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宫妍的分析,陈楚砚的眉心微微皱到了一起。
“楚砚,我们几个知道小叶子是你从那些魔鬼手里买过来的,是你拯救的一条鲜活的生命,但是陈梵夜那些人不知道啊!”
宫妍心疼地看了看叶籽心:“他们就以为小叶子是你‘金屋藏娇’的小情人呢,就算我们现在放出风去,说小叶子不是小情人,也要他们相信才行啊!”
“…………说到这。”医生小何也皱起眉,“上次一起去小兴安岭的人也太多了,不止是我们几个知心的,都是为了拍楚砚的马屁,结果呢……前几天我遇到那个‘乔少’,他女人怀孕了来我医院打胎,他还跟我打听小叶姑娘呢……”
叶籽心:“…………”
都是谁和谁啊……
陈梵夜是谁?
“乔少”又是谁?
“乔少是哪根葱?”宫妍厌恶地撇了撇嘴,“这些花花公子真是不要脸,平时玩那些明星网红不够?竟然还惦记我们的小叶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虽然不知道“乔少”是谁,但叶籽心听得出来宫妍是向着她说话的,她微微抬头,冲宫妍笑了一笑。
“虽然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宫妍担忧的也对,但我还是觉得你们有点小题大做——”
杜光策抿了一口红酒,放下高脚杯,“五个月了吧,楚砚去小叶姑娘那里的时间和次数屈指可数啊……你们是怎么觉得陈梵夜那些人会对付小叶姑娘的?在外人看起来……小叶姑娘在楚砚这里根本一丁点都不重要啊……”
宫妍恶狠狠地瞪了杜光策一眼。
小何摆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啊!如果是‘乔少’那些人,或者是杜光策你,那么小叶姑娘确实不重要,可以说是毫无地位可言了。但这可是楚砚,陈楚砚!一个被大家嘲笑为‘嫁给他的女人半年没有一次性丨生丨活’的陈楚砚!本身他能搞一个女人在身边,别管去不去看她,别管受宠不受宠,别管她是姐姐还是妹妹,别管和楚砚到底是什么关系,都已经反常到不要不要的,好吗?!陈梵夜不是傻子!”
叶籽心慢慢地吃了两口蔬菜沙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同桌的几个人——大家面色凝重,事态似乎有点严重……
“就是可怜了小叶子……”宫妍唉声叹气,“刚从一个火坑里逃出来,怎么又是风雨欲来,我好心疼啊!别是真要让她成为大佬们针锋相对之下的牺牲品吧……”
叶籽心愣了一愣。
牺牲品?
她这么听话,从来不惹事,怎么会成为牺牲品的呢?
“宫妍,你也不要这么悲观吧?陈梵夜脑筋清醒的很,他很清楚他和楚砚之间的事情和小姑娘没有半毛钱关系!怎么可能让她成为牺牲品……他现在可是陈家名正言顺的‘公子’,可比楚砚这个和家里搞决裂的理直气壮多了,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好不好?”
宫妍显然舍不得叶籽心。
众人一时之间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宫妍打破了沉默,她出了个主意:“不知道你们刚才进来的时候,陈梵夜的人有没有见到你们……为了保护小叶子,要不你们两个先走吧?楚砚,你有的是时间去收拾陈梵夜,但不是现在,小叶子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叶籽心看向陈楚砚。
陈楚砚重新拿起餐桌上的打火机,这个动作做完,他的眼神已经稍纵即逝地完成了从阴沉到平静的转变。
他沉着冷静、掷地有声地扔下一个字:“走——”
***
京城的夜景,永远是那样光彩夺目。
叶籽心坐在车里,放眼望去——像是王母娘娘用她的珠钗在京城的上方轻轻一划,一道银河的光带便从天而降。
她偷偷瞄了陈楚砚一眼,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对方似乎永远是那么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大概没有什么事情是能超出他的掌控,让他失控的吧?
