀里靠进来,认认真真继续往下看那些手写订正过的答案,继续熟悉卷面上能得分的解题套路。
刚看了几道题,于笙搁在桌边的手机忽然亮起来。
还是刚才那个没备注的陌生号码打进来的电话。
靳林琨眼疾手快按了静音,正准备替他接听,眉峰忽然扬了扬。
……刚才没仔细看,现在看清楚了才发现,这个电话他好像记得。
是隔壁三中校长的私人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