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砚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翘起唇角,他轻笑着望向身边的叶籽心——
叶籽心已经缩了回去,她微垂着脸,紧抿着双唇,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
“可以啊,挺上道,这个诚意我很接受……”陈楚砚从车前台拿起一盒香烟,用指尖敲出一支香烟之后,伸手摸了下叶籽心的脸蛋,“我的小心心真乖~”
叶籽心害羞地不敢抬头。
这个诚意……
可是她能想到的最……最有诚意的“诚意”了……
红灯结束,车子慢慢驶出——
趁着陈楚砚目视前方开车的时候,叶籽心悄悄瞄向他……
他可知她能做出刚才的举动……迈出这一步,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吗?
叶籽心以为陈楚砚根本没注意到她,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陈楚砚——几分钟之后,陈楚砚似笑非笑地问:“你为什么要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叶籽心立刻收回视线,磕磕巴巴地说,“我……我……”
陈楚砚轻轻地“嗯?”了一声。
叶籽心慢慢地摇了摇头,再深吁一口气,轻描淡写地说:“我们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有一种‘相依为命’‘携手进退’的感觉——”
她看向陈楚砚:“你说对吗,陈先生?”
陈楚砚淡漠地笑了一下。
对于陈楚砚来说,也没什么对不对的。
或者说——
只要能让叶籽心感到开心和幸福的事情,都是对的。
***
经过上次在京城郊区庭院发生的事情,金彤慧在学校是彻彻底底的低调老实了。
周晨子在接到金彤慧的退社申请的时候,感到十分意外……不止是他,是所有摄影社的同学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金彤慧之前是学校为了摄影比赛特意安排过来的,且她在摄影社活动的还算不错,除了平时和叶籽心有些微妙,没有和其他社员发生过什么冲突。
她居然毫无征兆地退社了?
周晨子和几个学长去找了金彤慧好几次,她的态度非常坚定——退社。
除此之外,她也很少出现在校内聚会上了,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有一次叶籽心和室友小杏在食堂吃完饭出来,和金彤慧等物院的几个人迎面撞上——
两个人眼神都撞到了一起,如果愣是撇开,那会更加尴尬的……
叶籽心便礼貌地笑了一笑。
金彤慧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叶籽心一眼,对她微微点头示意。
然后两个人就默契地擦身而过——
小杏目送着金彤慧的背影,挽住叶籽心的胳膊,轻声问:“你不觉得金彤慧现在好像变了一个人吗?她是受到是什么重大的打击了吗?”
“…………”叶籽心深沉了几秒钟,便笑了起来,“应该没有吧,人不是都一直在变的嘛?很可能金彤慧想要换一种生活方式呢?”
其实……叶籽心对金彤慧的改变是能预料到的,但她不能预料的是校园论坛上竟然没有人放她和陈楚砚的八卦……
如果按照金彤慧过去的性格,她好不容易得到了第一手资料,怎么可能不去校园论坛上八卦她一番?
看来金彤慧确实是“改邪归正”了——
“这样对她也挺好的……”小杏从金彤慧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她过去有些过于张扬了……那样的性格,不管是将来走上社会,还是在学校里,肯定是要吃大亏的,她现在能赶紧收敛了,对她未来只有好没有坏……”
叶籽心微笑着耸了耸肩。
***
大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发布成绩当天,叶籽心化身为“neptune”的第一册《vogue》杂志也在全国正式发行——
一身藏蓝色风衣和长筒靴的她面无表情地站在花丛之中。
整个气场那叫一个“高贵冷艳”,直教人想跪倒在她的长筒靴之下……
这套图的题目就叫做——《neptune:冰冷星球上绽放的鲜花美人》
这套图顿时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吃瓜群众纷纷八卦起neptune究竟是谁……
但热搜只过了十分钟,就有很多人不约而同地放出之前在摄影社参加比赛,叶籽心作为拍摄模特的比赛照片。
各大营销号对于“neptune”的科普纷纷登上热门——
“——是的,没错!neptune已经被证实就是t大校花!”
“——据说neptune是《vogue》的首席造型师vepe亲自去t大挖掘的,是他
的超级新欢!看起来业务能力也很强的?!”
“——翻看之前的比赛照片,那组在海边的照片非常甜美啊,清纯小女神,可这一期的neptune又充满了高冷女王feel!她是怎么做到将这两种气质表现的这么好的?”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她为什么要叫neptune海王星吗?有没有知道内幕的?求私信!”
