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有劫云!”
“速去!”
苍茫山川里,一行人急掠而行。%し
边跑还一边抬头看天,长眉老道抓着一个罗盘似的东西,右手伸得笔直,时而放在前方,时而转到身侧,最后高举着手臂,让罗盘无限接近天空。
“没错!老道打保票,这次真的是劫云!”
众人默默看他,南鸿子乐呵呵的摸着鼻子,拂尘一扬:“但愿前方静候吾等的不是一场暴雨。”
长眉老道据理力争:“法宝能感觉到不同一般的天雷之威,怎会是普通雷雨?”
“可是这天地之气,并无异常啊。”
一个彪形大汉模样的修士,粗声粗气的说。
这也是黑渊谷的人,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正是黑渊谷主。
谷主面色青白,瞧不出状况,长眉老道回头看看,不放心的又补了一道符箓贴在谷主脑门上。
各色符纸被风一吹,纷纷扬扬可笑极了。
“其实这玩意贴了没用。”雄武修士埋怨。
“聊胜于无!”长眉狠狠的一瞪眼,“至少谷主不会忽然恍惚,然后忘记跟上来,我们又得回头去找。”
雄武修士翻了个白眼:“我早该知道,你在叫我一起陪伴谷主出门时就有阴谋!将吾当做卖苦力的,还是骡马?”
“何必这样生分!”长眉老道干咳一声,“我们谷主,据说是神仙,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看看热闹,没准可以参悟天机,借东风飞升呢。”
“像浣剑尊者那样走丢?”
长眉老道尴尬的顿住,恰好手里罗盘晃动了一下,顿时大喜:
“这边!”
另有两个黑渊谷修士一边赶路,一边取出卷轴嘀咕:
“此地属于幽州,已经是魔道势力盘踞的之地,怎么可能出现一位渡劫期的修士呢?”
“就是,根据我们罗列的修真界轶闻,只要是有望飞升的修士,均有记载,这附近根本不在其中啊!”
长眉气结:“你们不信老道的法宝便罢了!这人生了两条腿,还不允许他到处跑吗?谁说大乘期修士都是蹲着不动的?”
这番话说得南鸿子笑意深了一分。
他神色悠闲,随意踏出去的步子,好似缩地成寸,也不见他如何匆忙,就能始终跟在众人身后。
“咱们这样在不断出谷奔波,前前后后,有八十年了吧!这八十年,到底哪一次是真的赶上有人飞升?谷主的情况实在不能拖了,他恍惚的时间越来越久,这次已经超过了六个月。”
“老道急也没用啊!”
长眉气得胡子眉毛一起乱抖,“修真界没人飞升,老道还能用棍子撵不成?”
众人闻言,唉声叹气:以前怎么没发现修真界渡劫的人这么少呢?
不是飞升成功,单单是渡劫!
每回出门,他们都是掐准时间,跑去“利用”别人渡劫的机会,让南鸿子一窥天道缝隙,给谷主找条路的,然而最后都不如意。
比如说这次,在他们赶到的时候,渡劫的人已经身死了。
“不说撑到最后一道吧,竟然前面十道还没过就顶不住了!”
长眉一想起这事,就满腹怨言:“这样没本事,做甚还要渡劫?魂飞魄散,不如早进轮回,以求来生!”
“咳,那位道友是心魔…”
旁人忍不住纠正。
正魔两道战争一直持续到如今,名义上魔修占据了整个华夏神州,正道宗门零星分布着,还没有彻底沦为魔道掌中之物,各派都学聪明了,紧守地盘不轻出,谋定而后动,一些看轻他们的魔道势力纷纷折损,只能退后围困。
这一个个宗门,俨然成了魔道的眼中钉肉中刺,观之碍眼。
几位魔尊却很沉得住气,或者说,在世人眼里,吞月、裂天以及离焰尊者,已经将目光放到试图插手中原,坐收渔翁之利的赤霞宗以及西域枭风尊者身上去了,一时半刻,顾不得后方。
被打残的正道,趁机休养生息。
——自诩修为不俗,临到头来坐困愁城,原本觉得有把握的渡劫,也因心魔加剧,神识动摇,毁于一旦,连前几道都没有撑过去。
“天下大乱,非是苍生之福!”
“连个渡劫的人都没有。”长眉悻悻的抢走记载诸多高阶修士名录的卷轴,也在上面比划着——微微散发着金光的,象征这人还活着,灰败模糊的,便是这个修士已经死了。
“怎地就这点人了?”长眉老道大惊。
上次出谷寻觅劫云的时候,还有十来个金色名录呢。
“坐化,兵解…自问没有渡劫把握,还有这两个,被裂天尊者杀了。”原本拿着卷轴的修士也是一脸无奈。
天空浓厚的黑云慢慢聚集。
南鸿子忽然停下脚步:“不必去了,那不是劫云。”
“啊?”
众人齐齐愣住。
长眉老道一个劲的看手里罗盘,眼睛一鼓,就想说什么。
“轰!”
