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渔火已归

文沐清雨

经过为期一周的调查,根据医患双方提交的材料、陈述、答辩及提问,专家组综合分析认为,患者在住院及手术期间,医院救治及时全面,符合诊疗常规,不存在医疗过失。主刀左欲非全力施救,亦尽了身为医生的职责。患者抢救无效死亡,与医疗行为无关。

精神科主任,心理学家桑桎对左欲非进行了心理辅导,以确保他并没有留下心理创伤。通过心理评估后,院方恢复了左欲非的工作。但他依然因此错过了职称评级,与副主任医师失之交臂。而他因正视自己的病,没有马上上手术台。

患方却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情绪极为激动,竟然砸扁了左欲非的车前盖,连挡风玻璃也给砸碎了。如果不是柴宇正好送赤小豆到医院来找俞火,恰好赶上患方围堵了同样值夜班的左欲非,他险些被患方打了。最后还是柴宇亮出了警察身份,劝走了患方。

赤小豆气坏了。最近她陪左欲非找病因才知道,过去两年他并没有发病过,而他因为担心拿不稳手术刀,平时其实是很自律和谨慎的,根本不可能影响工作。要不是出了这次纠纷,他既不会错过评级,或者还一辈子都不会发病。

她骂了左欲非几句后,有心追上去再骂患方一顿,被柴宇拦住。他说:“医院不是有调解委员会么,让他们去处理。你这样冲上去,只会激化矛盾,于解决事情一点帮助都没有。”

赤小豆气的肝疼:“他们要是肯接受调解就不会这样了。你刚刚也看见了,他们居然让个年近八十的老太太打前锋,明摆着是有预谋的。吃定了院方拿个老太太没撤!”她说着撸袖子,“让我去撕了他们!”

柴宇把她拽回来,“姑奶奶,这不是你的养生馆,你是馆长你说了算。这是医院,他是大夫,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为他考虑考虑好吗?”

左欲非从办公室追出来,恰好看见柴宇拽着赤小豆的手,听见她说:“你说的有道理,听你的。”

柴宇松开手,问她:“需要我等你吗?”

“不用了。”赤小豆瞥了眸色很沉的左欲非一眼,“一会我去找俞小九。”

柴宇点头:“那行,你自己小心。”

左欲非在这时就刚刚他为自己解围的事向他郑重道谢。

柴宇无所谓地说:“举手之劳。”然后屈指敲了赤小豆脑门一下:“遇事别那么冲动。我走了。”然后朝左欲非一颔首,转身走人。

等柴宇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左欲非一把把赤小豆扯进了办公室。

赤小豆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嗷了一声。

拐角处的柴宇五官敏锐,把她那一声叫听了个清清楚楚,走进电梯时,他失笑。

本以为这起医患纠纷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结果转机居然就出现在那个左欲非值班的晚上。当时柴宇走后,左欲非把赤小豆拉进了他办公室,咬牙切齿地说:“怎么,这么快就有新欢了?还是个警察。赤小豆,你可以啊!”

赤小豆两手都被他控着,她边挣扎边不示弱地回敬:“我当然可以了!你以为小姐姐我没人要是吧?左欲非我告诉你,老娘睡你就图一乐,别指望我对你负责。”

“你这个女人真的是……”左欲非被她气疯了,话还没说完已经把她抵在门上,直接吻了下来,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赤小豆当然不肯乖乖就范,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了他一口。

血腥味顿时涌上来,左欲非却不管不顾,一只手把她两手控住,一手捏住她下巴,继续吻她。

赤小豆用力挣扎。

左欲非死活不松手,更不肯松口。

两人撕扯间,有人在门外急喊:“欲非,有急诊!”

