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籽心的目光投向陈楚砚的时候,他又会立刻躲开她。
叶籽心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这个男人又怎么啦?她惹到他了吗?
还没等叶籽心接着往下想,宫妍便拉着她的手走进客厅里,对方颇为兴奋:“快快快,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客厅中央,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为叶籽心笑得弯弯的眉眼渡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宫妍下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小叶子,你真的又长高了!”她坏笑着说,“之前我看你的时候只是微微仰头,可现在,感觉仰头的幅度都加大啦!”
这个时候杜光策和小何等人也走进了客厅,陈楚砚在最后关上了房门。
“作为一个业余摄影师,以一个不那么业余的眼光和直觉来说——”杜光策围着叶籽心转了一圈,疯狂赞美,“我已经想把小叶姑娘拉过来当我的模特,给她拍上一套写真,只要制作还说的过去,保准会一炮而红的啊……”
宫妍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她猛地点了几下头:“好好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杜光策竟然也能出点好主意,为了记录十七岁小叶子的美貌,我们真的可以给小叶子拍写真!毕竟青春一去不复返,十七岁一过就再也回不去啦!”
叶籽心:“…………”
她当然知道“拍写真”差不多就是“拍照”的意思。
从小到大,她还没有正式地拍过照片,对于这个年岁的少女,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当宫妍说了“青春不复返”这五个字。
但是,她能不能去拍不是她说了算的,而是——
叶籽心小心翼翼地看向不远处,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叼着一支烟,慢慢地从玄关走进客厅。
宫妍顺着叶籽心的目光看去,顿时对她的担忧了然于胸:“哎呦,小叶子,不就是拍几张照么,楚砚不会不让你去的啦~”
这个时候,陈楚砚已经懒懒地坐到了沙发上,他抬起指尖,轻轻吹了一口气,烟灰飘落在他的斜纹交织的领带上,他慢悠悠地撩起眼皮,根本没有接刚才那些人的“写真”和“拍照”的话题,冷冰冰地开门见山:“你今天为什么没上课?”
陈楚砚就是有这样与生俱来的气场,只要他冷冷的一开口,不管之前多么热络的氛围,都会直降冰点——
宫妍对叶籽心使了个眼色。
叶籽心紧张地抿了抿唇角,往前迈了一步,轻声回答:“我……我已经学完了。”
“…………”
“……………………”
刚刚被陈楚砚冰掉的气氛,又被叶籽心的一句话成功地点燃!
杜光策炸了:“小叶姑娘!学完了?!学完了是什么意思?!”
“是是是……是字面意思吗?”一直淡定的医生小何也淡定不了,“我记得,不到半年之前,我们几个在这吃饭的时候,楚砚刚说过你只读了小学,中学只读了一年级就辍学了啊,然后要给你找家庭教师学习初中课程,难道说……你把初中的课程都学完了?”
叶籽心看了看杜光策和小何他们,又看向陈楚砚——对上他阴冷的目光,她委屈地点了点头,明显是对他说的:“初中的课程我已经全部学完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啊?”杜光策崩溃地抓头发,“我们以前被陈楚砚一个人刺激就算了,现在……现在连陈楚砚救下来的一个小姑娘也他妈刺激我们……又又又……又是一个跳级狂魔!什么意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叶籽心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
这句话是这样用的吗???
当然,和叶籽心不同,宫妍立刻冷下脸,恶狠狠地瞪着杜光策:“闭上你的臭嘴!不会说话你就不要说!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楚砚和小叶子什么时候成一家人了?小叶子还未成年呢!”
陈楚砚微微皱了皱眉——他见识过叶籽心两个月搞定初二课程,但又用两个月搞定了初三课程……说实话是有点在他的意料之外的——他将指尖的香烟按灭在茶几桌上的烟灰缸,“把你的功课拿过来。”
叶籽心听话地回到卧室,搬了十几本教科书、练习册、试卷等,轻轻地放在陈楚砚面前的茶几桌上。
陈楚砚拿起一本,看了叶籽心一眼,翻开书中的练习册。
宫妍、杜光策等人已经坐在沙发上了,默不作声地看着陈楚砚慢悠悠地翻着。
每翻完一本,陈楚砚就抬起眼看叶籽心一眼,再继续翻下一本。
叶籽心紧张地不停地绞手——如果他满意的话,今天九月她就可以去读高中了,可是万一他不满意的话……
也许她以后都没有书读了!
陈楚砚面无表情地全部翻完,将最后一本丢了回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陈楚砚,叶籽心的心脏被他吊到了嗓子眼,她虔诚地等待着他的宣判——
陈楚砚却不紧不慢地端起茶几桌上的一杯水,微微闭上眼睛,慢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地饮水。
足足有三四分钟,宫妍终于忍不住了,轻轻唤他:“楚砚!”