雷光赫赫,震耳欲聋的一声响。
不等众人细看,就见无数流光仓皇奔逃,及至面前,方看清是不少魔修,正在抱头鼠窜,有见人挡路的,立刻惊怕怒斥:“瞎了眼吗,没看见天罚劫雷?还不让开!”
“……”
天罚劫雷,这玩意就是凡人常说的天打五雷轰。
跟渡劫半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作恶太多,欠下的因果太深,浑身都是枉死之人缠上的怨憎气息,这雷就来了。
长眉老道气得把罗盘一扔。
这下轮到别人劝说安慰:“道友不要动气,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浣剑尊者坠入他方小世界是巧合,现在想要追过去,哪有这么容易呢!愈是艰难困苦,更要彰显吾辈不屈意志才是。”
长眉张口结舌,一扭头,发现南鸿子早就施施然离开了。
“曲鸿道友请留步。”
“嗯?”
南鸿子不解,停步道:“方才那幅卷轴我已瞧过,近日应该没有要渡劫的人了,凉风一起,贫道就有了羊肉之思,就此别过。待他日尔等送来信函,再聚不迟。”
“这!”长眉老道瞄着谷主,咬牙说,“情势不由人,要不,曲鸿道友你飞升一下?”
“……”
“这样地方也能选了,天道缝隙也窥得准,以你的实力,天劫应该不在话下!”
南鸿子张了张嘴,把“天上没有羊”这个荒诞的借口咽了下去,黑渊谷主的状况一日糟过一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还胡侃。
“可惜啊。”
南鸿子长叹,“当年门派覆亡的浩劫之下,吾缘何能够死而复生,实则用了尸解之法。呃,你们当成夺舍好了,这具躯体,本非我所有,失了初生的一口元气,又是垂髫之年丧命的孩童,躯体为我所借,再失一股生灵本源。贫道想要飞升,谈何容易?”
长眉老道两眼发直,自言自语:“莫非真要熬到陈禾飞升不成?”
说着痛心疾首,长吁短叹:
“谷主在人间的年岁,还有一百来年,寿元就要尽了,老道也只有两百年好活了。陈禾他…他能在这段时日内飞升?”
根本指望不上吧!
南鸿子看了看天:“此事…贫道亦不知晓。”
“曲鸿道友,你可是北玄派曾经的掌门,释沣陈禾的师父,修真界曾经喧嚣一时的不凡人物!”
长眉一个劲的给某人戴高帽,其他人也连忙附和:
“是啊是啊,旁敲侧击打听下,小陈禾…呃不,离焰尊者什么时候飞升?”
南鸿子苦笑,要说指点,他一直能教陈禾,但是小徒弟的经历远比旁人复杂,别说陈禾现在什么修为,就是有什么样的打算,南鸿子也不清楚。
“贫道代你们问问…”
众人一阵失望,又十分沮丧。
“石中火知晓吗?”
“对了,胖娃最近没来谷里玩了啊。”
南鸿子重重咳了一声,陈禾在闭关,石中火守着呢,哪里走得开?
“要不,我们往豫州一行?”长眉提议。
本来打算去洛阳找羊肉汤的南鸿子,皱眉正要说什么,背着黑渊谷主的雄武修士插话:“去豫州有什么用,飞升这种事,你催也没有用啊!”
“唉,老道这是病急乱投医。”
长眉撸着鼻子继续发愁:“八十年前,陈禾应允了我们这事,可是谷主没法等下去了,百年光阴,转瞬即逝,谷主到了那方小世界,总还要找到浣剑尊者吧。”
谁知道那处小世界有多大?
南鸿子沉吟:“既然中原没有修士要渡劫,我们不妨去海外一试?”
——他走过神州大地,恰好没有游荡到过海外。
众人眼睛跟着一亮,是啊,怎么没想到这条,眼界都被困死在中原了!
“就照曲鸿道友所言,我等…”
长眉老道声音戛然而止,他颠颠的跑过去,从草丛里把自己刚扔掉的罗盘捡出来,看着滴溜溜转动的指针,兴奋的往南边一指:
“那边,有劫云的气息!”
“……”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宁可找错,不能错过!”长眉怒说。
众人齐齐表示没有意见。
两个时辰后,长眉老道一巴掌拍在天衍真人脑门上,暴怒:“你又看了什么天机,天雷追着你劈,还把我们引错了路?”
“……”
天衍真是满腹委屈,前世记忆的东西,他都不在意,但是这件事不同一般,他还是希望师兄多一分把握,为师兄赤玄真人找点天材地宝,结果一不小心说漏嘴,犯了天道忌讳。
“师父,掌门师兄连番突破,要提前飞升…”
“轰!”
一道雷。
“什么,我徒弟要飞升,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长眉瞪圆眼睛,喜得差点手舞足蹈。
“轰!”
这道雷准准的劈在了长眉身上。
幸好众人营救及时,长眉也不是“泄露天机”的罪魁祸首,这才只是灰头土脸,哎唷哎唷的爬起来:“快,回河洛派!”
说完一马当先,疾奔向豫州。
众人:……
同情的瞥还在抱头逃跑的天衍真人。
——长眉啊,你连小徒弟都不要了!