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看了一眼,面前路口红灯正好跳转,他拧下油门,往酒吧方向驶去。
刚到酒吧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酒吧里敲敲打打的装修声,他把车钥匙往吧台上一搁:“好好的搞什么装修?”
李振给他倒上一杯酒:“听说前几天上头搞抽查,头一个治的就是这儿,在厕所抓到两个吸白粉的,没被封已经算钳哥后台硬,这不,全面整顿。”
“这还不算,你往身后瞅瞅——”
陆延回头,看到自家乐队吉他手正站在爬梯上,手里举着一长条横幅往墙上挂。
横幅上书:和谐社会,健康蹦迪。
……
“大哥,来了?”说话间,大炮停下动作吼了一嗓子。
“来了。”
陆延把酒灌下去,一只脚蹬地上站起来,又问:“设备都调过了?”
李振:“试过了,没问题,你要不放心等会儿再上去试试麦。”
孙钳找他们帮忙装修,说白了也是想让他们来酒吧排练,环境设备都能好点,防空洞毕竟环境简陋,大夏天的呆在里头时间久了也不好受。
几人帮完忙,又趁着酒吧没开业排了几小时。
陆延晚上在酒吧演出确实安分不少,尺度最大的动作也只是解开几颗扣子,实在忍不住热烈的氛围撩拨观众,就动动嘴皮子。
下台后李振惊讶:“你终于做个人了?”
陆延:“我平时不是吗?”
李振摇摇头,上下打量他:“你平时在台上像只花孔雀,还是无时无刻不在开屏的那种。”
陆延对花孔雀这个说法不是很认可。
“那小孩,”隔了会儿,陆延反问,“许烨他怎么回事?”
陆延是不骚了,倒是他们乐队贝斯手——C大高材生许烨,经过几次演出历练,在舞台上越来越放得开。边弹琴边冲到台前扭腰扭屁股,摇头晃脑,扭得十分沉醉,愣是把原本存在感不高的贝斯位置撑了起来,成为全场焦点。
陆延好几次唱到一半,对着在他身边疯狂甩头的许烨,差点忘记下一句歌词是什么:“……”
“当初他刚加进来那会儿我还以为他不够摇滚,”李振也觉得神奇,摸摸脑门说,“看来是我错了。”
陆延没再和李振聊下去,想到家里还有个人在等他,演出结束直接晃着车钥匙去后台换衣服。
更衣室里没人。
陆延刚套上裤子,门被人一把推开,然后是他们团风骚贝斯手的一声:“妈!”
陆延手搭在皮带上,被这声“妈”喊得一愣。
许烨刚开始语调还洋溢着快乐和喜悦,但几秒过后,他的声音低下去。
他说:“妈,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不是什么不正经的行当。”
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和一扇更衣室的门板,对面尖锐的声音还是几乎快要从听筒里冲出来,具体说了什么陆延听不清,但那聒噪地仿佛拿指甲盖往黑板上不断划拉的尖锐音色直挠得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许烨沉默了很长时间。
最终他无力、又有些暴躁地喊:“够了!你能别老是这样吗!”
“我跟你讲这事,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
四周年演出后,许烨作为V团贝斯手正式走进大家的视野,从剧场走出去甚至被几位蹲守在门口的热情观众围住要了签名:“弹得很好,加油啊!”
他原来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那天实在太高兴,忍不住想向最亲近的人分享。
“你高中跟我说要我专心学习考个好学校,”许烨一点点把情绪压下,说,“可我上了C大,连社团活动都不允许参加,我不能有爱好吗,我喜欢弹贝斯,我喜欢干这个,也不会耽误学业,排练时间都是在课后……妈,这是我的人生。”
说出来之后舒服多了。
许烨中规中矩生活了这么多年,优等生,名牌学校,不管做什么都在家里人的掌控里。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可以说“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