……
…………
叶籽心的第一套图反响很好,在vepe的申请之下,她的劳务费足足提升了两个档次。
但在她拿到第一笔劳务费的时候,已经是春节前最后一天工作日。
叶籽心大早晨便赶到了国贸,与vepe和其他几个模特聊了两个小时,便区了劳务费离开了国贸。
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出来她在那一刻的兴奋——
她的第一桶金!
两万元!
她的人生,终于正式地踏上正规——她终于可以有自己的经济实力,不用在做陈楚砚家的“小米虫”,尽管两万元对于陈楚砚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相对于她欠给他的债务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但一切都在越来越好,她和陈楚砚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不是吗?
回家的路上,叶籽心特意去超市,用自己的工资购买了一堆年货,准备明天和陈楚砚两个人在家好好过年。
***
春节当天,叶籽心在陈楚砚的私人住所,睡到中午才爬起床,在别墅里四处转了转,没有陈楚砚的半点影子。
事实上,陈楚砚已经消失一周了。
叶籽心还记得去年除夕的时候,她做了一桌子的年夜饭等他,他却迟迟不归,直到下半夜大年初一他才姗姗来迟。
有了去年的教训,叶籽心不敢再提前准备了——
就算陈楚砚再喜欢她,她也永远忘不了?——这个男人是彻头彻尾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尤其是除夕……
她总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不会回来的……
***
私人别墅的阳台的落地窗前,旁边摆着一张白色高档圆桌,三把椅子。
叶籽心就在这从早坐到晚,除了看书,什么都没干,甚至连饭都没吃。
夜色浓浓,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整个京城万家灯火,温暖幸福。
叶籽心还是静静坐在黑暗里,她连盏灯也不想开,看起来好像与这个欢天喜地的世界互相屏蔽了。
偌大冰冷的别墅,只有她一个人。
直到她听到车驶进花园的声音!
叶籽心立刻站了起来,腰部和膝盖略软,她揉了几下,飞快穿过客厅,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入眼便是一束搭理精致的红玫瑰。
彻底拉开大门,红玫瑰之后站着的男人正是陈楚砚——
他的唇纹苍白又深刻,眼角眉梢却有一些憔悴。
“陈先生……”叶籽心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啦?”
陈楚砚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走进来,将红玫瑰递给叶籽心:“除夕快乐~”
叶籽心关上门,抬手啪的一声拍开整座别墅所有的灯。
陈楚砚在玄关处换了鞋:“哎,还是家里舒服……”
叶籽心怀抱着红玫瑰,都没来得及仔细闻一闻,她依然不依不饶地问:“你怎么啦?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憔悴疲惫?难道又是疲劳驾驶赶回来?”
“那些不重要……”陈楚砚四处望了望,顺其自然地抱起叶籽心:“你做年夜饭了吗?”
叶籽心一愣,慢慢悠悠地摇了摇头。
陈楚砚目光阴沉地注视着叶籽心,将她抱得更紧了,柔声说:“你是害怕我不回来?像去年那样,你一个人做了年夜饭,却没有人陪你吃?”
叶籽心委屈地点了点头,她又接着说:“陈先生,别的事情才不重要,你的身体可比什么都重要啊——”
“我记住了……”陈楚砚揉了揉叶籽心的脸蛋,“那么……家里有菜吗?”
叶籽心看着陈楚砚,眨了眨眼。
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陈楚砚笑了笑,放开叶籽心,伸着懒腰走向厨房,拉开大冰箱看了一眼:“你果然买了好多年货……”
叶籽心跟着陈楚砚走进厨房,愣愣地眨了眨眼,“春节呢,我当然要买年货啊,怎么?陈先生……难道……”
她顿了顿,有些惊讶地问:“你……你要做饭……吗?”
陈楚砚扭头看向叶籽心,面无表情地问:“你觉得我会做饭吗?”
叶籽心刚要摇头——不对,既然陈楚砚这样问她,那是不是……他偷偷学习了如何做饭?毕竟他可是陈楚砚……那个在她心中无所不能的陈楚砚——她又改为点头:“会……会吧?毕竟你总要出去冒险,一个人要做饭的吧?”
“哦……”陈楚砚冷冷地看着叶籽心,面无表情地说:“那就让我试试?”