叶籽心慢悠悠地吁了一口气,又从口袋里拿出她的临时身份证。
她正美滋滋地欣赏着,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
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站在外面:“您好,请出示身份证。”
警察们在刚才就看到这辆奥迪车的车牌了,如果放在京城的其他地方,他们绝对是无条件通行,不会进行盘查的,但在现在这个地方就不一样了,没有任何一辆车可以轻易放行。
陈楚砚拿出身份证递给对方。
警察用手中的机器查了身份证,又记录了一下,就还给了陈楚砚。
叶籽心呆呆地看着警察的操作。
警察们等了几秒钟,见叶籽心没有要动作的意思:“小姐,请出示您的身份证。”
“…………”活了十七年,一直没有“身份证”这个概念的叶籽心,第一次对警察递出了她的身份证,虽然是临时的。
叶籽心紧张地抿着唇角,看着警察们查验她的身份证并记录。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她的心里还是担忧着……万一不合格,万一是假的……
当她从警察的手中接回那个临时身份证的时候,叶籽心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完成了一个蜕变的流程。
她微低着脑袋,紧紧攥着她的临时身份证。
这个时候,陈楚砚冷冰冰的声线却轻轻地说:“看——”
叶籽心慢慢地抬起脸——
在那一个刹那,她愣住了,彻彻底底地愣住。
几秒钟之后,她的眼眶泛出了一丝丝的水光。
金碧辉煌的天丨安丨门丨城丨楼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视线里!
城楼前方的高大路灯像保卫国家的军人一样,一排排地站在一起,气势恢宏,广场的四周,连成片的彩灯描绘出以人民大会堂为首的建筑物的庄严肃穆、雄伟壮丽。
“陈先生,是天丨安丨门!”叶籽心泪眼汪汪地看着陈楚砚,她知道对方是特意带她过来的,“谢谢你,陈先生。”
陈楚砚找到天丨安丨门丨广丨场旁边的一个停车位。
来天丨安丨门丨广丨场的游客数量并不少,有黄种人,还有许多白种人和黑种人,大家都举着相机拍照,但走在偌大的天丨安丨门丨广丨场的时候,就显得零零散散了。
叶籽心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梦。
在她读小学的时候,她就在憧憬天丨安丨门。
天丨安丨门对于叶籽心来说,是神圣的、又是不可望且不可即的。
她只在睡梦中幻想过自己来到了天丨安丨门丨广丨场。
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陈楚砚没有带着叶籽心在天丨安丨门丨广丨场上四处走——毕竟是广场不是商场,一望而去,不需要每个地方都走到。
他们依站在广场前的栏杆上。
叶籽心手扶着栏杆,呆呆地望着近在眼前的天丨安丨门丨城丨楼,她轻声呢喃了一句:“说这样的话好像很傻很傻,但我还是要说——如果这是梦,我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陈楚砚则背靠着栏杆,他从烟盒中弹出一根香烟,轻描淡写地说:“实际点吧。”
叶籽心:“…………”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会破坏氛围!
“我小时候的梦想很简单——”叶籽心轻轻笑了起来,“来看天丨安丨门,以及,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陈楚砚短促地笑了一声。
叶籽心看了看陈楚砚,她无法从他意味不明的笑声和冷冷淡淡的表情里读出他的情绪,她只好耸了耸肩:“虽然很幼稚很可笑,但小孩子就是这样啊……甚至连我现在也没有改变这两个梦想——看天丨安丨门,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陈楚砚将指尖未燃的香烟含在唇间,拿出打火机,拢火点燃。
两个人缄默不语。
叶籽心一直注视着面前的天丨安丨门丨城丨楼,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她才慢慢地转过脸——
陈楚砚指尖燃着一支香烟,烟雾刚刚上升便被夜风吹散了,他那冷俊的面容在被夜风拂乱的黑发中若隐若现——
三分神秘、三分深邃、三分淡然……以及一分迷情。
“刚刚……”叶籽心轻声问,“宫妍姐姐说的那个姓陈的人……他回来了,你会危险吗?”
陈楚砚满不在乎地轻笑了一声。
叶籽心认真地说:“可是我觉得他是你的仇人。”
“我的仇人……”陈楚砚转身之时似笑非笑地荡了叶籽心一眼,他和她肩并肩地面对着天丨安丨门丨城丨楼,“或者说和我有仇的人吧,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我依然站在这里,屹立不倒。”
叶籽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陈先生,像你这样活着,应该很累吧?”
“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陈楚砚的声音照比平常更加懒懒的。
“每一个把自己活成‘铜墙铁壁’的人,都是不得不让自己成为‘铜墙铁壁’,因为他不成为‘铜墙铁壁’,别人就会凶狠且贪婪地蚕食掉他……不留痕迹,连一具全尸都没有……那个时候,谁会记得一个失败者呢?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有谁会记得你的名字呢?虽然很恶臭,但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拜高踩低的社会……”
叶籽心软软的声音顺着夜风拂过耳边:“……我会。”
“…………”陈楚砚愣了一秒钟,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脸——
叶籽心仰着脸,大大的眼睛眨巴着,不管是她的眼神还是她的神情,都写满了“真诚”二字,她的笑容十分甜美,绝无半分虚情假意:
“陈先生,我一定会记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