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城道:“三师叔不是在无云居士那里做客么?”想到无云居士,他不免想到与无云居士相邻的泰山派,和那个有掌门之名,却毫无掌门风范的陆青衣。
小师弟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出来的时候听师父低唤了一句三师弟。”
程澄城皱了皱眉,“师父当时的语气如何?”
小师弟想了想,“很悲伤。”
师父素来和这位三师叔的关系最好。每次三师叔出远门,师父都要唉声叹气好一阵子。而这次,三师叔已经离开了整整三年。如果他真出了事,师父铁定不会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程澄城不敢耽误,立刻朝掌门住的院落跑去。
青城多木。
但那么多树中,谢一定最喜欢银杏,所以他特地在自己的院落里种了两株银杏,一左一右。
程澄城到的时候,他就站在银杏树下,抬头看着树上的枝桠发呆。
“师父。”他站在谢一定的身后,轻唤道。
谢一定缓缓回身,神情犹带几分迷茫,好半晌才道:“澄城。”
程澄城一怔,自他成年之后,已经很少听到这样的呼唤。
“你三师叔死了。”谢一定一个字一个字道。
程澄城身体微震,不可置信地抬眸。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过千百种可能,但是每一种可能都下意识地绕开了这个。尽管从他记事以来,便很少看到三师叔呆在青城山上,但是每次三师叔回来都会给门中弟子带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直到他游历江湖。
“三师叔,”他的喉咙很gān,gān得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将话说出来,“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谢一定声音陡然下沉,“他在泰山。”
程澄城放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攥紧,恭身道:“弟子一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谢一定呼吸声一重,转过身背对着他,半晌才道:“一切以青城为重。还有,无论如何,把他带回来。”
“……是。”程澄城望着他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副奇怪的画面。好像他的肩头扛着一整座青城,山太重,所以他的腰越来越弯,背影也越来越伛偻……
陆青衣喜欢钓鱼,但是他钓鱼的技术实在烂到令人发指。
同样的鱼竿同样的位置,甚至同样的姿势,别人抓鱼抓得手都麻了,他的杆子还是四平八稳,纹丝不动。
为了让自家掌门能天天高高兴兴、安安分分,泰山弟子特地在掌门住的院子里挖了一个小池子,池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饿得两眼昏花,看见什么都咬一口的鱼。
于是陆大掌门每天都要抽三个时辰坐在这里,享受钓鱼的乐趣。这三个时辰,天塌下来都不能打搅。
——今天例外。
王大达冲进来道:“掌门,大事不好!”
陆青衣眼睁睁地看着鱼从他的钩子上跳下去,然后转头,盯着他道:“的确大事不好。”
王大达背脊一凉,“掌门,能不能听我说完你再说话?”
“可以。”陆青衣很大方。
一眨眼的工夫。
王大达挂在树上,一边颤抖一边冲着下面的陆青衣道:“掌门,我怕高。”
陆青衣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把你放上去。”他掸了掸衣服,“你刚才说什么大事不好?”
“……我忘记了。”
陆青衣甩袖就走,“没关系,我晚饭的时候再来问你。”
“我想,想起来了!”王大达抱着树gān,大叫道,“青城派杀上来了!”
陆青衣一溜烟不见了。
……
王大达胆战心惊地望着看上去很易折的树枝,悲鸣道:“掌门,一定记得,是今天的晚饭啊!”
陆青衣来到大门口,程澄城正倚在树下等着他。
由于近半月的日夜兼程,他看上去有些láng狈,不如当初开会讨论如何剿灭蓝焰盟时那么光彩夺目。但是当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依然坚定,他的风度依然翩翩。
“陆掌门。”程澄城拱手。
“你一个人?”陆青衣的脸色有些古怪。
“不错。”程澄城试探道,“陆掌门在等人?”
陆青衣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好几眼,才问道:“所以,青城派只派了你一个来挑战我们整个泰山派?”
程澄城微怔之后,连忙道:“陆掌门误会了。我是来请陆掌门主持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