叶籽心期待地搓手手:“好好好!”
这一试可不得了——
叶籽心害怕自己在厨房围观让陈楚砚紧张,便主动退出了厨房,来到客厅,打开了家庭影院,手握遥控器,一边一脸幸福地嗅着陈楚砚送给她的玫瑰花,一边漫无目的的调着台——
几分钟之后,隐隐约约就闻到一股怪异刺鼻的味道。
叶籽心微微皱眉,放下遥控器走向厨房,还没到地方就看愣了。
谁能告诉他这股诡异的黑烟是怎么一回事?
叶籽心快步走了过去,拉开厨房的落地玻璃门,一边开抽油烟机一边咳嗽着问:“陈先生……你到底在做饭还是在烧厨房呀?”
她不停地咳嗽着,五官扭曲地看着陈楚砚。
陈楚砚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捂着嘴巴灶台上咳嗽:“叶籽心,你对我也太有信心了,我他妈哪会做饭啊?我只会野炊食谱,冒险的时候让我随便凑合一顿还勉强,我本来想着我把菜和肉都丢到一起随便炒一炒,结果你也看到了——”
叶籽心特别委屈地看着锅里冒着黑烟的一锅菜……
她的第一桶金……化为了灰烬……
叶籽心嘟着嘴巴,推了推陈楚砚:“陈先生,你不会做饭就直说嘛,我又不会笑话你,你为什么要逞能?你看看,都成这个样子了——”
她从陈楚砚身上解下蓝色围裙,自己系上,把陈楚砚往外推,扬扬手,“你出去……你出去……”
陈楚砚当然不会真的出去,只是倚在一边,手肘撑着身体,目光一直紧紧地锁着叶籽心——只见对方洗洗手,从刀篓里抽出一把刀,水流下冲一冲,然后在砧板上叮叮咣咣地又剁又切。
陈楚砚瞄着叶籽心,唇边微微浮动,轻笑了起来,颇为满意地说:“心心有点贤惠~”
叶籽心十分不领情地冷哼了一声。
***
和去年大年初一下半夜的年夜饭不同,这一次他们正好赶在了除夕夜——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厅,从客厅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和外面此起彼伏的炮仗。
陈楚砚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夸赞道:“色香味……俱全!”
叶籽心轻轻一笑。
然后和去年的流程一样,陈楚砚又开了一瓶葡萄酒,不过这一次是红的。
陈楚砚端起酒杯,笑道:“除夕快乐~”
叶籽心盯着手中的酒杯——她不用问,就能猜到这个酒的价格,一杯下去,估计她的第一桶金也要再见了……
她又抬眼看向陈楚砚——
对方一直等待和她碰杯。
叶籽心犹豫了一下——算了!既然已经欠下那么多的债务了……还差再添上一笔吗?
她微笑着和陈楚砚碰了杯。
几杯红葡萄酒下肚,叶籽心和陈楚砚吃完了年夜饭,便自顾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半躺着看春节联欢晚会。
看了一会儿电视,实在没什么意思,叶籽心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陈楚砚送给她的樱花树,慢慢地,她的视线转向外面的星空。
窗外的炮仗声震耳欲聋,身后的脚步声被湮没,叶籽心没有察觉,还在仰视夜空,直到有人从后猛地环抱住她,温热的气息轻轻吹在她的耳畔。
叶籽心慢慢地落下,看着玻璃上映出的两个人,她被对方亲昵地抱在怀中——
“在想什么?”
叶籽心轻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楚砚将叶籽心微微转了过来,将自己的额心抵在她的额心之上,轻声说,“小心心在想父母……是不是?”
叶籽心的神色明显失落了几分。
她没再说话,陈楚砚也没,两个人就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站在窗前,心事重重。
突然之间,叶籽心好像想起什么事来,突然笑了起来,对陈楚砚说:“陈先生!我准备了一些‘好东西’!差一点就忘了!”
