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池野跟闻箫并肩走回来,赵一阳满头满脸全是汗,篮球扔向池野,“池哥你们还打不打,我跟上官虚脱了,靠,全球变暖我相信是真的,这才五月,热出了六月的水平!”
视线扫过两人,他视线一定,奇怪,“闻箫,你校服拉链怎么拉这么高,不热吗?”
池野接住扔来的篮球,随手抛了抛,把话接到了自己这里,“你去科技楼试试,站一分钟,立刻降温。”
想起闻箫比平常颜色深的嘴唇,以及衣领边缘半隐半露的齿印,心里的火烧着就有点热了,池野捻了捻手指——从科技楼出来时,是他捏着拉链,一点一点拉上去,直到把锁骨封得严严实实。
忍不住朝闻箫看了一眼,没想到闻箫跟有感觉似的,冷冷飘了一道眼风回来。
池野莫名有点心虚,没敢继续对视。
对池野跟闻箫之间的眉眼官司半分没察觉,赵一阳手背擦了把额头的汗,一想,有道理,“这么一说确实,科技楼一年四季自带阴风阵阵效果。许睿前两天还在说,科技楼挖地基的时候挖了不少白骨出来,阴气十足!”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靠,大中午的,我为什么要自己吓自己!”
每个学校都有几个鬼故事,有的是不知道以前的哪一届学生编的,有的是现编的,反正都离不了地基挖出白骨、教学楼里的鬼魂、半夜教室里出现的影子这些要素。换在明南附中,因为历史太长,校园怪谈多到能编出厚厚一本书,再加上才挖出来的古墓,流传到下一届的鬼故事肯定又能多几个版本。
成功转移了话题,池野故意把篮球顶在手指尖,给闻箫表演高端的转球技术,又提议,“回了?”
赵一阳响应,“走走走,要被晒化了!”
午休时间,教室里安安静静。池野埋着头玩儿手游,隔几分钟抬头看看闻箫,就跟确定人还在不在自己身边似的。
写完今天的物理作业,闻箫问:“什么游戏?”
池野:“rpg,我看见评价不错,战斗模式挺有意思,就下载试试,正在挑角色,有兴趣吗?”
两人脑袋凑到了一起。
建人物那一部分,首先是选择角色的性别,闻箫没多想,反正性别不管男女都是工具人,技能操作方法是一样的。系统预设是女角色,他没改,准备进到下一步。
池野出声,“你用女角色?”
闻箫“嗯”了一声,“有问题?”
“不行,不能用女的。”池野把性别换成了“男”。盯着屏幕上把手里武器潇洒耍了两圈的角色,突然发现这个也有问题——操,这吃醋到底应该吃哪个性别的?
犹犹豫豫,他决定——吃除自己以外所有人的醋。
于是,闻箫就看见,池野先选了一个寸头的男角色,点着屏幕让角色转了一圈,对外形基本满意后定下来。又改了角色名——没有用系统摇骰子摇出来的“司马芬芬”,改成了“池哥”。
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人物,池野心情很好,“好的,现在可以操纵着你池哥进游戏大杀四方了!”
闻箫:“……”
等进到游戏里,池野一个劲儿地在旁边叨叨,“组队?不组队,我们单枪匹马!”
“那个反派衣服怎么回事,露背!你不要看,眼睛会瞎。”
“这个女npc总想跟你搭话,肯定有问题,不能中陷进,走走走,我们离远一点。”
二十分钟下来,除了从几只小动物那里知道了这块地图草很新鲜,有条河可以喝水外,什么信息也没有得到。
池野还嫌弃:“这小破游戏,太难玩儿了。”
操纵着这个叫“池哥”的人物在原地跳了几下,闻箫问,“心里有事?”
池野一滞,随后语气轻松地接话,“心里有你。”
那就是有事了。
闻箫停下手指的动作,抬眼,他眸光清亮,“老许叫你去办公室之后,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池野头磕在课桌上,斜着看他同桌,“怎么又想起问这个?”
闻箫指出来:“你不太正常。”
池野扯了扯嘴角,却没能反驳。
他是有点不正常,他自己也发现了,明明球打热了,捞半截衣服起来都是顺手。打游戏全是些纸片人吃哪门子醋?把人压空教室的墙上,硬生生地在锁骨上咬出牙印来,跟做标记似的。
现在想想,闻箫竟然就这么纵着他、由着他,半点没有不耐烦,或者干脆打上一架,确实是真爱了。
最后,池野开口,“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吗?他心里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他只是有一点慌,还有一点恐惧,不知道前面的路会怎么走、会朝向哪一个方向的恐惧。
他只是——不敢说。
仿佛这几天的美好全是镜花水月,一旦说了,就会像纸一样被刀划破,露出底下的森然、苍白无力和疮痍。
闻箫退了游戏。
将锁好屏的手机插进池野的校服口袋里,他又顺势握了池野的手腕,“走一步看一步,不要怕。”
闻箫的声音是少年的清朗,眼底像泉水一样透彻。
这一刻,池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懂,他都懂。
反握住闻箫的手,池野筋骨间蓦地涌出一股压抑许久的疲累,他闭上眼,紧扣着闻箫微凉的手指,轻声回答:“好。”
许睿没想到自己午休出教室上个厕所也能碰见许光启。本想转身就溜,反正厕所就在那里不会跑,没想到许光启比他更快,“许睿,过来!”