听出是同事的声音,左欲非动作一顿。

赤小豆趁机挣脱,一脚踢出去。

左欲非险些被踢中要害,他低喝:“你疯啦,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赤小豆抬手就要扇过来。

左欲非在半空中截住她手腕:“还要打我?”他忍了半秒,又忽然笑了:“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话音未落,他一低头,快速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下。

赤小豆反击前,他已松手,拉开了办公室的门,问外面的同事:“怎么回事?”

同事看见他一怔,“你的嘴……”

左欲非抬手抹了下嘴角,看到指腹上的点点血迹,“没事。”然后又说:“先说说患者的情况。”

同事才说:“120送来的患者,突发脑出血,不马上手术,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但家属在外地,没人给他签字……”

左欲非脚步更快了,他冷静地说:“马上准备手术。”

“可万一……”同事迟疑。

“启动应急处置方案。”左欲非斩钉截铁:“出了问题,责任我担。”

所谓应急处置方案,是针对抢救危重患者,在无家属签字情况下,实施的医疗措施。而紧急处置权既是医生的权力,也是医生的义务。遇到这种紧急情况,医生应该也必须采取对应的“先抢救”措施。

问题是,抢救过来倒是皆大欢喜,万一没抢救过来,患方往往会把责任推给院方,或是医生身上。尽管法律明确规定,只要在诊疗过程中无失职、不当行业或医疗事故,抢救的后果无须医生个人承担。医生们还是被医闹们吓怕了,以至于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还是会有医生有种种顾虑,或是不自信,不敢使用紧急处置权。

左欲非却在自身的医患纠纷还没得到妥善处理时,果断处置,把患者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术后,患者转危为安。家属从外地赶来,无以表达感激之情,非要给他跪下,惊得左欲非也要跪对方了。最后,家属送了一面大大的锦旗,赞颂左欲非的仁心仁术。

院方也给予了左欲非表扬,陈院长更针对职称评级之事亲自安慰了这位年轻的外科大夫一番。调解委员会趁热打铁,给此前纠纷患方亲友中最有威望的死者弟弟摆事实,**律,讲清了医院无责任的事实和道理,经由他做通了其他家属的工作。

院方也很高姿态地自愿免除了患方的医药费用。更考虑到患方家庭困难,以人道主义帮助,从人文关怀角度,补助了患方一笔费用。终于,医患双方握手言和。

这起医患纠纷终于落下帷幕,谷雨对俞火感叹:“还是我们治未病中心安全。虽然也总有人质疑我们的疗效,但相比西医那边遇到的刁民,我们科的患者都太可爱了。”

俞火闻言开她玩笑:“十床那位只要见到你就拉着你手不放,非要把孙子介绍给你的老奶奶也可爱吗?”

谷雨哼一声:“没你家姐夫可爱!”

俞火才想起来,中午和邢唐约好一起吃饭,他应该出发来接她了。可她有个随诊患者由于出差,临时改了治疗时间,她午休的时间只剩半小时,不能去外面餐厅吃午饭了。

她掐着点到楼下迎邢唐,笑眯眯地问他:“邢总可否赏光,到我们食堂用个餐啊?”

邢唐走过来牵住她的手:“你有事走不了了?”

俞火把患者临时改时间的事告诉了他,随即晃着他的手:“中午吃食堂,晚上我给你做好的啊?”

女朋友如此爱岗敬业,男朋友要是不懂点事以实际行动表示支持,别说上车,下岗的危险都有。邢唐决定好好珍惜这珍贵的半小时,他说:“你说了算。”

到食堂后,俞火指挥他去找个位置,自己要去排队。

邢唐则接过她手里的饭卡,说:“我来。”

等他打来了饭,又拧开矿泉水瓶盖,把水放在她手边,俞火凑近他耳边说:“看着吧,下午就会有人传,我们的大股东给女朋友充了几万的饭卡。”

“几万?让你吃到退休啊?”邢唐说着把筷子递过去:“难道不是该传俞大夫名花有主,所有权归了邢姓股东吗?”

