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我打开的时候,一片薄薄的叶子从里面落了出来。
我蹲下身,将叶子捡了起来。
翠绿中带着些枯黄,淡淡的书卷油墨气已经将原来的味道掩盖了去。
凤凰竹叶。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张叶子,将它贴在了脸上,轻轻厮磨。
一阵寒风吹进房门,桌上的纸页也飞了起来。
我将它接住。
握住它的手却在颤抖。
亦是一张发黄的纸,一张画着草图的纸。几枝简单的细竹,两只比翼双飞的鸟儿,满篇都重复着两个清秀的字。
凤凰。
坐在已经有些灰尘的板凳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想起楼七指的话,想起了他和楼彦红仗势欺人的姿态,又是气愤,又是懊恼。
如果轩凤哥还活着,或许一切都不会这样了。
如果他还活着,我就可以抛弃一切与他远走高飞。再也不用参与任何江湖纷争,再也不用看到这些令我反胃的人……再也不用看到重莲。
不再看到重莲。
可是,我还想看看她。
我们的女儿。
她一定很长时间都恢复不过来吧。
我刺杀重莲的那一幕,她全都看到了。可是她一反常态,没有哭,只是睁大眼看着我们,看着他二爹爹像个疯子一样吼着要杀她最喜欢的爹爹。
可是,我必须得杀了他。
我明明知道自己是被那些人利用了,可还是跟傻了似的点头答应。
我必须杀了他。
轩凤哥,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不杀他?
我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窗外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抬起头,混着小孩子的哭声,一个女子正在大声哭喊。透过窗外看去,那女子正拖着一个男子的衣服,小孩则是站在旁边大哭。
正准备出门看看,就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司徒雪天。
他靠在门栏上,随意笑了笑:“楼彦红夫妇在吵架,别去了。”
询问原因,才知道是楼彦红开春有事要出去,他的妻子叫他一个月内回来,他说不行,他妻子就带着自己的孩子要离家出走。
司徒雪天话音未落,那女子就又吼了起来——
“好,好啊,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告诉你,我对你也早就没感情了,要不是因为儿子,我早就离开这个破山庄了!”
“随你怎么说!”
他撒手站在旁边,脸色铁青。
“儿子,这么多年来娘被你爹欺负够了。娘最喜欢你,我们母子俩自个儿过,走得远远的……”
她泪流满面地抱着儿子,往外面走。
楼彦红停了一会儿,跟着追了出去。
司徒雪天笑了笑,不说话。
我喃喃道:“既然如此辛苦……为何又要成亲。”
司徒雪天理了理自己的衣角。
“你以为楼大嫂对楼大哥真没感情了?你也太不了解父母的想法了。”他轻笑出声,声音放得很柔,“她有多爱孩子,就有多爱自己的丈夫。”
我的身子一下变得十分僵硬。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孩子是孩子,丈夫是丈夫,两回事儿。”
司徒雪天轻轻叹气。
“这也是我娘告诉我的。当一个人爱的人背叛自己以后,所有的爱都会转化成恨。有多恨,就有多爱。无爱,无恨。你看看嫂子方才哭成那样,就知道她有多喜欢楼大哥了。”
乐声遥作,泉堪露滋。
我的心跳得很快。
快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的心跳声。
良久,才抬头调笑地看着他:“小雪,你又开始发表长篇大论了,行了吧。男人嘛,活这么感性做什么。”
司徒雪天脸上一红,恼怒道:“我不喜欢别人说我娘啊,你再说我和你没完。”
我用手背撑着下巴。
翘起了二郎腿,晃来晃去。
“跟你宇凰哥学学,心无杂念,皈依佛门。”
司徒雪天用手指扣了扣门:“行,我这就去替你拿剪子来,把你引以为傲的飘逸长发给剃个精光。”
我连忙正襟危坐。
“司徒公子,时辰不早了,去睡吧。”
司徒雪天含笑走出门去。
烛光花影疏疏。
我握着自己的手,久久不能平静。
☆、第三十九章奉紫
转眼间,几个月过去。
薰风初入弦,十里青山,数声鸟啼。
品河流水一湾西。
满庭山杏花。
剑花净,刀光冷,如风如电马,摇动空碧。我紧握刀剑,踏过杏树顶,踩着叶片轻盈飞过,无声无息,脚下扬起了纷飞的杏花雨。
刀剑合一,心神凝聚。
落地时,山雀未惊。
还未开始舞刀剑,身后就已经响起了清脆的鼓掌声:“好身手,不错不错!”
满山鸟儿倏然扑翅飞起。
我回过头,霎时又惊又喜。
翻卷的落花中,一张五官深邃的脸,一身绛红色的衣裳。火红色的羽绒在肩膀上随风舞动。手中一把挂着玉蝶坠子的宝剑。
我将刀剑往空中一扔,抽鞘将它们接住。
花遗剑眼睛又睁大了些。
“宇凰,一年不到,你的武功竟到了这种境界。”
我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
“花大哥……你,你不生我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