“什么啊?”还没等陈楚砚问完,叶籽心便从他的怀中挣脱,一把拉开落地窗户,直接就跳了出去,稳稳地落地,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裤,脚下踩着拖鞋。
“不行!回来!你会冷的——”陈楚砚对着叶籽心冲进夜色的背影喊了一句。
叶籽心不管不顾,在花园里跑得飞快。
陈楚砚关上窗户,转身穿过客厅的时候,从沙发上顺起两件外套,边穿边走,手上搭着一件,换了鞋开门出去。
他打开大门,不远处的叶籽心在花园的角落里忙忙碌碌,不知道在搬着什么东西。
陈楚砚赶忙走了过去,抖了抖手里的外套,对着弯腰的叶籽心仔细地披了上去,然后放眼看去,略微一怔。
花园的角落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烟火。
叶籽心就着弯腰的姿势回过头,甜甜一笑:“怎么样?陈先生?我厉害吧?今天我从杂志社领到了第一份薪水,就买了这些——我们一起放吧?”
“我的心心当然厉害。”陈楚砚笑了一下,也动手和叶籽心一起搬了起来。
由于陈楚砚来帮忙搬运,叶籽心就蹲在地上摆弄着烟火。
最后,由陈楚砚把烟火排了几行一字,摸出一根香烟点燃,捏着烟凑近引线,偏头对叶籽心说:“准备好了吗?要来了——”
叶籽心轻轻地点头。
引燃和起身一气呵成,紧接着陈楚砚就笑着揽住叶籽心,两个人飞快地往外面跑去。
华丽绚烂的烟火在他们的身后破空绽放。
陈楚砚转脸看着漫天的烟火,叶籽心穿着拖鞋跌跌撞撞,差点栽进他的怀里,她轻轻抱了陈楚砚一下,对他笑了笑,也抬眼看向夜空。
叶籽心觉得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年除夕夜的烟花和星辰——
是她的第一桶金。
和她一辈子都不能离开的人……
***
一直到所有的烟火都放完,叶籽心和陈楚砚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一句话,只是默默仰视夜空。
两分之后,陈楚砚看着一地的狼藉:“明天再收拾吧,太冷了。”
叶籽心冻得嘴唇都发白泛青了,求之不得地点头。
两个人赶紧冲回屋子里,回到客厅,并排坐在沙发看了会儿电视,陈楚砚剥了一个橘子,掰给叶籽心一半,“我们家里有没有饺子?”
“有啊。”叶籽心撕着橘子白色的脉络,“之前我包了一些的。”
陈楚砚把橘子都塞进嘴里,拍拍手,含糊不清地说:“我去煮点饺子。”
“我不吃,晚上吃得很饱,一点都不饿。”叶籽心严肃地瞪着陈楚砚,“还有哦,你不要再把厨房烧了……”
陈楚砚笑了一下:“煮饺子我还是会的——”
他随便煮了几个,硬给叶籽心塞了两个,剩下的自己吃掉了。
春节联欢晚会开始敲锣打鼓,外面的鞭炮声震天响。
农历新年到了。
“新年快乐!”叶籽心笑呵呵地扑到陈楚砚身边,“陈先生,过年好!”
陈楚砚自然而然地揽住叶籽心,轻笑着:“小心心,过年好!”
叶籽心摊开手掌,勾勾手指,“压岁钱呢?!”
陈楚砚一愣。
“压岁钱呢?”叶籽心百折不挠,“我的压岁钱呢?”
陈楚砚扬了扬眉心。
“你想要压岁钱?好,哥哥就给你压岁钱——”
话音一落,陈楚砚就双手捧起叶籽心的脸颊,俯身吻了下去。
一个饺子味道的“压岁钱”,让叶籽心忍不住跑到餐厅去又喝了三大杯红葡萄酒……
等到陈楚砚走到餐厅的时候,叶籽心已经脸颊泛红地趴在餐桌上,口中呓语不休。
陈楚砚微笑了一下,走过去,将叶籽心从椅子上抱了起来,让她的脑袋舒服地枕在他的肩窝处。
路过客厅的时候,他听到她闭着眼睛,浓浓的酒精味道,弱弱地叫着:“妈妈……爸爸……”
陈楚砚顿了下脚。
叶籽心果然是在想父母。
虽然平时她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但不代表她的心中不想念……
可是叶籽心的父母……
她对他们没有任何记忆。
连一丁点的线索都没有,何处可寻?
***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陈楚砚直接将叶籽心放到了床上,再轻柔地给她盖上棉被。
陈楚砚温柔地抚摸了下叶籽心的脸颊,轻声说:“好好睡觉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年了……”
几分钟之后,陈楚砚正要转身离开——
手腕便被叶籽心的手紧紧地握住。
“不要走……不要走……”叶籽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被窝里挣扎了一下,“陈先生……陪着我……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