俞火笑:“从有人看见你开大奔接我上下班那天起,俞大夫屈服于金钱,向股东投怀送抱的流言蜚语早传开了,男同事都因此对我敬而远之。”

“传言的效果非常好。但重点为什么是金钱?”邢唐眉心微聚:“就不能是我用英俊帅气体贴温柔浪漫宠爱征服了你吗?”

俞火被他佯装思考的样子逗笑,“谁让你是大款呢。”

又和那只猫联系上了。邢唐无奈:“大款得罪谁了?”

俞火笑的不行,闹够了,两人才开始吃饭。可俞火才低头吃了几口,忽然受不了似地抬头说:“再也不带你来食堂了。”

邢唐不解:“怎么了?”

俞火朝周四看了看,逼退了众女医生和护士的视线,“你难道没感觉到周围无数道觊觎你美貌的目光吗?”

邢唐神色泰然:“只顾着看你了,没注意别的。”言语中,依旧目不斜视:“怎么和我在一起这么不专心吗,还有心思关注其它?”然后轻刮了下她鼻尖安抚,“快吃饭,你只剩二十分钟了。”

邢总你这么会撩,犯规了吧?

俞火乖乖吃饭,还在回诊室的路上,把左欲非那起医患纠纷的最终结果告诉了他。邢唐丝毫不觉意外:“只要尊重事实,坚持原则,没有调节不了的矛盾。况且欲非也很冷静,主动向院方申请封存病历,请有威望的医学专家对病因做出科学评判。他那么有自信,我对他更有信心。”

俞火叹气:“可惜了他的宝贝座驾。”

邢唐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患方经济条件有限,不能赔他,院方来。”

他身为股东,院方来,等同于他来好吧?

俞火皱眉:“好像花的不是你的钱似的。不会他才是你女朋友吧?”

邢唐轻笑:“女朋友的名份我不是给你留了三十一年吗?”

俞火心想你倒是不想留这么多年,无奈人家不要呢,嘴上则嘁了一声:“我是捡的好吧?”

以前邢唐深怕她对赫饶耿耿于怀,现在她偶尔拿话刺他一下,他反倒觉得,她吃点小醋的样子可爱死了。到了诊室,把人拉进怀里亲了够。

一吻过后,俞火给他把领带整理好,手搭在他腰上:“也不怪那些人不顾矜持地盯着你看,这宽肩窄腰的身材,再配上经典的白衬衫西裤,倒真是帅的禁欲又拉风。”

邢唐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确实禁着呢,谁让女朋友不松口。”

俞火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下。

那晚他拿左欲非开车说事后,两个人已经亲密到只差突破最后防线的地步,而他也几乎冲动得难以自制,可发现她有些怯时,他还是克制地及时刹了车。自那之后,对她愈发温柔,愈发地宠。

俞火觉得,邢唐是故意在编织一张情网,一点点诱着她,让她自己慢慢放下防御。而她也确实越来越喜欢这样的他,更对他有了强烈的占有欲,不仅愿意带他去养生馆招摇,更带他到医院食堂过市,以宣示对他的所有权。

距离对他丢盔弃甲,没多远了。

俞火这么想着,就要投怀送抱一下下。

结果,外面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

邢唐像是洞悉她所想似的,在诊室门被推开前,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却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位改时间来治疗的患者。

来人两男两女,领头的是位膀大腰圆的男人,他旁边一位瘦高的男性,他们身后则跟着两个看上去年龄应该在三十初头的女人。

俞火见过其中一个女的,她前段时间陪母亲来推拿过。她母亲名为张玉英,和邢唐一个毛病,腰间盘突出。

俞火不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她问:“你们是张玉英的家属?”

她一开口,领头的男人心里有数了,他站在门口,气势汹汹地指着俞火:“你就是那个姓俞的大夫?你给我出来。”

邢唐眼眸一沉,他拾步上前,很不客气地打开对方的手,嗓音冷寒:“会说人话就好好说,不会的话,回炉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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