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系。”
“……”
然后天晕地转间,四周景物逐渐开始扭曲,他闭着眼不断往下跌落,直到后背触到一张生硬的床板——他跌在一张床上。
他后脑勺依靠的那个枕头底下有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的是他攒了两年的学费和一张去厦京市的单程票。
芦苇慢慢褪去颜色,变成触目惊心的黑,而芦苇叶就像发黑的、带着利爪的怪物的手掌。
无数双手伸向他。
陆延半夜惊醒,背后全是冷汗。
-
那次会议之后,伟哥整整两天都在外面跑消息,到第三天晚上,伟哥租了一辆黑色面包车,出现在陆延下班途中。
陆延那份甜品店工作进展得不错。
老板刚开始被陆延那副皮相迷了眼:“你以前做过这个?”
陆延站在那儿,坦坦荡荡:“有过相关工作经历。”
结果等正式上班,老板才发现陆延所谓的相关经历就是以前卖过切糕。
“甜品,餐饮行业,切糕不算吗老板?”
“……”
但陆延态度好,愿意学,实在是合眼缘,老板最后哭笑不得地收下这个学徒:“从今天开始你好好学。”
下班路上,黑色面包车在他边上不断摁喇叭。
然后车窗降下,伟哥的头探出来:“延,我找到人了!”
“还是得走野路子,妈的,书上说的什么犯罪画像,不如我多叫几个弟兄来得快。”
伟哥说着,把手机递给陆延:“延弟,你看照片,是不是这个人。”
陆延接过,手机上是几张偷拍照片。
从身形、衣服、整个人的状态来看,跟监控里的几乎差不多。
伟哥平时工作就是到处找人,虽然方法跟传统的侦查不同,多年下来也培养出了一套自己的体系——硬找。就算人死了,掘地三尺骨灰也要给你挖出来。
陆延:“挺像的。”
伟哥:“走!你去联系肖兄弟,我们晚上就去蹲他!”
肖珩还在网吧值班。
他已经抽了三根烟了,因为面前那颗红头发的脑袋在他面前哭天喊地。
翟壮志扒着前台说:“老大,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你这是在参加变形记吗!”
“你住的那栋是危楼!危楼!万一哪天下雨塌了怎么办!”
“你去我那儿住吧,你这吃的什么,李阿婆外卖,这都是些什么啊。”
“……”
翟壮志越说越觉得窒息,他找了有一阵子才找到这。进来看到网吧环境整个人都呆了,进门左手边就是一够鼠标都勉强的小学生在打游戏,简直又破又匪夷所思。
翟壮志最后爆出一句哀嚎:“老大!”
肖珩说:“吵什么,你烦不烦。”
翟壮志非常激动,往前台上爬,想把他拽出来:“是兄弟就跟我走!”
“……”
有人在叫网管。
第80页
那几个问安不安全的高中生自从来那一次之后,隔三差五就翘晚自习来这。
其中一个喊:“网管,死机了!”
肖珩:“关机重开。”
“关不掉!”
肖珩站起来,打断翟壮志:“你等会儿。”
陆延走到黑网吧门口,掀开黑帘子,进去就看到一头耀眼夺目的红头发,红头发姿态狂放,一只脚蹬在前台上,屁股高高撅着。
“看什么看!”
“红毛,找肖珩?”陆延记得他,他头两回跟大少爷碰面这人都在。
翟壮志收回脚:“你叫谁红毛!”
翟壮志跟陆延不熟,而且陆延看起来就跟他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下城区住民一样,他不太感接近,有种莫名的距离感。
翟壮志想着又侧头看陆延一眼,边上这男人流里流气看着跟混混似的,特社会,当然这话也不怎么客观,毕竟混混里找不出这种颜值……
陆延倚着前台,斜他一眼:“看什么?”
翟壮志:“……没看你!”
过一会儿,翟壮志又忍不住问:“我们老大,最近过得好吗。”
陆延想了想说:“挺惨的。”
翟壮志一窒:“那,你能帮我劝劝他吗。我们老大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只剩下钱,现在连钱都没了……”
两人边说边看肖珩修电脑。
肖珩坐到那高中生的位置上,发现任何按钮都毫无反应。
不是普通的死机。
“你刚才干什么了。”
高中生脸红,扭捏着不肯说。
肖珩没什么耐心:“干什么了。”
高中生这才红着脖子说:“我,我刚才在逛性教育网站!”
肖珩:“……”
陆延:“…………”
上个黄网说得还挺好听。
陆延看着肖珩把手放在键盘上,那速度快得。
陆延想,
他是比别人多几根手指头吗。
陆延发现边上叨逼叨个没完的翟壮志在肖珩敲键盘的时候安静地闭上了嘴。
几分钟后。
电脑恢复成死机前的界面,性教育图片大喇喇摆在电脑屏幕上,冲击力很强。
……
网管这活真是不好干。
修电脑就算了,修完满屏的黄图,一晚上得经历多少次这种刺激。
肖珩眼底没什么波动,他把烟按在边上的烟灰缸里,把位置还给高中生。
“你来干什么。”肖珩走过去对陆延说。
陆延言简意赅:“晚上有行动。”
第81页
肖珩感到意外。
意外这么些天,伟哥还没放弃,他眼皮往下耸,又问:“有线索了?”
“嗯。”
陆延嗯完,感觉他们俩这对话听起来特别像某种地下组织、线下碰头。
边上翟壮志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了。
翟壮志:“你们要去干嘛???”
陆延出门前,掀开黑帘子回头,用一种英勇赴死的语气说:“拯救世界。”
肖珩正好到点下班,把烟和打火机拿上,也往外走:“嗯,拯救世界。”
翟壮志一脸迷幻。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球了吧!
肖珩掀开黑帘子,走出去之前脚步顿了顿,喊他:“老三。”他们这个二世祖小群体里,翟壮志年纪最小,排第三。
“那老畜生还没到能拿捏我的地步,”肖珩说到这深呼吸一口气,“是我……是我自己的问题,行了,你回去吧。”
翟壮志问他,肖启山说了什么,让他那么想不开?
其实关于那天肖珩已经没有多大印象。
说什么了?
骂来骂去也就是那几句。
他对肖启山和那个所谓的母亲没抱过期待,他只是……
肖珩又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说:“走了。”
翟壮志站在原地,耳边是网吧嘈杂低俗又喧闹的声音。
但他穿过这些声响,透过那片黑帘子,仿佛看到几年前的肖珩——那个高中泡在机房里敲代码的的少年。
这几年肖珩跟他们玩得太开了,他都忘了肖珩跟他们这群除了吃喝玩乐没别的事干的富二代不一样,从那会儿开始就不一样。
回七区的路上。
陆延比肖珩多走一段路,正蹲在街边等他:“你那红毛兄弟不错啊,都追到这来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哦,他让我劝劝你。”
意料之中的回答。
肖珩沉默一会儿说:“不用管他。”
说得像谁乐意管似的。
“我也没打算劝你,”陆延把手里那颗石头子掷出去,笑着说,“我闲的吗?”
石头子砸在对面那根铁杆子上。
“砰”地一声。
陆延起身,说出一句:“成年人了,做什么决定,对自己说去吧。”
陆延这个人无疑是成熟且冷静的,那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才历练出来的成熟,无论他平时多嬉皮笑脸、干多少弱智事儿都遮盖不住。
明明是差不多相仿的年纪。
大多数人都还在大学校园里上课,而他守着一个濒临解散的乐队四处谋生。
-
晚上十点。
63分队在七区门口集合,并且开了第二次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