陈楚砚又喝了一口水,双目依然闭着,他轻描淡写地说:“拍写真……”
叶籽心的心脏被他吊得更高了!
她发誓已经可以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陈楚砚慢悠悠地放下水杯,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又充满磁性,拖长的语调懒洋洋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众人一起抗议起来:
“楚砚!”
“陈楚砚!!”
“公报私仇!你就是不爽小叶姑娘抢了你‘跳级狂魔’的头衔!”
陈楚砚微微睁开眼睛,冷漠地在沙发上扫过。
众人立刻闭上了嘴。
“不过呢……”陈楚砚又闭上了眼睛。
不过?不过什么?
叶籽心紧紧抿着唇,脸上写满了紧张。
“叶籽心确实应该去拍照了——”还没等众人开始庆祝,陈楚砚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不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写真,她今年九月就要去读高中了,必须要落户口,拍身份证。”
“…………”
叶籽心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高中!
他说“读高中”!
她可以继续读书!去读高中了!将来可以参加高考,可以去读大学……
宫妍眼角泛泪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是真心的为叶籽心开心,她紧紧抱住热泪盈眶的叶籽心:“恭喜你啊小叶子!你可以去读高中啦!你会认识好多好多的新同学新朋友!你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他们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你的!你知道吗!你的灿烂人生这才正式开始啊——”
叶籽心的泪水决堤,她激动地“嗯……”了一声。
和她之前十几年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真的是快乐的泪水。
叶籽心哭了一分钟,就赶快擦掉眼泪,走到陈楚砚的面前,“谢谢你,陈先生,非常感谢你!我会用我一生的时间报答你的!我会……我会更加努力,不会让你失望,不会丢你的脸……”
陈楚砚又燃起了一根香烟,双目微闭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和以往冷冰冰的他截然不同的是,此刻他似挑非挑的唇角,使得他整个人的冰冷线条都变得柔和了一些。
***
陈楚砚的工作特别忙。
叶籽心在家里等了三天,他才抽出时间过来接她。
因为要去落户口,拍身份证,今天姐妹花为叶籽心精心打扮了一番——不再是偏男款的衣裤,而是有些欧美风的随性搭配,再把她的黑长直吹了一个微微带卷的时尚发型。
姐妹花很满意:“叶小姐,太帅了!陈先生的眼光很好,挑的风格非常适合你。”
如果之前穿偏男款的衣裤是女穿男的“反差帅”,那么这次的“帅”就是“大牌范儿”!
当叶籽心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连大厅柜台后的值班小哥都愣了一愣,磕磕巴巴地打招呼:“陈……陈小姐……”
叶籽心冲他微微一笑。
值班小哥:“…………”
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什么风格都能驾驭的这么好呢!
叶籽心从大厅走进阳光里,轻风吹过,微微拂起她的衣角和发梢,她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停车位的方向走去,一边微微垂眸,非常随意地撩了一下自己耳边的发丝。
——陈楚砚挂掉电话,一抬头便见到了这个画面。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叶籽心走了过来,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位。
“…………”陈楚砚微微侧脸看向她——她正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也在看他——他的眉心微微一皱,“是去拍身份证,不是拍写真。”
叶籽心乖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呀。”
陈楚砚:“…………”
他不再说什么了,启动车子,飞快地离开“莱茵左岸”。
***
派出所。
因为陈楚砚提前已经和这边打好招呼了,又亲自带人过来,警察们也没有难为叶籽心,就按照程序帮她办理。
“名字。”
“叶籽心。”
“性别。”
“……女。”
“生日。”
叶籽心顿了一下。
管理户籍的警察等了十几秒钟,见叶籽心没有回答,以为她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次:“生日。”
叶籽心默默地垂下脑袋。
站在旁边的陈楚砚瞄了叶籽心一眼,一语中的:“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吗?”
生日这两个字对叶籽心来说何其陌生?
在她过去的人生里,她有可能、有资格过生日吗?
叶籽心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也没有人告诉我生日是多少。”
“…………”管理户籍的女警察说,“没有生日就是资料不全,是办理不了的,如果您实在记不得自己的生日,可以随便说一个,待会儿办理身份证的时候,要说相同的。”
择日不如撞日?
陈楚砚:“要不……”
“3月14日。”
叶籽心猛地打断了陈楚砚。
陈楚砚微微皱了下眉,随即又慢慢地松开。
3月14日……
那不是……
叶籽心的神情和声音异常的坚定,她大声地重复了一遍:“3月14日!”
陈楚砚停止把玩手中的打火机,眼眸微垂。
聪明如他、世故如他,顷刻间便读懂了叶籽心的想法。
——3月14日。
那是他们相遇的那一天。
那是她跪着求他的那一天。
那是他伸出手,将她从地狱拉回人间的那一天。
具体是哪一天从母亲的肚子中降生到人间的,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3月14日。
这才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