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飞后来又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倒到枕头上没多大一会儿,他就在天旋地转中睡着了。
一夜没有梦,只觉得自己一直在想事儿,想邱爸爸的那些话,想邱奕的那句话,甚至根本没觉得自己睡了一夜。
早上万飞起床的时候床晃了晃,边南睁开了眼睛。
“几点了?”他问。
“六点半,”万飞凑过来盯着他的脸,“你气色不怎么好,再睡会儿吧,我去上班了,我帮你请个假?”
万飞妈妈是希望他考体院,但万飞在家看了半个月书就崩溃了,去了前两年毕业的一个师兄的健身房当教练,每天干得还挺积极。
“不用,”边南揉了揉额角坐了起来,拿过扔在床头的衣服穿上了,“我也上班。”
“开什么玩笑,”万飞皱皱眉,“你知道你脸什么色儿么?”
“黑的呗,反正我也没白过,”边南站了起来,穿了裤子,“给我找牙刷。”
“操,”万飞愣了愣,转身出去了,“神经病。”
边南洗漱完,万飞妈妈正好烙完饼,他抓了两个就往外走。
“边南,昨天喝成那样,今天多睡会儿休息一下吧?”万飞妈妈担心地叫住他。
“大姨我没事儿,我看着吓人,其实估计就喝了一两不到,”边南咬着饼穿上外套,含糊不清地说,“我昨儿请了一天假了,今天再请说不过去,马上就过实习期了。”
“那……再拿杯豆浆。”万飞妈妈拿了杯热豆浆给他。
“谢谢大姨,过两天我再过来,给我烙饼。”边南嘿嘿笑了两声。
“行!”万飞妈妈笑着拍拍他胳膊。
脚底下还有些发软,但精神状态意外地还不错,也不知道是酒精的副作用还是因为有些事儿猛地就不是事儿了。
边南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老觉得自己双目炯炯有神。
到了球场,顾玮盯着他看了半天:“你这是……”
“好着呢,”边南呲呲牙,“我美吗。”
“真是好美啊,”顾玮叹了口气,“是不是病了?再请一天假没事儿的,实习鉴定我肯定给你写好话。”
“谢了炜哥,”边南笑了,“就给我照实写,应该也都是好话。”
“挺自信啊,”顾玮瞅了他一眼,“今儿挺忙的,都排满了,还有几个新报名的上午过来,你去接待一下。”
“好。”边南点点头。
今天这一天的确是挺忙的,边南中午吃饭吃一半还跑出去接待了一个新来的学员。
下午顾玮把新学员都分给了他,让他单独先带着,几个女孩子,一块儿来的,边练边嘻嘻哈哈没个安静的时候,进度相当慢。
第一次来的为了体现优质服务对时间不是太控制,边南好容易把她们的内容完成的时候,看看时间,比顾玮的计划时间多了近一个小时,都可以直接下班了。
“这几天你准备一下,实习结束以后下周有个入职考核,”顾玮边换衣服边交待他,“资料该看的多看看,平时工作流程也再捋一捋,别出错。”
“明白。”边南说。
感觉挺长时间下了班都没回杨旭家了,每天下了班就往邱奕家跑。
不过今天边南下班还是没往杨旭家那条路走,骑着自行车直奔了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他看了看时间,这会邱奕和邱彦应该正在病房陪邱爸爸吃饭,他把自行车锁了,在路边站了一会儿,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走进了医院。
走到住院部外面的时候,邱奕从一楼大厅里走了出来,低着头大步往前走着,没看到他。
边南站到了路中间,邱奕一直低头走到他面前才猛地一下停了,抬起了头。
“去哪儿?”边南问。
邱奕看到他显然有些意外,顿了顿才说了一句:“去把几个卡的钱转到一块儿方便交费。”
“够吗?”边南马上问,“你说过如果……”
“走吧,一块儿去。”邱奕说。
俩人沉默着并排走出医院,邱奕跑了两个自助银行,把卡上的钱都转到了一块儿,边南站在一边看着,邱奕没避着他,卡上的余额他都看到了。
“不够吧。”边南说。
“嗯,”邱奕看了他一眼,“你那儿的钱先借我三万吧。”
“我转给你,”边南马上掏出钱包抽出了自己的卡,“三万够吗?”
“先看看情况,不够再说。”邱奕声音一直是哑的。
“那现在是保守治疗吗?”边南听着邱奕的声音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是,”邱奕看着他,“我又跟医生聊过了,医生早上会诊过,不建议手术,身体情况不允许,承受不了,手术效果也不会太明显,只能先介入治疗,总管里放个支架……”
“知道了。”边南觉得有些无力,没再说别的,给邱奕卡里转了三万。
“你喝酒了吧?”往回走的时候邱奕突然问了一句。
边南下意识地捂了捂嘴:“还能闻到?不至于吧!”
“又没换衣服,能闻到衣服上的酒味儿,”邱奕停了脚步,扭头看着他,“边南,昨天我说的那个话……”
“我知道,我知道,”边南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是不是都不是,反正说什么我都这样。”
这话说得挺绕,边南不知道邱奕能不能听懂,他自己说完了都没听太明白,于是又补了一句:“你已经不讲理了,我总不能也不讲理吧。”
说出这样的话,对于边南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说完之后他就盯着邱奕,怕看到邱奕脸上会有让他不安的表情。
但邱奕看了他一眼,只是笑了笑,就继续往前走了。
“你昨天没睡?”边南看着邱奕的侧脸,邱奕脸上满满的都是疲惫。
“没睡好,陪床了,坐了一宿,”邱奕说,“我爸现在晚上基本睡不了了。”
“要不……今天我来陪吧,”边南想了想,“你回去睡个觉,要不过几天让你上船……”
“不上了,”邱奕清了清嗓子,“我已经跟公司说我不去了。”
边南愣了愣,虽然他知道邱爸爸这个情况,邱奕再上船会很麻烦,但猛地听到邱奕说出来还是有些吃惊,毕竟学了三年,就指望工作了能有份稳定收入。
“现在上船了照顾不过来,”邱奕低声说,“这阵儿先这么着吧。”
“要不再拿点儿钱吧。”边南皱了皱眉,邱爸爸每天治疗的费用不低,他算不清,但邱奕的钱再加那三万,要没了别的收入还是会费劲。
“再说吧,先留着,”邱奕拉了拉围巾,“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边南追了一句。
“我想好了再跟你说。”邱奕说。
边南没有再打听,邱奕一直是个很有主意也很有计划的人,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依然镇定,除了话变得有些少。
虽然因为邱爸爸的病,他俩的生活都完全被打乱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轻松地瞎聊,可以抽空到处转悠,两人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某种程度上疏离和某种程度上的亲密交错在一起。
但边南现在没有心情去梳理这些,邱奕再能扛事儿,也还是需要他的支撑,哪怕只是帮着找医生打听情况或者送个饭,替换着陪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