站到办公室里,许睿从脚底到头顶,哪儿都不舒服。
他本就瘦,晃来晃去跟没立稳的竹竿似的,许光启看得眼睛疼。
“我听班里同学说,我们明南附中,上数一千年,下数三百年,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儿?”
没想到老许开局就是一顿吹捧,许睿有点飘飘然,得意,“那必须,我大附中墙角开了朵山茶花,我也知道是哪只蜜蜂帮忙授的粉!”
许光启捧着保温杯,循循善诱,“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池野和谁在谈恋爱?”
“池哥?恋爱?靠,老许你逗我吧,池哥谈恋爱了?”许睿一惊一乍,马上又趴桌上,拱着手掌挡嘴边,“来来来,小声一点,第一手消息,老许你只准告诉我一个人啊,知道的人多了,消息就不劲爆了。”
“去去去,是我在问你!”许光启挥苍蝇似的摆摆手,又谨慎打量,“你不是在演戏吧?演技还不错啊小子。”
许睿压着声音,“跟你演什么戏,不是,老许,池哥真的谈恋爱了?消息属实吗?”
“他自己说的,能是假的?就是不知道恋爱对象是谁,这才找你打听打听。”拧紧保温杯,许光启套话,“没想到你也不知道,唉,我还以为这么大的事,你肯定知道。”
好胜心起来了,许睿冥思苦想,“先别下定论,你等我想想!恋爱,跟池哥边都沾不上啊,池哥跟没开窍似的,女生都不看,他能找谁谈?难道有人倒追池哥?也不对,池哥一星期五天,能在学校四天就不错了,每天还动不动就闪现消失,这倒追系数太高了!”
这也是许光启纳闷的地方,跟池野谈恋爱,分分钟能把校园恋情谈成异地恋,他把保温杯盖子拧开又紧上,“你也觉得不可能是不是?”
许睿皱着眉,“真不太可能。池哥在学校,饭都跟我们一起吃,除非——”
许光启心里一提,“除非什么?”
“除非池哥恋爱对象在校外!或者池哥就是瞎忽悠人,个人认为,瞎忽悠人这个几率比池哥恋爱的几率大多了。”
许光启沉吟,“忽悠人的几率确实大,好,你回去吧,抓紧时间睡睡觉,不然下午上课又跟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许睿笑嘻嘻地挥手说了再见。
教室里不少人都在睡觉,许睿坐下后,往教室最后一排望了眼。
池野跟闻箫脑袋挨着脑袋,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脑补了两个大佬正在商量晚上拎上家伙去锤哪个场子、收拾某个人渣,许睿握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大佬的世界,充斥着激昂澎湃的热血,不需要爱情!
外面传来“滴滴答答”的声响,闻箫想起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他起身把卧室窗户关上,隔着玻璃,习惯性地往对面望,发现灯开着,池野应该是在卧室里。
就这么倚着墙站了会儿,闻箫收回视线,继续刷题。
外婆在门外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再吃一点水果,闻箫隔着门回答了一句“不用”,听外婆叨念了两句要早点睡,闻箫又应了一声,外婆才趿着拖鞋回卧室休息了。
从玻璃盘子里拿了颗小番茄放嘴里,闻箫转了转笔,在草稿纸上接着算题。写了几笔忽地停下,再看,纸上是零零乱乱“池野”两个字。
对着这两个字出神,闻箫算了算,快八个小时没见面了。
倒不是说思念、或者牵挂,就是……总有点想着。
过了一点,外面的雨声停得差不多了,闻箫又朝对面望了一眼,发现灯还亮着。没再犹豫,闻箫起身出了门。
池野正在看芽芽的考试卷子,语文成绩很漂亮,字写得也工工整整,满页的红勾看得人心情舒畅。再翻数学卷子,池野看完第一页没敢继续看第二页,决定先做一晚上的心理准备,明天早上再说。
扔开签字的笔,池野一边走一边脱掉上衣,进卫生间冲了个澡。正拎着条蓝色毛巾擦头发,手机响了。
打开微信,闻箫发过来的,就两个字,“开门。”
擦头发的手一顿,池野低骂了一声“草”,随手扔了毛巾就往外走。
打开门,握着冰凉的金属门把,池野喉咙发干,“怎么一声不响就过来了?”
一边说话,他一边打量闻箫。没带伞,头发有点湿,裤脚上沾了不少泥点,还没干,来的时候走得应该很急。
楼道里老旧的灯光线暗,让人看不清闻箫漆黑眸子里的情绪。
闻箫是跑到楼下的,直到开始上楼了才一步一步走,一边平缓呼吸,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匆促和急切。
垂在身侧的手指缩了缩,他回答池野的问题,“我家里停水了。”
这句话听进耳朵里,池野心里的那团火“轰”地一声就点燃了,瞬间四肢百骸都是炽烫。
他眸色变得极深,紧盯着闻箫,像是猎鹰盯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楼道的灯在这一秒熄灭。
下一秒,闻箫被池野拽着手腕,按在了门口的墙壁上。
黑暗里,只能看清对方的大致轮廓。
池野气息灼烫,咬着闻箫的耳朵,“你他妈是来邀吻的?”嗓音压得很哑,甚至粗粝又低沉。
闻箫被这灼烫感染,明明脊背靠着的墙壁一片冰凉,他的指尖却飞快地热了起来,像点了火。
他克制不住手的微颤,干脆一把握紧池野硬实的手臂,用同样的音量回答,“废话这么多,到底亲不亲?”
池野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随即捏紧闻箫的下颌,狠狠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