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邱这人阴狠狡诈,多少年的交道打下来,彼此什么德行还能不知道?偏偏还装纯,周启深连戏台子都懒得跟他搭。周启深靠着后座阖眼,原本没太把这当回事,但一想到自己在停车场被无辜捅了两刀,心里便火冒三丈。
下了高架,周启深记起一事,“徐锦东西给你了没?”
司机说:“给了,在后备箱。”
是一个中号快递盒,周启深到家洗完澡,就把快递里的各种魔方拿了出来。三阶五阶七阶,从易到难,一应俱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给赵西音发了条信息:“视频?”
赵西音十分钟后才回,“嗯。”
周启深就拨了过去。
赵西音一见他露面,表情凝固,“你干吗不穿衣服?”
周启深盘腿坐在地毯上,就套了条家居裤,上半身确实光着。他有个不太好的习惯,洗完澡不擦干,赤脚裸身的就出来了。以前赵西音特不满,说地毯上全是湿脚印。
周启深这人有点找抽,某种程度上,叫喜欢受虐。赵西音急得呱呱叫时,骂得愤愤然时,他觉得很安心,茶米油盐,人间烟火,缺了几十年的东西,于他而言是慰藉,是温情。
那时会耍无赖,作势去解腰间的浴巾,松松垮垮地往下掉,看着赵西音无辜说:“老婆给我擦擦。”
赵西音去捂他的手,“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羞没躁呀!”
大约是想起了同样的往事,视频里,赵西音的脸都有些红。周启深不心急,也没那么多骚话乱撩,很听话地找了件袍子往身上扣。这袍子是深蓝色,开襟设计没有纽扣,宽松长大,套在周启深身上,又邪又浪。
赵西音假意不看,偶尔会瞄一眼屏幕,周启深这人自律得可怕,酒池肉林里滚打十几年,身材却保持得一如往昔。劲腰,窄臀,六块腹肌轮廓乍现自不用说,后背稍用力,也能看见肌肉分明。
周启深回到视频前,“赵叔好些了吗?”
“吃了药,刚睡着。”
赵文春这两天感冒低烧,人没精神,赵西音排练完就回家,做饭照顾,也没时间想别的。她还挺喜欢这种状态,和周启深和好了,但亦步亦趋,都给彼此留了空间。
又不是头一回谈恋爱,也过了毛头小子的冲动年龄。两人心里都嵌了明镜,知道再走到一起,来之不易。
赵西音愁眉苦脸,“我觉得爸爸今年的身体没有以往好了,这都第四回生病了。”
周启深安慰,“毕竟上了年龄,不能跟以前比,多提醒他注意身体。”
一番纾解,赵西音眼睛尖,“桌上是什么?”
周启深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挡住它们。
赵西音拉长语调,“周启深。”
他忽的一笑,也不遮了,把东西拿给她看。
赵西音愣了下,“你也玩儿魔方啊?”
“嗯,学了点。”
“那你拼个给我看看。”赵西音起了兴致,撑着下巴,勾了个慵懒懒的眼神。
周启深是很大方的一男人,从不扭捏讲条件,只说:“你别用这个眼神看我。”
赵西音:“嗯?”
“勾人。”
见她半天不吭声,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周启深挑挑眉,一本正经地玩起了魔方。男人手指长,十指交错翻转的时候,像一张软网,赵西音看得有点懵,这哪是“学了点”,根本已是行云流水了。
六个面颜色拼完整,大概一分多钟。
赵西音惊奇问:“我记得你以前从没玩过魔方,你什么时候学的?”
周启深想了想,“就抱你的那一天。”
“……”赵西音一时语噎。
他坏笑,“不记得哪一次拥抱了?我帮你回忆一下啊,在医院你抱过我,在小区你抱过我,在我家你也抱过我。”
赵西音怒骂,“什么叫我抱你,明明就是你抱我。”
周启深哈哈大笑。
“你个流氓!”赵西音隔着屏幕都想挠他。
不取闹,周启深回答说:“那晚上你不是大夸特夸你的小叶哥哥嘛,一会儿说他会玩魔方,一会说他是风度翩翩的数学老师。玩魔方多少秒来着?二十秒,你可真能气我啊,我敢不进修追赶吗?”
这一长串说的,赵西音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吹了声俏皮的口哨,“吃醋就直说呗。”
周启深放下魔方,“你很嚣张啊,信不信我现在就上门收拾你?”
赵西音扭头,提高声音,“爸!周启深说要来收拾我!”
把他给急的,“你真没良心。”
赵老师现在是看他哪儿都不顺眼,哪敢减印象分。赵西音一脸坏笑不比他方才少,撑着下巴,目光定定,两人在屏幕里对视,安静下来,谁都不说话了。
“睡觉么?”“睡吗?”
再开口时,两人几乎同声。
周启深把手机拿近了些,那双丹凤眼往上挑,好像故意让她看得更清楚些,深意许许,深邃脉脉。能传情,也能感染人。半晌,他低声说了句,“嗯,想睡。”
似是而非,赵西音愣是听得烧心。
周启深说:“小西,你能不挂么?”
赵西音第一反应,“怎么了,又头疼了?”
他嗯了声,神态惟妙惟肖,一低头,垫在手臂上,巴巴望着。赵西音哪招架得住,僵硬地点了下头,“那你得穿着衣服睡。”
就这样,周启深把手机搁枕头边,视频没关,能让她看到自己半边身子。两人聊天,吃的喝的玩儿的,话题一挑起,就都收不太住。赵西音跟他说离开北京的那两年,去了中国好多地方。说她在青海茶卡盐湖时,遇见一队驴友,三男一女,四个人晚上住一间屋子。
周启深一听,来了精神,“哦?”
正在兴头上,赵西音不说了,绕到别的事情上,说她一个人看湖,回来时错过了车,眼见着就要起大风下冰雹,被一个好心的司机救了。
周启深语调平平,“男司机?”
“女的,五十多岁,有一个上高中的儿子,我们现在还有联系呢。”
赵西音噼噼啪啪能说上好久。周启深没吭声,听是在听,但好像心事重重。
赵西音说了半天,停下,“周启深,你还睡不睡觉了?”
周启深蛮认真地说:“睡,但睡之前,你能不能再好好跟我说一说。”
赵西音莫名其妙,“说什么?”
“就刚才那个三男一女。”
“晚上同住一个房间。”
“那女的最后还能活着出来么?”
赵西音笑的在床上滚了几个圈,嗔怪,“周启深,你还能不能行了!”
“行,当然行。”周启深想了下,很认真地分析:“但如果我是那个女人,肯定不能活着出来。”
赵西音:“……”
周启深笑了下,“但这种情况在我身上不会出现,因为世上没有三个赵西音,我玩不了人多的。小西你放心,别吃醋了。”
赵西音莫名其妙被点名,被他绕得云里雾里,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知道这臭男人故意的。她忿忿道:“呸,我哪里吃醋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周启深笑得眼梢往上飞,像三月春暖回归的春燕。
半晌,他敛了笑意,忽然沉声:“西儿,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